第12章 ? 天降便宜
12 天降便宜
◎謝明瑞在幫她找場子。◎
臻品居開在整個皇城最繁華熱鬧的東長街上。
謝明瑞讓她先進去,轉身進了臻品居旁邊的雲霞繡莊。
阮阮沒有來過臻品居,但總聽她服務梳妝的姑娘們提起,誰要是獻藝時得了一件臻品居的首飾做賞賜,能夠自豪地說上好幾個月。
臻品居掌櫃眼尖,遠遠就看到侯府徽號的馬車,等她一進店就熱情地迎上來:“這是謝家的二少夫人吧?不知想買些什麽類型的首飾?我可以給您推薦。”
掌櫃音量不算大,但臻品居此時顧客不算太多,話音剛落,鋪子裏挑選耳墜子的紫衫姑娘立刻朝阮阮看過來。
阮阮只當沒看見,笑道:“我就随便瞧瞧,掌櫃您去忙就好了。”
有顧客喜歡全程被陪伴重視的感覺,也有顧客就喜歡自個兒挑,掌櫃給她遞了一本工筆精美的圖冊,就回到櫃臺去了。
蝴蝶掐絲琉璃墜發簪、五彩琺琅耳飾、珍珠鑲花額鏈……
阮阮看得入迷,雖然從制作水平上看,現代工藝完全勝出了臻品居的标準,但那種傾注了匠心精雕細琢的手作質感,還有古樸雅致的花樣設計,是她覺得臻品居獨勝一籌的地方,就是價格貴得離譜。
阮阮伸手,想拿起一枚白玉蜻蜓發簪,研究蜻蜓翅膀上流光溢彩的細閃工藝,一只手伸來,把蜻蜓發簪拿了去。
“謝家二少夫人好有閑情逸致,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閑逛。”
原本在耳墜子櫃臺的紫衫姑娘不知何時來到了阮阮身側,她細細看了看蜻蜓發簪,撇了撇嘴,“只是這眼光,也不過如此了。”
阮阮不認得她,略微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後,只抿唇淡笑,繼續拿起被她放下的蜻蜓發簪觀看,原來是近乎透明的彩釉上混了一層金粉。
紫衫女子感覺自己完全被忽視了:“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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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提高了些,起先沒留意這邊的姑娘,都齊齊看過來。
阮阮目露困惑,輕聲道:“姑娘說我眼光不高,還想我如何接話?反駁還是承認?臻品居首飾花樣繁多,大家各取所愛便是了。”
那包容注視她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無知孩童。
紫衫女子氣惱更甚,她說的是這件事嗎?她幾乎是口不擇言道:“在我面前裝什麽風輕雲淡?整個皇城都知道,侯府二公子可是在新婚之夜就跑去逛花樓了。”
謝明瑞新婚夜去了绮紅樓是事實。
紫衫女子話畢,整個臻品居一靜。
不費銀錢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阮阮垂眸,眼睛本就被她用玉蘭花枝弄出了一點未消散的紅血絲,此時再擡眼更是含着苦楚,微嘆道:“我看姑娘衣衫打扮光鮮,想來定是一位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卻沒想到姑娘要當衆讓我難堪。”
“光顧煙花之地的男子何其多,難道姑娘每見一個像我這樣的人,都要當衆戳破這些傷心事嗎?”
阮阮說完,臻品居圍觀的顧客們臉色一凝,尤其梳着出嫁女子發髻的少婦。熱鬧人人愛看,引火燒身則另當別論了。
紫衫女子被哽得說不出話,氣結片刻,伸手一指阮阮:“你、你跟我裝什麽傻呢,還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地喊,你難道不認識我嗎?”
阮阮裝作傷心地低頭,她真的不認識,早知道讓粉黛陪她一起來。
“我娘子記性不好,只記得待她溫柔和善的人。”
有清朗悅耳的男聲插進來,語調輕快,溫柔和善四字說得着重。
阮阮回頭,見謝明瑞已經把被明蓉幼弟糊了一把鼻涕眼淚的袍子換下。他穿一身暗紋考究的夏季竹色薄衫,隔壁繡莊現買的成衣不夠合身,腰身略寬大,用綢緞腰帶細致地纏繞兩圈,編了個漂亮雙結。
夏衫衣料軟糯,貼着他身段,勾勒寬肩窄腰。
臻品居裏未出閣的姑娘紛紛用團扇遮面,還是忍不住悄悄往謝明瑞身上打量,謝明瑞名聲很一般,但皮囊和身材是皇城裏頭頂頂出挑的。
紫衫女子沒想到二人居然是一起來的。
她緊張地看着謝明瑞,又有一點期待,可謝明瑞淡淡掃她一眼,仿佛根本不認識她,就自顧自低頭去翻桌上的臻品居首飾圖冊,點着其中一套紅珊瑚點翠頭面問掌櫃:“這套有現貨嗎?給我娘子試戴一下。”
點翠款式幾乎是臻品居價格最高的。
紫衫姑娘心裏一陣泛酸,覺得自讨沒趣,一跺腳要走了,聽見掌櫃在她身後追問:“哎,莫姑娘,方才挑中的鎏金水滴耳墜子還要嗎?”
還要什麽啊?莫紫鳶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謝明瑞卻道:“莫姑娘請給留步。”
莫紫鳶心裏怦怦一跳,腳步不自覺停下來,整理了一下發髻,還沒來得及回頭,聽見謝明瑞又繼續道:
“今日謝某陪娘子回門,順便給她添置首飾。我倆婚事辦得倉促,也未曾攜帶喜糖給各家的娘子夫人。這樣吧,諸位今日在臻品居挑選的首飾都打半折,差價掌櫃找我結算。”
話畢,臻品居內投向阮阮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有了然,有豔羨,也有心動但是不敢行動,臻品居可是鮮少打折的,衆人面面相觑。
謝明瑞笑着補了一句:“要謝的話,謝我娘子就成。”
有大膽的姑娘掩着團扇,“今兒真是好運氣,小女子先行謝過侯府二少夫人。”有一就有二,霎時間臻品居變得熱熱鬧鬧,空氣裏洋溢着天降便宜的快活。
至于莫紫鳶,她沒要打折耳墜子,她聽明白謝明瑞意思就跑了。
回了侯府,阮阮仿佛還能聽到掌櫃那算盤珠子飛快撥動的脆響。
謝明瑞随手打開桌上堆着的珠寶匣子,一枚白雪塔雕花簪子靜靜躺着,“不喜歡嗎?”她的眉頭從他結賬那一刻,到現在就沒松開過。
阮阮眉頭舒展開,柔聲笑道:“怎麽會?夫君為我破費了。”就是有這個錢直接給她就更好了。
謝明瑞對上她目光,片刻後移開了臉:“別多想,臻品居有我長姐投的錢在裏面,打了五折也不虧,當幫襯自家姐姐。”
阮阮“嗯”了一聲,将珠寶匣子仔細收好。
夜裏就寝的時候,謝明瑞依舊讓她睡內側。
風月堂與明府距離遠,阮阮來回跑了一趟,不免疲乏,燈還亮着,蓋上薄被一閉眼就快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覺一道微熱呼吸噴在她臉上。
睜眼發現謝明瑞側着身,在極近的距離觀察她,顯然精神奕奕。
“夫君不困嗎?”
“今日在馬車上睡了。”
謝明瑞朝她眼睛伸過來兩根手指,阮阮下意識閉眼,只覺得謝明瑞在她眼睑下和眼尾摩挲了一下,“你掉了一根眼睫在臉頰。”
“喔……”她眼神艱難聚焦,謝明瑞手指頭确實粘着一根彎曲的眼睫毛,但緊接着,謝明瑞語氣平淡地閑聊:“你家那座假山挺高的。”
阮阮慢了半拍回答:“是嗎……還好吧。”
“你幼弟也挺胖的,還特別嬌氣。”
“年紀小,一家子都寵着。”
“你那個叫明輝的弟弟,變臉變得特別快。”
“他性格就是那樣。”
“嫁給我,是不是真的很委屈?”
阮阮困意全都跑了,懷疑謝明瑞是不是學過某種審問技巧,慣會在看似溫水的一連串簡單問題裏,埋伏一道尖銳的送命題。
她想到今日明蓉回門的表現,沉默了片刻。
“新婚夜那次是有點委屈,”阮阮再擡眸,握住謝明瑞的手掌,慢慢貼在自己臉頰上蹭了蹭,“臻品居之後,就不委屈了。”
就算扯了幫襯自家姐姐的幌子,謝明瑞今日也是在幫她找場子。
掌心下臉頰的觸感很好。
她臉頰蹭着他掌心的同時,謝明瑞感覺心尖好像也被什麽小動物的毛尾巴掃了一下,顫巍巍地。他想抽回手,手卻在違背他的意志。
阮阮牽着謝明瑞的手,隔着寝衣貼在自己的腰肢上。
床頭的熏香銅爐在她入睡前就被她刻意移近一些,此時燭火微閃,氣氛正好。密藥雖然難求,但好歹有價,好過謝明瑞再這麽問下去。
白日時間倉促,明蓉并沒有詳細透露明府回門的所有細枝末節。
再繼續問,她很容易露餡。
“你……”謝明瑞在她腰上按了按,眸光微閃,“要吃夜宵?”
阮阮:“……”是那種夜宵,還是那種夜宵?
陽春面、酸甜青瓜、白灼蝦仁、五福炸丸子……
是如假包換、營養均衡的夜宵,滿滿一桌,當晚膳吃都綽綽有餘。
謝明瑞每道都吃了一點,用公筷把他覺得好吃的都往她碗裏夾,“你家廚子不太行,難怪每個人都這麽瘦,缺人的話我送一個過去?”
“我弟弟妹妹身板挺結實的。”阮阮回憶送到大門的明府衆人,明蓉弟弟妹妹都會跑會跳了,臉蛋可是還挂着一層奶膘的。
謝明瑞只瞟了一眼她的腰。
阮阮筷子挑挑揀揀,把陽春面上的蔥花剔走。
謝明瑞在慢條斯理地剝蝦,剝完了一張碟,用慢慢擦手指,不鹹不淡地問:“臻品居裏面的莫紫鳶,你真的不認識她?”
送命題,又來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