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不信命
第078章 人不信命
月色漸深,院中栽種的樹木被晚風吹動的沙沙作響。
林不殊負手站在一棵鳳凰花樹下,微微仰起頭,精致的弧線遙映在遠處冷月的光輝當中,像是一塊無暇美玉。
豔紅色的鳳凰花如雨墜落。
滿目猩紅。
美不勝收。
白面老鬼站在風中,小心翼翼地瞧了人一眼:“這人的壽數短暫,您又何苦把精力都搭在一個人類的身上呢?”
白面老鬼:“依老奴看,等您把東西都集齊了,咱們還是盡快回鬼界比較好,畢竟.......”
林不殊伸出手,接下了一朵鳳凰花。
半晌,他垂眸碾磨着手中豔紅的花枝,輕笑了一聲:“你看這花随風凋零,你說,這世上還有多少身不由己?”
白面老鬼:“您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林不殊:“幾百年前酆都那一戰之上,我曾嘲笑過那人的身不由己。明明自己一身本事,卻任由正道那些人擺布多年。”他說着垂眸自嘲的笑了一聲,方才再次開口:“可他是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林不殊:“這個位置,太高,也太苦。”
白面老鬼将頭垂的更低:“您又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林不殊微微側目:“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白面老鬼:“自您出世,老奴就一直跟在您身邊了。”
林不殊:“這麽久了。”
林不殊捏着花微微側目:“那我之前同你講過我還是人的時候的事情嗎?”
白面老鬼:“這些年您不高興的時候,總會提。”
林不殊挑眉:“我說過什麽?”
白面老鬼:“您總提起一人。”
白面老鬼:“那人在您小的時候救過您的命。”
林不殊垂眸思索了片刻,半晌淡淡地‘哦’了一聲:“那我還說過什麽?”
白面老鬼:“沒有了。”
白面老鬼詢問出聲:“您還記得別的嗎?”
林不殊:“時間真是過的太久了。”
林不殊感慨出聲:“現如今再去想的話,我甚至不記得對方到底長什麽樣了。”
白面老鬼:“那您還記得您的家人嗎?”
林不殊:“不記得了。”
白面老鬼走上前将手中舉着的白傘撐在對方的頭頂:“都會過去的。”
林不殊撚動着手中的鳳凰花,冷不丁的突然開口:“我記得對方那時候同我說過一句話。”
白面老鬼:“什麽話?”
林不殊:“人不信命,你信嗎?”
白面老鬼:“您又說笑了。”
白面老鬼:“您知道的,我是您捏出來的,不是人。”
林不殊:“是啊。”
林不殊垂眸輕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人,信什麽命,他一定是在騙我。”
手裏碾着的鳳凰花從指尖墜落于地,林不殊的腳從那花上踩過。
豔麗的花瓣被碾碎,就如同現如今的他一般破敗不堪的活着。
可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直到他于那個午後,見到了那個穿着居家服站在光中的青年。
他笑着,眼中有光。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攏在鏡框之後的雙眸之中的眸色越發的深邃。
他轉過身往回走,吐出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色:“顧家的封印找到了嗎?”
白面老鬼趕忙舉着傘跟了上去,回話道:“封印就在東院的荷花池內。”
林不殊:“東院的荷花池?”
林不殊邁步走上回廊:“看來那天咱們的那位天師大人的确是找到了封印。”
林不殊擡手,交代出聲:“盡快找到地藏火。”
白面老鬼有些不确定的沖着人詢問出聲:“那顧家封印這事您還打算管嗎......”
林不殊冷哼了一聲:“他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從顧家拿,若沒本事......”
林不殊:“那他所謀之事,便止步于此吧,正好我還想過幾年安生日子。”
白面老鬼:“正道的這些人都以為封印之事是您主導的,殊不知其實背後另有其人。”
白面老鬼喜上眉梢:“您這招借刀殺人,高啊。”
白面老鬼給人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樣一來,那位跟顧家的人争起來的話,咱們也可以渾水摸魚的找到藏在顧家的地藏火。”
林不殊:“秦家那邊現在什麽情況?”
白面老鬼:“這消息傳得快。”
白面老鬼:“昨天沈先生與顧家的交易今早就傳到了秦家,現在秦家家主已經知道了沈先生未死。”
林不殊微微側目:“就沒說什麽?”
白面老鬼躬身笑了一聲:“秦家主現在懷疑那天他走了之後,是沈先生同您吹了什麽......”
白面老鬼:“枕邊風。”
林不殊挑眉:“他說的也不錯。”
林不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無奈的嘆笑了一聲:“不過......這小東西又利用了我。”
白面老鬼試探的問出聲:“那您打算解釋.......”
林不殊:“不解釋。”
林不殊:“我倒是要看看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白面老鬼:“那沈先生那邊您.......”
林不殊邁步走上臺階,攏在暗光當中的眸色漸漸眯起。
他朝着不遠處亮着燈的回廊看了一眼,擡手制止了白面老鬼的話。
于此同時,梁秋白回來了。
梁秋白:“顧清河說的不錯,顧家現如今手握封印,倒是真成了靶子。”
【夢貘:鬼界和秦家都不會善罷甘休。】
【夢貘:你還打算留在這?】
梁秋白看向頭頂的一輪明月,唇畔揚起了一抹笑:“林不殊有句話說的不錯。”
梁秋白:“我就是來看戲的。”
【夢貘: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梁秋白:“也不算早吧。”
梁秋白繼續向前走:“幸福小區當中的封印解開的那一天,其實就代表着鬼界的圖謀已經開始,既然開始,鬼界就斷沒有半中央收手的道理。”
梁秋白:“我現在在所有人的眼中生死不知,金家又丢了封印,所以現如今就是鬼界動手的最佳時機。到時候若是顧家再丢了封印,那麽四方封印就只剩下張家那一處了,到那時就算是我出山,酆都鬼城現世也會成為必然。”
【夢貘:就這樣,你還不打算出來嗎?】
梁秋白笑了一聲:“梁秋白早就死了。”
梁秋白:“現如今活着的,是沈秋。”
【夢貘:我怎麽看你這些徒子徒孫都不是那塊料。】
梁秋白:“鬼界唯一難對付的就是陰緒。”
梁秋白:“除了他,我不會再幫他們做任何事情。”
【夢貘:這些人好歹供奉了你這麽多年,你這祖師爺當的好冷漠好無情。】
梁秋白挑眉:“我這麽多年的供奉難道不是被你吃了嗎?”
【夢貘:..........】
梁秋白唇畔的笑意更深:“我問你。”
梁秋白:“若一人活天下死和死一人可救天下,這兩個選項,你選哪個?”
【夢貘:這還用選嗎?那當然是選後者。】
梁秋白:“我也選後者。”
【夢貘:你.......】
梁秋白将手放在唇上:“噓。”
他向前走了兩步,探頭朝着不遠處的院子看了一眼:“有鬼氣。”
【夢貘:前面不是你們住的院子嗎?】
梁秋白皺緊了眉頭:“壞了,林不殊還在屋子裏呢。”
他快走了兩步進了院,隔着深重的夜色,他似是看見不遠處的回廊之下站着兩個人。
濃郁的夜色之下,豔麗的鳳凰花簌簌飄落。
那人站在身前的回廊內,正朝着他這邊看過來。
林不殊?
那身邊的那個人是......
梁秋白再想去看的時候,那人卻是已經躬身離去。
梁秋白扶着一旁的廊柱掩唇咳嗽了兩聲,被迎面而來的人給扶住了手臂。
“身體還沒好,跑什麽?”
梁秋白微微仰頭,就正對上林不殊那張英俊斯文的臉。
他扶着對方的胳膊向後看,只看見不遠處那人離開的背影。
梁秋白:“那人是......?”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金絲框眼鏡,解釋出聲:“顧清河派人來同我商議顧老太爺手術的事情。”
梁秋白:“顧家的人?”
林不殊:“是。”
【夢貘:這附近......】
【夢貘:沒鬼氣啊,你是不是感受錯了?】
難不成真的是他感受錯了?
梁秋白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再見人沒什麽事之後,長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梁秋白:“欸對了,顧老太爺的手術是什麽時候?”
林不殊:“三天之後,在青寧第一人民醫院開一個術前讨論會,如果讨論順利的話,一周之後會進行手術。”
梁秋白:“誰主刀?”
林不殊:“我。”
梁秋白擰緊了眉頭。
顧老太爺如果記憶恢複了,那麽三年前的事情就會浮出水面。
如果三年前的事情當真跟秦家有關系的話,那麽對方和那背後之人就絕對不會允許林不殊将人治好。
梁秋白握住林不殊的手:“三天之後,我陪你去。”
林不殊:“顧家已經安排了人。”
梁秋白:“我不放心。”
林不殊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曲指碰了碰對方的臉頰:“好,都應你。”
這三天,顧家倒是再沒發生別的事情。
那天在劇院當中出現的鬼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沒出現,這一切,就仿佛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林不殊出去開會那天天氣晴朗。
兩個人從顧家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楚誠捏着一副墨鏡靠在門口的車上。
梁秋白走上前去,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那個.......顧清河就派了你一個人跟着?”
楚誠十分不滿的開口道:“你這是什麽眼神?”
楚誠反手指了指自己:“我,青寧特別行動處的總指揮,楚誠,親自來給你們兩個人駕車,你們祖墳得冒青煙了吧。”
林不殊擡手拉開車門:“我沒祖墳。”
梁秋白:“巧了,我也沒。”
楚誠:“?”
梁秋白從對方身邊錯身而過的之時,湊到對方耳邊低語:“欸,以後說話小心點,我都怕你折壽。”
楚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