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chapter 34
在電梯裏荷荔還不覺得有什麽, 因為她自欺欺人、避重就輕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巧遇的老同學身上。
她從未這麽有聊天欲過。
她們像所有重逢的老同學那樣,明明不是多熟悉的人,自然而然關心對方的近況。
末了也會就共同認識的人閑扯幾句。
最後在分別的時候互相言不由衷道:“下次見再聊。”
其實後面根本不會去主動聯系對方, 也沒什麽下次見。
出來病房樓, 荷荔沒辦法再把注意力全放在別人身上, 看着那道始終在她前面幾步遠的背影。
她沒法再騙自己,也沒法再忽視當前不想正視的現狀。
陸清遠因為她的話生氣了。
她加快腳步, 前頭更快。
她放慢一點,前頭也慢。
始終和她保持一定距離。
就這麽走了不到一百米。
荷荔受不了這種若即若離帶來的難以明說的情緒,她一咬牙, 往前跑了五六步, 堵在陸清遠面前停下來。
氣還沒喘平, 眼見陸清遠提步又要走。
Advertisement
荷荔抿着唇伸手抓住他的衣擺攔下他,緊張地擡眼和他對視。
話在喉嚨裏滾了一圈又一圈,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又是幾秒過去,陸清遠盯着那張巴掌大小的臉,湖水般清澈盈潤的雙眼,裏面像是盛滿了委屈和不解。
他自認是個情緒穩定的人。
允許一切發生, 因為确信自己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被吸引,确認她單身後, 他們一夜纏綿, 體驗感很好, 結果醒來被告知她人跑了。
第二次感受到她看他的眼睛并不單純後, 他輕易的選擇了原諒她, 誘她更進一步, 結果現在在她嘴裏只是老板。
兩次生氣,都是因為她。
他偏開臉, 故意不看她:“有話就說,我不和員工拉拉扯扯。”
荷荔思緒堵塞,腦袋一團亂,心也慌,好一時,磕磕絆絆地問:“為什麽生氣?”
陸清遠眼神幽幽望過來,簡直要被這姑娘氣笑了,但盯着她幾秒,發現她是真困惑,眼睛裏除了疑問還是疑問,沒見過這麽傻的。
也就床上會乖一點,任他吃幹抹淨。
下一秒,陸清遠攬上她的後腰,不容置喙地把人帶到懷裏,而後俯身咬住她的唇。
帶着從前沒有的狠厲和決絕。
荷荔的後腦勺被他溫暖的手掌扣着,被迫擡高下巴承受這個兇狠的吻。
慌亂的心跳得更快了。
嘴唇有細碎的痛感。
鼻邊全是他的氣息。
好久好久,久到慌亂褪去、大腦失氧,陸清遠退離她的唇,兩個人額頭抵在一起,聽見他略帶逼問的聲音:“現在呢,我們什麽關系?”
荷荔想往後退,奈t何她整個人被他桎梏,鼻尖輕輕碰擦,呼出的氣息落在臉頰上,讓她心癢癢的,她不敢深想這癢的含義,但她知道,她不舍得斷掉和陸清遠更進一步的親密,就像昨天下午在度假村別墅那樣。
所以她仔細斟酌詞句,試圖想出來一個能讓他接受也不違背自己長久以來堅定信念的定義。
但好難,她想不到。
陸清遠垂眼看着懷中人忽閃忽閃的眼睫,無措蜷縮在他懷裏的可憐模樣,忽然又有點不忍心,他又不是什麽不可饒恕的江洋大盜。
心裏嘆息一聲,像是提醒,又像是逼迫似的說道:“我只和女朋友保持親密關系。”
荷荔眉心跳動一下,莫名有種自己被看透的感覺,胸腔裏明明像連接氣球打氣筒,在這話後鼓了一下又一下,但受腦袋裏的另一股擰巴念頭驅使,講出的話又違背了她的心。
“我沒法接受和老板談戀愛。”
她一向擅長拒絕、擅長逃避、擅長傷害。
可以當面同任何一個表露想要和她有發展苗頭的異性講出百分百導向相反結果的話語。
但看着陸清遠的眼睛,她遲疑後,說出了這樣稍顯委婉的說辭。
就像現在這樣挺好,老板和下屬,工作生活上有些交集,偶爾感覺到了,滿足一下身體最原始的欲望。
當然,這句話在看到陸清遠的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後她沒敢講出來。
陸清遠肉眼可見的更生氣了。
扣在她後腰上的手掌用力掐了一下,疼得荷荔險些驚叫出聲,卻又在轉瞬間整個人被推開。
陸清遠氣極反笑地盯着她看。
心想不會再有人比她更有能耐了。
從頭到尾有好感的只有他一個,人姑娘純粹的見色起意。
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他閉了下眼,哼笑一聲,語氣恨恨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荷秘書是覺得我缺個床伴?”
正午太陽變換,此刻的陸清遠站在背光位置,頭頂樹蔭籠罩,顯得整個人氣勢陰森得可怕。
荷荔抿着唇一言不發。
她沒法反駁這話,事實上她的确只能接受和他發展這樣不正當的關系,但她羞于啓齒,此刻被陸清遠不加掩飾的講出來。
她的心也像是被刺痛了一下。
同時有道聲音開始在腦子裏不斷回響,讓她認清自己。
她不是正常人,她有過精神疾病,尚未痊愈,她沒有愛人的能力。
她再一次傷害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
好在這些年荷荔修煉了很好的僞裝能力。
有過很痛苦的時刻,清醒地看着愛她的朋友為她擔心憂慮,她不想把這些痛苦轉嫁給別人,所以大多時候,她可以把壞情緒完美隐藏。
回去病房的時候,她順帶去超市幫林秋音購買了一些住院會用到的衛生、洗漱用品。
推開病房門,她笑着說:“我回來了。”
姜曼圻看到她拎着兩大袋東西,迎過來接住,同時往她身後看了眼,很自然地問:“陸總沒跟你一塊兒?”
荷荔眨着眼壓抑自己,心裏邊馬上要到情緒邊緣,面上也能如常模樣地回答:“他回去他朋友那邊了。”
事實上她們分開的不太愉快。
她們沒有一起用餐,她也不知道陸清遠有沒有回去病房。
姜曼圻不疑有他的哦一聲,把手裏東西放到病床邊的櫃子上,幫着荷荔把林秋音的餐盒擺好,帶着阮欣宜去吃東西。
等病房裏沒有了姜曼圻倆人的身影。
荷荔再也忍不住內心躁動。
一個人站在櫃子旁邊框裏哐當地收拾起來。
買來的東西各歸各位。
她必須要做點什麽,不能讓自己停下來胡思亂想。
什麽都不要想。
混沌空白的思緒是在被林秋音用力拉住才斷掉的。
她癱倒在病床上,上半身差一點就壓到林秋音受傷的小腿上。
掙紮着坐起來,荷荔愧疚地看向好友,連連道歉:“對不起秋秋,有沒有壓疼你。”
林秋音撐着笑,握住荷荔的手,她感知到了好友的不正常,這種狀态很久沒見到了,她記得過去的她是如何走出來的,所以她說:“我們都好愛你。”
荷荔再也忍不住,抱住林秋音,用眼淚把所有情緒釋放出來。
她好愛這個世界,愛她的朋友,愛絢爛多姿的生活,她不要給任何人帶來痛苦,她會戰勝它。
眼淚流完了,林秋音抽出來紙巾幫荷荔擦眼淚。
“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不用擔心曼曼姐那邊,我們荔是最棒的。”
荷荔說好。
她告別林秋音,拿着包出去病房,到醫院門口打車回家。
望着頭頂純藍色調的天空,上面飄着幾朵白雲。
她告訴自己:治愈從來都不是靠別人。
她曾經找到過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辦法,現在同樣可以。
-
黎宴出來餐廳看見一道身影閃進出租車後面,有點像荷荔,但不太确定。
收回,聽見身旁的女友說:“我去買點栗子。”
不遠處有位阿伯推着車在賣剛出爐的炒栗子,香氣飄過來,姜曼圻心念一動打算帶回去點讓她們當個零嘴吃。
他問:“下午都打算呆在病房了?”
“不然呢,”姜曼圻白他一眼。
聽此,黎宴覺得是他眼拙了。
她們幾個小姐妹情比金堅,人在病床上躺着,再緊急的事情也不會放下不管,一個人離開。
但等他回去病房,看見另一道陰沉着臉坐在病床邊一言不發的人,他又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蔣南喬麻醉觀察期過了,躺在床上睡得安靜。
他虛虛勾下唇,心裏覺得挺奇妙。
一個臨時起意的返程,恰好碰上林秋音的危險場面,出去吃飯前,他守在病床前,其實倆人也就是兩面之緣的陌生人,因着陸清遠有過一點交集,但也算不上相識。
他絞盡腦汁的想話題,能和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聊什麽。
于是問他為什麽回國,蔣南喬說是尋親。
他驚訝不已,說你今天救下的那位也尋親很多年。
蔣南喬比他更驚訝,他又問你找什麽人。
蔣南喬說找妹妹。
他失笑:“那你們還真是緣分不淺,她找弟弟。”
回憶到這裏,他心想,陸清遠和那位也真是緣分不淺。
千裏之外遇見,回來還能是上下級。
雖然有的人顯然不滿足于眼下關系,但很明顯,他進展也不順利。
手裏還拎着女友買的栗子,黎宴走過去陸清遠身邊坐下,遞到他面前:“嘗嘗?”
陸清遠一眼沒看地把東西推回去,話都懶得說。
黎宴不在意的笑笑,自己剝開一個到嘴裏,挺甜的,還熱乎着,來自女友的愛。
吃完,他不緊不慢道:“回來的時候撞見人哭着上了出租車,我說咱陸總行不行,這麽長時間還搞不定一姑娘,要不幹脆算了。”
挺長一段話,但陸清遠自動屏蔽後半句。
他稍稍坐直身,一副不在意的語氣問:“什麽時候走的。”
黎宴輕易看破他的強裝,收了調侃的笑,給出回答:“十分鐘前。”
沒确認的消息,摻了假的胡鄒。
能叫人緊張成這樣,他覺得陸清遠沒有原則到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