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西市是江南臨城中最繁華的集市，永盛客棧就坐落在西市後街的一側，因住店價格實惠而聞名。
沈彧薇趕回臨城，正坐在永盛客棧對面的茶鋪喝茶時，便看到有不少圍觀群衆鬧哄哄将永盛客棧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
片刻之後，幾名官差從客棧中出來，領頭之人對幾名官差交代了幾句之後，衆人分頭而散。
圍觀的人群一陣竊竊私語，随後便也四散而去。
這時，茶鋪跑堂小二過來給沈彧薇這座添茶，沈彧薇随口問道：“方才那些官差，可是臨城之中府衙的人？”
小二一愣，随即道：“客官不是臨城本地人吧！”
沈彧薇此刻還是男子裝扮，聽了跑堂小二這話，便道：“這幾日臨城凍雨頻頻，我是從別地來送木柴的，怎麽？”
“沒，”跑堂小二笑呵呵道：
“客官有所不知，這兩日官府說臨城有妖女作祟，而且聽說那女子并非本地人，是以這群官差都是京都指派，到臨城搜查妖女的行跡，聽說凡是非本城女子到此都需要一一盤查。”
“妖女？”沈彧薇眉頭一挑，說道：“這是怎麽說？難不成有誰見到了？”
“小的也只是聽聞，未曾見到，”跑堂小二道：“不過有那妖女的告示，聽說她在臨城中使用妖術，被人舉報，具體事實如何，小的也就不知道了。”
沈彧薇點點頭，付過茶錢後起身走了。
果然如她預料的一樣，人性根本禁不住考驗，那群菜農果真将她的消息放了出去。
沈彧薇在街巷中轉了兩圈，果真在街牆上發現了畫着自己畫像的告示。
沈彧薇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随後在确認并沒人覺察出她身份有異之後，轉而去到了陳姑家中。
沈彧薇輕聲扣響了陳姑的家門，院門被打開。
陳姑站在院落內，一臉疑問且充滿防備地看着沈彧薇，道：“這位相公，您找誰？”
沈彧薇朝她使了個眼色，道：“進去再說。”
陳姑雖有些疑慮，但見對方并不像個惡人，還是放了她進來。
沈彧薇進到院落中後轉身将門關上，陳姑當即退開兩步，道：“你、你是誰？究竟想做什麽？”
“你別怕，”沈彧薇也不再僞裝聲音，拉着陳姑進屋說話，邊走邊道：“是我呀！”
“你、你是——”
陳姑瞪大了眼睛，怎麽也不敢相信僅僅一天的功夫，沈彧薇就将自己僞裝成了這副模樣。
沈彧薇伸出一根手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陳姑也瞬間明白過來，和她到桌前坐下。
“我本來還想和你說的，真沒想到和你預料的一樣！”
陳姑感嘆着人心不古，一邊謹慎地看了看窗外，道：“你走吧，別再回來了，外頭那些官差正要抓你！”
“我知道，”沈彧薇道：“我特意來此，除了要和你告別之外，還有件事情想求你。”
“你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情，我一定盡力而為！”
沈彧薇開門見山道：“我需要一個身份。”
“一個身份？”陳姑有些不解，問道：“是因為你現在的身份不能用嗎？”
“也可以這麽說吧，”沈彧薇道：“我想借你族親的名頭，在此地辦理一個照身，所以需要你幫我。”
所謂照身，即是證明身份的身份牌，與現代的身份證有着基本相同的作用。
之前她來往于鄉野之間，住店打尖無需過多規矩。
而沈彧薇後續想要考入仕途，就必須要一個可供查驗的身份。
陳姑聽後思索了一下，說道：“我幫你證明身份這倒是沒問題，可是我家中族親……”
陳姑話音一頓，有些為難地說道：“想來想去，也只有我那舅父家的兄長，聽說他早年間外出經商，已有多年未跟家中聯系。”
沈彧薇點點頭道：“那我暫且假借他的身份，可以嗎？”
陳姑想了想，面前這個女子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如今只是借用下表兄的身份，這自然沒什麽不妥。
只是，不知道她打算用這身份來做什麽……
沈彧薇看出她的疑慮，坦白道：“我也不瞞你，等辦理過照身之後，我準備去京都應試，考入靈臺府。”
陳姑聽後一驚。
她自是知道沈彧薇的本領，可卻不知她為何突然有了這樣的打算。
“可是……那些官差正在搜捕你，”陳姑有些擔憂地問道：“你再去京都，豈不是自投羅網？”
沈彧薇朝她一笑，順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道：“他們要搜捕的是一個懷有異能的妖女，而不是我，不是嗎？”
陳姑被她逗得一笑，方才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好吧，”陳姑道：“說來也是緣分，剛好我母家也是姓沈，待會我随你一道去辦理照身，到了那官差要盤問一番的，我先把表兄的身份和家族的情況說給你聽。”
沈彧薇：“好。”
陳姑将母家以及那位兄長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給了沈彧薇，最後道：“基本就這些了，至于名字，我那表兄名叫沈豫，與你名字裏第二個字倒是同音。”
沈彧薇道：“那我就叫沈彧，其他的還有什麽注意嗎？”
陳姑搖搖頭，說道：“倒是沒有了，等到了那你就說是自己的照身丢了，要重新補做一張，若那裏面的官差糾纏，大不了就是偷偷再塞寫銀子。”
沈彧薇點點頭，這個她倒是有所準備。
一切商定好之後，兩人一道去了官府辦理照身，到了裏廳內，負責辦理的官員将兩人分開盤問，登記了沈彧薇的籍貫等一應信息。
待盤查完畢後，那官員卻磨蹭着找各種由頭拖延，沈彧薇看出這其中的關竅，索性也不與他廢話，只是在桌底下悄悄遞了一袋銀錠過去。
那官員收了好處，當即換了副嘴臉，笑着替她辦理好了照身。
“行了，”沈彧薇從一側房內走出來，發現陳姑已在裏廳等了她有一會了。
陳姑見她也出來了，忙上前問道：“怎麽樣？”
沈彧薇朝她點了點頭，低頭将辦理好的照身放在懷中揣好。
出了官府，陳姑還想留她在家中小住一段時日，沈彧薇因急于任務，只好推脫了。
分別之際，陳姑顯然是還有話想要問她，但是始終踟躇着沒有問出口。
而一想到昨夜的所見所聞，原本沈彧薇并不想将靈臺的事情告知陳姑，怕引起她的傷懷。
可轉念再一想，若不将事實告知，沈彧薇又覺得讓陳姑此後餘生都活在虛假的幻想中，這對她而言也并不公平。
于是，當陳姑鼓起勇氣，向她詢問起此行是否聽到有關修造靈臺的傳聞時，沈彧薇便将她所看到的事據實以告。
“你、你說……”陳姑聽後差點站不穩，眼淚瞬間在眼眶彙聚打轉。
“我的夫君，當真是……”
“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沈彧薇頓了頓，這個事實對她而言實在太過殘忍，沈彧薇低聲道：“但是……恐怕兇多吉少。”
陳姑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沈彧薇只得扶住她，小聲道：“……你若是想哭，我陪你哭一會。”
然而令沈彧薇意外的是，陳姑的情緒僅僅只崩潰了一會，那種種痛楚便演變為憤怒。
一種想要為至親之人複仇的憤怒。
“不行！”陳姑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像是說給沈彧薇，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他不在了，我這樣哭也是于事無補，你方才所說，我的夫君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那個兇手是誰？”
“那個兇手想必在朝中身居高位，他是誰？”陳姑轉而朝沈彧薇追問道：“你告訴我！我要替我的夫君報仇！”
“你先冷靜一點。”
沈彧薇将她扶到一旁坐下，柔聲規勸道：“那個人我暫時還不能告知于你，但你放心，你想做的事情，我會努力去完成，那個人對我而言雖不算仇人，但卻是我必須要去鏟除的惡人。”
聽着沈彧薇說這些，陳姑有些懵懂，臉上的神色漸漸恢複了一些，問道：
“你想要考入仕途，也是為了鏟除那個殺害我夫君的惡人？”
“你也可以這麽理解吧……”沈彧薇道：“總而言之，你夫君的仇，我會幫你報的。”
看着陳姑淚眼婆娑的樣子，沈彧薇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所以這次分別之後，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被仇恨所蒙蔽，也不要再活在幻想之中，振作起來過好每一天。”
陳姑定定看着她，突然間朝着沈彧薇跪了下來。
“哎！你這是幹嘛，”沈彧薇忙将人扶起，說道：“你別這樣，其實我幫了你也算是幫了自己，你不必這樣的。”
“說實話，方才你沒說這番話之前，我有想過追随夫君而去，了此餘生。”
陳姑眼眸中閃爍着某種情緒，像是已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那現在呢？”沈彧薇皺眉看着她，說道：“你的餘生還很長，除了複仇這一件事，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
陳姑點了點頭，那笑容中仍摻雜着苦澀的意味，她對沈彧薇道：
“聽了你的話，我改主意了，我會好好活下去的，連同我夫君的那一份。”
沈彧薇這才放下心來，又安慰了她幾句後，在長街的轉角處與陳姑分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