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撞破
撞破
葉因枝腦子裏的弦唰的一聲斷開來。
她臉在一瞬間燒的不行,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湧到耳尖,燥熱無比。
恰在這時,許聞欽不緊不慢地松開了手。
把所有餘地都留還給她,以退為進。
“我、我……”葉因枝支吾了幾下,沒說出個所以然。
許聞欽慢悠悠反問:“你?”
“叮鈴”聲響起時,葉因枝還以為自己窘迫到出現幻聽了。
然而許聞欽皺起眉,神色頗為不耐煩地朝門口瞥去一眼。
葉因枝松了口氣:“有人在按門鈴。”
許聞欽舌尖頂了下腮,語氣像在叮囑小孩:“我去開燈,你站好,別又差點摔了。”
葉因枝點頭,小聲說:“好。”
許聞欽起身走到玄關處,擡手摁下開關。
随着清脆的開燈聲,室內驟然恢複明亮,葉因枝感到更加無地自容。
許聞欽朝旁邊的監視器掃了眼,一直冷着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古怪。
葉因枝心跳聲本就還沒平複下來,這會兒又再一次緊張了。她抿唇,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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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聞欽又回到了那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懶懶說:“來的是我小姨。”
“你小姨……”葉因枝睜大了眼睛,顧不得臉還紅着,立馬側過頭向他确認,“那不就是邵主編?”
許聞欽淡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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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盈在門外等了快一分鐘,卻遲遲不見許聞欽來開門。
她剛在樓下停車時,明明才看見樓上亮着燈,這麽一會兒不可能人就不在家了。
忍不住要打個電話的時候,許聞欽才開了門。
這小子眉宇間的不耐藏也不藏,看着并不歡迎她的樣子。
邵盈才懶得揣測他的心思,熟稔地進門:“年夜飯怎麽吃的?”
“随便吃的。”許聞欽打了個哈欠,模樣瞧着有點兒困。
邵盈多打量了許聞欽幾眼,總覺得他今天不太一樣。
怎麽說呢?自打他畢業了創立聆止以來,對內對外,都是冷漠理性的一面居多。
或者時間線拉得更久一點,這種轉變可以從他高二暑假那年開始追溯。
總之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這麽随意自然的模樣了。
玄關處,邵盈正要換上之前來穿過的鞋子,視線突然捕捉到一雙純白幹淨的板鞋。
她拿起來看了眼碼數,确定是雙女鞋之後才問:“許聞欽,這誰的鞋子?”
許聞欽腳步停下,不自然地擡手摸了下後頸,沒立刻回答。
不用多說邵盈就明白了:“你小子談戀愛了?今天還把人帶回家了?”
“嗯。”許聞欽也不再藏着掖着,幹脆大方承認說,“她比較害羞,躲卧室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介紹給你認識。”
“你之前一直跟我打聽我們社裏那個小姑娘,我還以為你對人家有意思呢。”邵盈環顧了一圈,沒看見其他人。她聲音壓低,鄙夷卻嚴肅道,“既然都有女朋友了,就給我專情點,可別學許進那狗東西。”
許聞欽扯了下唇角:“知道了。”
話音剛落,又有一個明豔的小姑娘從邵盈身後繞出來,咋呼道:“表哥,除夕快樂!”
“聲音輕點兒。”許聞欽換了一副嫌棄的神色,連名帶姓地喊她名字,“周轶橙。”
小姑娘看着才剛上大學的年紀,穿着粉色牛角大衣,肩上背一個挎包,嬌俏可愛。
染淺的頭發紮成兩個辮子,随着她過大的動作,歡快地甩出弧度。
周轶橙沒那麽心細,壓根都未注意到架子上那雙和她腳碼差不多大的板鞋。
她只顧着自己換好鞋,舒服地往沙發上一躺,差點就又被邵盈開口念叨幾句。
但這回,周轶橙怎麽也沒法再忽視桌上擺着的蛋糕。
她好奇問道:“表哥,怎麽還有蛋糕啊?”
許聞欽眉心一跳,為了藏好人,其他的東西倒是一點沒藏。
“你要提前給我過生日嗎?”周轶橙笑嘻嘻的,指了指蛋糕,“數字還是‘1’和‘8’,我下個月剛好十八歲哎。”
許聞欽伸出兩指揉了下太陽穴:“周轶橙,你話太多了,吵得我頭疼。”
“哪有!”周轶橙有理有據反駁他,“我明明才剛說了三句話而已!”
邵盈聽見兩人的對話,遠遠瞪了許聞欽一眼:“十八?”
許聞欽在她的注視下走到茶幾沿,從盒子裏換了兩根蠟燭插上,開口糾正:“二十五。”
周轶橙問:“什麽二十五?你不是二十六嗎?而且你生日在八月份呀。”
邵盈還是不太相信,但當着周轶橙的面,也不好多問。她輕哼了聲,提着打包好的飯盒往廚房走。
沒有人出口解釋,周轶橙看不明白,她拍了拍身側的沙發,許聞欽掃了眼,勉為其難地坐過去。
周轶橙用讨好的語氣說:“表哥,你今天脾氣好像很好哎。”
許聞欽冷笑:“我哪天脾氣不好了?”
周轶橙說:“你之前明明每天都冷着張臉啊,好像有誰欠你一樣。每次跟你說話,我都怕你下一秒就要罵我。”
許聞欽問:“我今天沒罵你麽?”
“好像罵了。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心情挺好的,就是嘴欠。”周轶橙誇張地強調說,“以前你罵我可是純罵呢!脾氣臭得要命。”
許聞欽沒再搭理她,翻出手機低頭打字。
周轶橙自讨沒趣地撇撇嘴:“我去下洗手間。”
許聞欽眼皮沒擡,低嗯了聲。
周轶橙走兩步就回頭看一眼許聞欽有沒有注意自己,見他專注地劃着手機,便偷偷摸摸地擡腳往他卧室走去。
大概是因為本人就在家,卧室意外地沒有落鎖,她輕輕掰了下手把就打開了門,連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周轶橙臉上露出個陰謀的笑容,然而待看清卧室正中央站了個人影時,硬生生僵住——
不帶這樣的!!她表哥怎麽還金屋藏嬌啊?!
怪不得他今天脾氣變好了呢,原來如此。
……
約莫十分鐘前,聽見來者是邵盈,葉因枝慌張地藏進了許聞欽卧室。
卧室隔音過于好了,她一點也聽不出外面的動靜,心裏正有點焦躁時,手機兩條收到兩條許聞欽的消息。
「她們應該快走了,你再待會兒。」
「餓不餓?餓的話給你送塊蛋糕。」
看見這兩條消息,葉因枝那種自己做了什麽見不得人事的感覺愈發強烈。
她思考了會兒,才慢吞吞回消息:「我不餓。」
剛點完“發送”的下一秒,葉因枝聽到門鎖響動,還以為是許聞欽進來了。
哪知一轉頭卻看見位陌生秀氣的小姑娘,臉上表情僵硬。
不過葉因枝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站在卧室正中央,尴尬地手足無措。
這一晚上,她經歷了太多難堪時刻,就像是要把畢生的臉面全數丢盡。
只花了幾秒鐘,周轶橙的笑容再度變得自然:“姐姐,你好漂亮啊,是我表哥女朋友嗎?”
她頓了下,又主動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進你們卧室的,我就是想幫我媽給表哥藏個壓歲紅包。”
葉因枝聽得怔然:“不是的,這是你表哥卧室。”
這話裏要素過多,搞不好還被誤會是同居了。
周轶橙想到了客廳茶幾上擺的那個蛋糕,話比腦子快:“姐姐,你才十八歲嗎?”
她瞧着也不像,這麽漂亮又有氣質,光是懵懂青澀的十八歲估計很難達到。
“不是,我二十五了。”葉因枝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
進入職場兩年,她身上的學生氣早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那為什麽蛋糕上的蠟燭是‘1’和‘8’……”周轶橙忽地恍然大悟,裝着很懂的樣子說出了兩個字,“情、趣。”
而後她嬌俏地吐了下舌頭:“姐姐我瞎說的,你別告訴我表哥,不然他等下以為我學壞了又得教訓我。”
葉因枝點頭,不自覺被周轶橙身上的朝氣感染。
她心裏的緊張沖淡不少,唇邊還揚起了一抹淺笑。
“對啦,姐姐,除夕快樂!”周轶橙走上前來,往葉因枝懷裏塞了個東西,笑眯眯道,“這個紅包給你。”
“我不能拿。”聽她剛才的描述,這是邵盈給許聞欽的壓歲錢,她怎麽能收。
“哎呀,姐姐你就收下嘛,我可是第一次見我表哥正兒八經地談戀愛。”周轶橙不依不撓,像自家妹妹一樣沖葉因枝撒嬌,“這紅包本來就是我媽給我表哥的,反正我表哥的錢以後肯定歸你管,所以給你也一樣。”
說完,周轶橙直接後退開來,揮了揮手,一溜煙往地卧室門外跑。
“……”葉因枝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眼看着她離開視線,卻沒辦法再跟出去。
出了門,周轶橙長長松一口氣,心裏莫名升起股自豪感。
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耳邊就響起質問的聲音:“周轶橙,你在我卧室門口鬼鬼祟祟做什麽?”
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許聞欽就站在那兒,手裏端了塊蛋糕,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
“沒幹嘛啊。”周轶橙眼神緊張地亂瞟,“你是來找我吃蛋糕的嗎?”
許聞欽微眯了下眼,徑直繞過她拉開卧室門,旁若無人地朝裏面問了句:“她看見你了?”
“表哥,你在和誰說話呢?”周轶橙将裝傻貫徹到底。
葉因枝聽見她的話,立刻就把點頭的動作立刻改成了搖頭。
許聞欽神色稍霁,沖周轶橙勾了勾手指:“過來。”
盡管心裏一百個不情願,礙于威懾,周轶橙只能走上前去。
見她在門口站定,許聞欽啧了聲:“進去。”
周轶橙裝模作樣推脫一番:“表哥,我進你們的卧室不太好吧?”
許聞欽反問:"你剛才怎麽沒這個自覺?"
周轶橙閃身進門,立馬快步躲到了葉因枝身後,就好像即将要面對什麽洪水猛獸。
“許聞欽,你別吓到她。”葉因枝有點于心不忍,替她說了句話。
許聞欽嗯了聲,将蛋糕擱到矮架上,抱臂正色道:“今天的事兒,別告訴你媽。”
周轶橙重重地點了下腦袋:“我什麽都沒看見,也絕對不會說的!”
許聞欽視線轉向葉因枝,聲柔了點問:“放心沒?”
葉因枝明白他什麽意思,點了下頭:“謝謝。”
邵盈是許聞欽小姨,那麽面前這個女孩就是邵盈女兒。
只要她随口一提,邵盈就能立馬知道兩人的“關系”。
許聞欽是怕她想太多擔驚受怕,才特意向周轶橙要了明确的保證。
“這麽客氣做什麽?”周轶橙沒眼力見地插話,“對了姐姐,我叫周轶橙,你叫什麽?”
葉因枝認真答話:“我叫葉因枝。”
周轶橙誇贊說:“姐姐,你的名字真好聽。而且近距離看你,更漂亮了,我表哥眼光真好。”
許聞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出聲朝她道:“壓歲錢,手機轉你了,記得收。”
周轶橙眼睛一亮,迅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消息就開始數位數:“一二三四五——”
她嘴角咧得越來越開,最後開心地歡呼了聲:“謝謝表哥!表哥萬歲!祝表哥和漂亮姐姐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天長地久……”
葉因枝站在一旁,越聽越窘迫。
許聞欽掃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出聲打斷:“有完沒完?”
周轶橙趕忙住口,滑稽地敬了個禮:"報告完畢!"
窘迫一掃而空,葉因枝被她正經的樣子給逗笑,微圓杏眼彎成了月牙。
“嘿嘿,那我就先去外面了。”沒等許聞欽多說什麽,周轶橙再次溜得飛快,把卧室的空間還給兩人。
卧室屬于私密領地,上次葉因枝醉酒在這兒睡了一覺。
這次她清醒着,光是站着就拘束無比,尤其是還跟許聞欽面對着面。
于是葉因枝沒話找話,說:“你表妹還挺可愛的。”
許聞欽淡聲評價:“太鬧了。”
葉因枝問:“不好嗎?”
大大咧咧,卻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在細微的點上也很有邊界感。
她其實還挺喜歡和周轶橙這種性格的人相處。
許聞欽說:“相比之下,我更夏歡你這種性子。”
葉因枝對他口中的“喜歡”這個詞已經産生了點免疫,沒有第一時間揪着這個,而是問:“那我是什麽性子?”
許聞欽看着她,不緊不慢道:“除了親近的人,什麽事都自個兒憋着不說。模樣看起來挺清冷溫和的一個小姑娘,私下脾氣卻又倔又愛炸毛。”
葉因枝有點失望:“聽着也就那樣……”
其實許聞欽描述得還挺準确的,但這麽一聽,好像自己就完全沒有閃光點。
許聞欽突然很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想到了一些舊事:“總之呢,就是沒我想的那麽容易受欺負,還挺要強的。”
“……”葉因枝眼睫輕擡,小心翼翼問,"你喜歡這種?"
“喜歡啊。”說完,許聞欽又沒有停頓地改了下描述,“準确點來說,是喜歡你這個人,随便什麽性子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