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57
chapter 57
過分溫柔的語調, 過分信任的話語。
剎那間，叫荷荔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胸腔像被什麽溢滿似的, 一口氣堵在喉嚨裏。
居中的那顆心, 更是軟的一塌糊塗。
這事最壞的可能, 會給公司造成嚴重損失，其實要怎麽處理, 她暫且毫無頭緒。
可再頭疼，有這句話在，她就有了勇敢面對的勇氣。
自從姐姐離開後, 她習慣了萬事自己解決自己做主, 可以詢問朋友們的意見, 但最後做決定的都是她。
旁人總說她性格堅韌。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從前的她并不這樣。
姐姐在時，對她萬般寵溺。
她也和每個同齡小女生一樣，會膽小瑟縮、遇事不決，不過都沒關系，凡事都有姐姐幫她拿主意、兜底, 她便也偷懶的心安理得。
再後來，姐姐離開。
對媽媽心有怨恨, 母女倆關系更加僵持。
無邊無際的孤獨和愧疚朝她席卷而來, 情緒崩潰到一度讓她險些對全世界失望。
最後很艱難地挺過來了。
有那麽一段特別不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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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蛻變成全新的她。
但偶爾, 也會懷念遙遠的過去, 懷念姐姐還在時的美好時光, 那個天真爛漫, 小小的她。
此刻呆在陸清遠的懷裏，久違的依賴感星星點點的往外冒。
讓她第一次意識到, 哦，原來她也會有新的依靠。
不記得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山高路遠，總會有人為你而來。
初讀，嗤之以鼻。
再憶，心生歡喜。
是一種無以言表的動容。
簡簡單單一句話，帶給她無窮無盡的力量源泉。
沒在怕的！她一定能完美處理這件事！
這麽想着，荷荔深呼吸一口氣，仰臉看向陸清遠，小聲說道：“我今晚可能要加會班，你是都結束了嗎。”
能在她工位上等她，顯然是他自己完成工作叫人都走了。她一個員工，比老板還忙，挺說不過去的。
陸清遠輕輕笑一聲，下巴抵在她額頭上：“陪女朋友加班，我的榮幸。”
荷荔跟着笑起來。
有些時候，平淡的幸福最是打動人心。
在這一刻，她好似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正想主動送上親吻一枚以表滿意。
餘光裏，猝不及防看到Kylie的身影，電梯門打開，她從裏面跨步出來。
荷荔像被觸發應激按鈕似的，一秒松開箍在陸清遠腰上的手臂，彈跳離開他懷裏，在人走進來辦公區之際，又低眉順目刻意說道：“對不起陸總，是我沒注意，類似的錯以後不會再犯，現在立馬加班改正。”
隐隐的，陸清遠聽見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加之眼前人的一番異常舉動，明白過來情況。
無奈之餘，他借着辦公桌的遮擋，故意伸手捏住她的手，大拇指懲罰似的在她手心撚來撚去，與此同時，面上一臉嚴肅說道：“沒有下次。”
荷荔被手心的那股溫熱搞得心有點癢癢的，偏Kylie在這時已經進來，見陸清遠在，沒有立刻靠近，只時不時朝她們所在的位置投來打量的視線。
于是她只能自作自受地應道：“明白。”
又過了會兒，在Kylie停在能看清倆人情況位置的前一秒，陸清遠姿态淡然松開她的手，朝着辦公室方向提步離開。
片刻後，執董辦公室傳來玻璃門閉合的聲響。
Kylie包都來不及放，快步走到荷荔身旁詢問情況：“發生什麽了荷秘書，要幫忙嗎？”
她是小小助理一枚，雖說今天是陸總親自跟她們說的可以下班了。
但小區臨時停電停水呆不住人，這才回來辦公室打發一下時間，沒曾想遇到這樣的情況，荷秘書平日與人為善，能幫的話她很願意替她分擔，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
荷荔笑一笑，說：“沒事，是我的疏忽，我自己來就行，不是下班了，你怎麽回來了？”
Kylie嘆口氣，說：“我都快到地鐵口了，小區群裏通知臨時停水電，手機電量不多，以免到家摸瞎，回來充一下電。”
“停到什麽時候？”荷荔問。
“估計明天才能恢複了。”其實群裏沒有通知具體恢複時間，這回答，是基于以往情況得出的結論。
荷荔了然的笑，又說：“那你回工位休息會兒吧，我先忙了。”
Kylie歪歪腦袋，再次确認：“真不用幫忙？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
荷荔彎唇：“真不用。”
見她堅持，Kylie便也沒再說什麽，荷秘書的能力有目共睹，轉崗以來從沒出過差錯，今天被陸總批評，估計心裏也不好受。
離開前，想了下，她小聲安慰荷荔：“別在意陸總的話，陸總有時候是說話比較毒，但總的來說也是個很不錯的領導，罵完你這事就過去了。”
其實她進來的時候只聽見了大boss的一句“沒有下次。”
但從電梯出來就看到倆人身影在這兒站着，理所當然的，就覺得大boss是在狠狠批評荷秘書，畢竟大boss對待工作很認真。
以往會議上不管你是高管還是普通員工，犯了錯都是一視同仁的罵。
但同時又獎懲分明，能力卓然。
她是服務過兩屆執行董事的辦公室老人，相對來說，比起上一任大領導，大家還是很敬重陸總的。
荷荔忍着笑道了聲謝。
見她面上的确不像是很在意的樣子。
Kylie給荷荔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這才放心回去工位。
這邊，荷荔拉開椅子坐下，有點想把方才的趣事分享給陸清遠，但轉念一想，Kylie說的也沒錯，陸清遠在大家心中的确是這樣的形象，少有的溫柔都給了她。
她去調侃，難免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遂作罷，轉而登陸微信把下午了解到的情況同溫學姐說明。
溫學姐大概一直在等消息。
發出去沒多久，她那邊就回複說：「是我們太大意了，因為你，信任他，完全沒想過不好的可能，盡調階段沒有任何防備，我們游戲的核心透的很徹底。」
她們有心追責，也要先找到人。
荷荔知曉學姐不是在責怪她，只是在和她陳述事實，思慮片刻，她回複：
「學姐，你不是說Calvin和你們簽了投資意向書還有保密協議，文件在身邊嗎，你發我一下。」
溫學姐：「在的，稍等。」
半分鐘後，荷荔收到了溫學姐傳過來的兩份文件。
她先打開投資意向書，從頭開始浏覽t，這文件近來經她手交給陸清遠不少，她循着記憶做比對，從頭至尾，文件格式的确是JD慣用的模版。
條款清晰，內容真實。
但在拉到底的時候，荷荔忽然就發現了不尋常，Calvin是真的大膽，在他簽字的文件上，竟然敢使用假公章。
她屏住呼吸打開另一份保密協議，不多時，發現末尾的用章也有問題。
這章做的很逼真，若不是她每天要看的文件太多，且看得仔細，險些就沒發現。
現在不确定Calvin是同誰達成了交易讓他铤而走險。但只僞造公章這一點把柄，她忽然就沒那麽慌了，這足夠把他送進去。
也不怪學姐她們會輕信Calvin，他身為IBD（投行部）的資深VP，想騙溫學姐這樣的創業新人簡直不要太容易。
一切程序都是正規程序，有文件為證，跟你簽保密協議、投資意向書，打着盡調的名義套取一切信息，只是他犯了這樣致命的錯誤，還妄想金蟬脫殼，這一點，荷荔有點不理解。
把柄是有了，眼下更難搞的問題也來了。
這兩份文件雖說用了假公章，但在法律效力下也是被承認的。
如果後面公開庭審，學姐她們想要投資繼續，JD需依照文件履約，但公司不一定看好學姐她們的項目。
如果反對票占多數，她作為中間人，極有可能被連帶追責。
想到這些，荷荔抿唇輕嘆，找到突破點，本該開心的，但她一點開心不起來，片刻後，荷荔選擇如實轉告。
「學姐，Calvin用的是假公章，後面等我找到人，走訴訟吧，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都逃脫不了法律懲罰，另外兩份文件上雖然是假章，但也是有效力的，訴訟成功後，你們可以依法提出履行。」
那頭，過了幾分鐘才收到溫學姐的最新回複，她眼睜睜看着聊天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中和備注來來回回切換幾遍，最後溫學姐發來的是：「先找到人再說吧。」
過幾秒，她回複了個好。
溫學姐緊接着發過來：「今天麻煩你了，荔荔，這事和你沒關系，你放心，後面不會讓你難做。」
荷荔看着這條，覺得心裏暖暖的。
她回過去個比心表情包，又說：「後續有什麽進展，我第一時間跟你同步。」
溫學姐回了個OK。
聊天到此結束。
荷荔對着電腦屏幕發了會呆。
溫學姐随口的保證并不能緩解她心裏的焦慮、被連帶追責的可能，畢竟她們工作室是三人合夥，面臨重大決策，并非一言堂，會有分歧很正常。
但她眼下再焦慮也沒用，她沒辦法預知未來，只能碰上再處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好歹今天也算有大進展。
她吞咽一口虛無，擡眼看向辦公區的Kylie，只見她還低頭專心致志的在玩手機。
收回，荷荔在微信上給陸清遠發消息。
「我結束了，先下去，十分鐘後車庫見？」
不多時，陸清遠回了個好。
荷荔查看完畢，關電腦收拾包，準備閃人，哪曾想路過Kylie工位的時候，會被喊住問道：“荷秘書，你結束了？”
荷荔嗯一聲。
Kylie：“還挺快的，哎，在這坐着也挺無聊，手機充滿電了反正，你是要去搭地鐵嗎，要不我也走吧，咱倆還能搭個伴，路上聊聊天。”
說着，她站起來把東西裝包，倆人家在同一方向，之前在地鐵上碰到過。
荷荔還沒想好怎麽拒絕，Kylie已然收拾好東西走到了她身邊，“走吧，對了，我記得咱倆住挺近的，你家小區有通知停水電嗎？”
最近沒在家裏住，但微信上小區群沒有看到相關通知，荷荔搖頭說沒有。
Kylie嘆口氣：“真倒黴，偏偏讓我們小區趕上了。”
下一秒，又憤憤然說：“房子到期我立馬搬家，再也不想住老小區了。”
同住老小區的荷荔沒顧得上一起吐槽，她終于想好了說辭，關于一會如何擺脫她：“對了，我今天可能不跟你坐同一班，我房間最近換了新家具在散味，在朋友家借住。”
Kylie關切道：“好好的，怎麽換家具。”
真實原因肯定是不好意思說的，荷荔扯唇笑笑：“當時買的時候貪便宜，結果沒用兩年就壞了，最近正好碰到喜歡的，就換了。”
Kylie了然地點下頭：“這樣，沒事，那一會兒到地鐵站各坐各的呗。”
荷荔嗯一聲，倆人一起搭電梯下去。
趁着等電梯的間隙，荷荔快速給陸清遠發消息：「突發情況，Kylie要和我一起走，等我去地鐵站和她分開，再回來找你。」
發完，怕Kylie瞥見，也沒等回複，趕忙收起來手機，繼續倆人的閑聊。
……
地鐵站離辦公大樓不遠，六七分鐘的路程。
她們走得慢，十分鐘後，等荷荔在地鐵大廳跟Kylie分別，象征性往她說的方向走了十幾秒，就回頭查看Kylie的位置，确認她已經看不見，轉身就往回走。
同時拿出來手機查看消息，感覺陸清遠一定會被她這番操作搞得有點無語。
果不其然，陸清遠都沒回複她消息。
荷荔在心底嘆息一聲，不自覺加快腳下步伐往回趕。
卻不想，會在出站時被人一把攬進懷裏，荷荔吓了一跳，轉瞬又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擡眸看過去，是陸清遠。
“你怎麽過來了？”她有點驚喜。
說着，也沒忘了查看四周情況，害怕有其他同事經過看到她倆。
陸清遠險些被她動作氣笑，手上卻是自然地接過她裝着筆記本的托特包，他拎了下，有點重量。
探查完畢的荷荔在這時收回視線，眨着眼說：“沒有同事，我們快走吧，以免過會兒被人看到。”
陸清遠聽着，眉梢微挑，擡手曲指，收着力道在她腦門彈了下。
下手很輕，只是這一下出乎荷荔的預料，令她呆愣在那裏。
“是談戀愛，不是打游擊。”陸清遠說。
話音暗含警告，好像有點不滿意她的做派，但說話之餘，也沒忘了幫她揉被彈到的位置。
荷荔扯唇，心虛的笑，道理都懂，可的确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發現戀情。
心念轉動數秒，她勾住他手指搖一搖，拖着長音說：“記下了～記下了～”
陸清遠這才算滿意，反手牽住她往停車的地方走：“下次再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懲罰了。”
荷荔聽着，忽然覺得陸清遠傲嬌到有點可愛，彈不舍得用力氣，彈完自己還給揉，現在還說這種話，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往他懷裏蹭一蹭，故意哦一聲，緊接着又說：“但我覺得你舍不得，畢竟像我這麽可愛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多見，不珍惜我可是會跑的哦。”
她說這話時，尾音上揚，完完全全的恃寵而驕，令陸清遠很受用。
于是失笑的同時，肯定她的話：“嗯，舍不得，畢竟我們荔荔，只此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