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蒼城私會
第064章 蒼城私會
黑暗降臨的那一刻,林不殊本是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一雙溫熱的掌心給包裹。
這讓本是靠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子驀地僵住,就連那本是已經飄出去的思緒也因為雙手交握相觸而産生的異樣感讓他不得不将思緒給抽了回來。
濕冷的風帶着雨後空氣當中的幾分腥味,從一側的帳簾外吹動而來。
水珠順着廊檐一顆一顆的滴落而下,形成清琮悅耳的聲響。
林不殊在黑暗當中微微側目,就看見坐在身側之人突然單手撐着座椅朝他湊了過來。
他呼吸跟着一窒,下一刻那人的輕語就落在耳邊。
漂亮的銀色發絲在眼前浮動,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比往日多了幾分的柔和輕緩,落在耳畔時像是帶了撒嬌和膽怯,讓人的心跟着被撓了一下。
林不殊喉結滾動,連帶着那雙攏在暗處的眸色越發的深。
他盯着人看了半晌,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框斂去了眸中的神色,握緊了那雙手。
梁秋白沒有拒絕,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邊。
在顧文德沒有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後,他就發現對方将視線移開了。
梁秋白這戲也算是演完了。
他想将手從林不殊的手裏抽回來,梁秋白卻發現對方将他的手握得有些緊。他試着将自己的手向外拽了拽,卻感受到林不殊安撫的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別怕,我在呢。”
梁秋白微微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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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環境之下,他就看見了對方那張攏在暗光裏的英俊斯文的臉。
這種感覺突然有點奇妙。
從小到大在他的理念當中,從來都是跌倒了自己爬起來,做事從來都是靠自己。
後來他站于正道的頂端,鬼界的鬼怕他,人畏他,他護天下人,卻從未有一個人在他漫長孤寂的人生裏,護過他。
他也從未想過,這個能讓他依靠的人,到頭來會是個人類。
梁秋白抿緊了唇。
如果,他現在告訴對方他不怕鬼,如果他現在告訴對方他其實.......
是不是多少有點糟蹋了對方這一腔熱情?
梁秋白思索了再三,到底是什麽話都沒說。
就在這時,管家龐叔從臺階外走了上來。
他朝着在場的幾個人看了一眼,徑直走到顧文德的身側,微微躬身小聲道:“老爺,這附近的電路我已經讓人排查了一遍,電閘被人拉上去了,看上去像是人為......”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放在院子裏的燈影箱突然亮了起來。
梁秋白順着燈光看了過去,就見那白色的幕布之上突然多出了幾個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
“這話說,幾百年前在那清遠城外有座山,名曰不落。”
“傳說,在這山上,可以看見太陽永不落山的奇景,住在這山上的人,上可直通天聽,下可直入地獄,是位奇人......”
梁·奇人·秋白:“........”
怎麽回事!
吃瓜怎麽又吃到自己頭上?
算起來,他死了得有個幾百年了吧。
現在這群人都沒有點別的故事可以講了嗎!怎麽翻來覆去講他當年這點子破事,他們不膩,他都要聽膩了。
梁秋白擰緊了眉頭,連帶着坐在身後的林不殊面上都滑過了一抹不悅。
一側,顧清韻壓低了聲音沖着身側坐着的人小聲嘀咕道:“哥,我怎麽聽着像是阿爺的聲音。”
顧清河嗯了一聲。
顧清韻掩唇吐槽出聲:“哥,這段我小時候好像就聽過,我感覺我已經聽了不下二十遍。”
顧清河:“我聽了五十遍。”
顧清韻:“.........”
管家看了一眼院子裏的動靜,一臉為難的請示道:“老爺這.....”
顧文德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沉着一張臉沖着人揮了揮手。
管家沒再多說什麽,躬身退了出去,安排傭人在四周擺放了幾個照明的小燈。
看這架勢,是想讓他們留在這裏看表演。
梁秋白現在不想留,只想掀桌。
顧文德:“沈先生是第一來青寧吧。”
顧文德笑了一聲,朝着人微微擡了擡手介紹出聲:“我們青寧這皮影十分的出名。”
梁秋白面上假笑了一聲:“這請客就請客,怎麽還敢勞煩老太爺給我們表演。”
梁秋白扶着椅子準備起身:“我看要不還是算了,我......”
顧清韻搶話道:“沈先生你放心大膽的聽,阿爺就喜歡給人講這個!”
顧清韻:“還有什麽祖師爺夜上蒼山,五方城力挽狂瀾,酆都鬼城雙王會面,宛城私會鬼王......”
林不殊的眉頭蹙起。
梁秋白:“等等等等......”
梁秋白:“宛城私會鬼王?”
顧清韻神秘兮兮的湊上前來:“我跟你講,這是阿爺最喜歡的一段。”
顧清韻:“一會兒應該能講到,你聽聽就知道了,老帶勁了。”
梁秋白:“..........”
林不殊:“..........”
人都說到這份上了,不聽聽有點說不過去了。
梁秋白勉為其難的撐着手臂又坐了回去。
他到要聽聽又給他編出來個什麽東西。
不過這宛城.....
他在宛城什麽時候跟人私會過?
那時候兩個人難道不是在.......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也陷入了同樣的沉思。
就在這時,顧文德靠在身後的椅子上,狀似十分不經意的突然沖着人問出聲來:“沈先生,對玄門內的祖師爺熟悉嗎?”
梁秋白:“之前在花溪鎮的時候,略有耳聞。”
顧文德:“林醫生呢?”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框:“不熟。”
梁秋白意味不明的回頭看了人一眼:“你聽都沒聽說過?”
林不殊:“沒聽過。”
林不殊思索了片刻,又補了一句:“不感興趣。”
梁秋白眯起了一雙眼睛:“救世的大英雄,沒有對方,就沒有現在的世界。”
梁秋白擡手給人指了指:“你這次好好聽聽。”
林不殊:“..........”
梁秋白撇了人一眼。
林不殊:“我聽。”
這還差不多。
梁秋白滿意了。
林不殊有些頭疼的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宇。
他感覺他得回去跟白面老鬼商議一下,該如何讓他的這位室友對鬼産生興趣。
院子裏的皮影戲還在上演。
按照顧清韻的說法,果然是從他當年夜上蒼山講起一直講到了宛城私會......
“幾百年前,酆都鬼城突然霍亂頻發,祖師爺于鬼城內與鬼王的第一次談判無疾而終。”
“可誰知,一天之後,祖師爺突然夜出不落山直奔了山腳下的宛城。這祖師爺為何夜行而出?那是因為酆都內的那位王當晚就等在了宛城內的碧波亭等着跟人私會見面......”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聲。
梁秋白的手指在座椅上輕輕敲了敲,在聽見這段的時候,腦子裏甚至還宕機了那麽一下。
有時候這事情傳的多了,他現在都有點懷疑不是對方的問題,而是他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要不是他跟陰緒真的水火不容,他都要懷疑他真的跟對方有一腿了。
不過。
他那天......
他想起來了。
那天,陰緒給他傳了一封信,約他前去宛城見面。
前一天兩個人剛剛在酆都鬼城談崩,鬧得不歡而散,他那天已經非常不想看見陰緒那張臭臉。
梁秋白擡手就将那封信一把火燒了。
哪知那天陰緒跟吃錯藥似的,隔了一段時間又給他送了一封。
整整一十六封相邀。
這不是邀請,這是挑釁。
梁秋白忍無可忍,拿了信去了宛城找那個不要臉的算賬。
湖畔,碧波亭之上。
殷緒一身紅衣就坐在一旁的歪脖子樹上。
“我以為天師大人不來了呢?”
梁秋白将手裏的信摔進了對方的懷裏。
他握着手中劍冷着一張臉轉身就走,哪知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那人突然問出聲:“十六封,怎麽少一個。”
陰緒靠在一旁的樹上,笑道:“天師大人不會昨日對我一見鐘情......私藏了吧。”
梁秋白的腳步猛地頓住,他收緊了那握着長劍的手,微微側目:“燒了。”
陰緒追問出聲:“為什麽?”
梁秋白:“礙眼。”
陰緒輕笑了一聲:“天師大人的火氣還是這麽大。”
陰緒從樹上跳了下來,握着手中的摹金的扇子輕輕搖了搖,“既然來都來了,昨日的事情不如再商量商量。”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你想怎麽談?”
陰緒:“你站的太遠了。”
陰緒:“這扯着嗓子聊天你不累,我都累了。”
梁秋白擰緊了眉頭,邁步上前。
他将腳步停在對方的身前,他看着面前那張豔麗無雙的容顏,冷聲道:“我只有一個要求,管好你手下的那群鬼。”
陰緒:“鬼界不如人界,那群鬼我可管不了?”
梁秋白逼進了一步,再次開口:“如越界,我必殺無疑。”
陰緒握着手中扇柄輕輕勾過了對方的衣服将人拉近:“像這樣嗎?”
兩個人一瞬間的距離拉近。
呼吸交錯,梁秋白的呼吸亂了半拍。
他盯着那雙近在咫尺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開口:“只要你不怕死,盡管可以試試。”
陰緒垂眸看了一眼那抵在胸前的匕首,笑道:“你可真是,不讓半分。”
梁秋白勾着對方的衣襟将人拉到近前:“不好意思,這上了我的桌子,規矩得我說了算。”
梁秋白湊到對方的耳邊低語:“鬼王若想改變現狀,就殺了我。”
陰緒唇邊的笑意更深。
他伸手将湊到跟前的人推開,冷着一張臉撣了撣身上的微皺的衣服,“你放心,我對你不感興趣。”
梁秋白朝着對方撇了一眼:“我對一只鬼也沒興趣。”
陰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