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
遲周周是在回宿舍路上看到這一幕的。
因為從她的視角看過去，齊缙是背對着，正值黃昏傍晚，沿途光線也襯得陸離十色，她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背影的主人，卻在後來他面對豪車下意識地側身時，果斷辨別結果。
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沖過去，氣勢逼人，生怕他在因為那身血緣受到一丁點的危險。
速度快到，連被維護的齊缙也有些錯愕。
在京市，這是第二次被她護着了。
腦袋深處，再多的情緒都變得煙消雲散，唯一的念頭都是這句話，唯一的色彩也順勢将原本的麻木空洞填滿。
這種感覺，是一年前前最熟悉的模樣。
說來好笑，他從沒跟人提起過，自從來了京大和她遠隔上千公裏，他突然覺得不認識自己了。
也細講不出到底哪裏不一樣，可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以前還覺得有趣的事物變得索然無味，原本對一些期待的風味餐廳也沒了興致。
其實東西還是那些東西，只是最重要的變量不在了。
但現在，變量回來了。
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姑娘，賽春雷先是驚訝剎那，後又立刻反應過來，冷笑：“我知道了，你是之前威脅過大姐的小丫頭。”
對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實在是喜歡不起來，遲周周厭煩地收回視線，愈加覺得這種氣氛又悶又沉，壓得胸口泛得很，擠得腦袋直生躁。
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到那個奇怪的大叔身上，她偏頭看向齊缙，故意擡高了音量：“聽說最近有個四十來歲的老變态，就喜歡在路上堵你這種白白淨淨的男大學生，小心點。”
齊缙笑了：“嗯，知道。”
沒想到突然被安上這麽個名頭，賽春雷也急眼了：“你胡說八道什麽！有本事再說一遍！”
不緊不慢地朝他看過去，遲周周冷笑：“又沒說你，你急什麽？還是說你對那個老變态很感興趣？”
賽春雷咬牙切齒，剛想再開口，可周圍路過學生投遞過來的目光又逼得他不得不放棄。
他後悔，不應該直接找到學校，還不如直接按照姐姐給的地址找去他住的地方！
知道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說不了什麽，賽春雷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看向齊缙，語氣也不似方才劍拔弩張：“老爺子讓我轉告你，如果你同意去做配型，不僅你老子能從那個犄角旮旯回來，你畢業後自然也是衣食無憂。”
他剛說完，齊缙便笑了。
短促的半節氣音很快便消失無蹤，可年輕男人臉龐上的嘲諷卻始終如一：“這麽大方啊？那要是我去配型不成功呢？”
賽春雷：“是不是成功總要試了才知道！”
“不好意思，我不試。”
眼前不自覺浮現幼年時的傷痛，他不是矯情的人，可也不忍心背刺那個死死抱住樹幹，試圖給自己掙紮出一絲生機的少年。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什麽人在乎他了，如果連他自己都選擇去握住匕首，那這十年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他不想那樣。
他想做齊缙，想讓當初那一抹生機煥發光彩。
“我沒那麽大度，包括你在內，當初的事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麻煩你告訴你賽老爺子，想救他孫子，那麽麻煩去衆籌吧，反正這個好人我不當，愛誰誰。”
說完這些，他也懶得管一旁聽的人是個什麽想法，偏頭看向遲周周，仿若什麽都沒發生，森然氣質下，融着凜後春。
他勾着嘴角，問：“我記得你之前說想去買‘二十一點’的面包？走吧，我帶你去。”
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遲周周咧嘴重重點頭，随即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一個紅綠燈路口，錯過人流風潮，最後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停下。
二十四小時不歇業的便利店門前閃爍着耀眼的LED燈，碩大的logo以絢麗的方式呈現，配合的卡通圖案，成了街景中獨一無二的景致。
再也忍不住，遲周周嗓音混着笑，走到齊缙面對面的方位：“那句‘愛誰誰’可太帥了，這還是我們高中三年被老板誇獎最有學者氣質、溫文爾雅的齊同學嗎？”
被她揶揄也不在意，齊缙唇邊的揚起并沒有落下，反而伴随着她的笑意，愈演愈烈。
“對了，”他突然出聲，将氣氛打斷，緊接着又引導向另一個方向：“那什麽，我跟着網上教程學了瑪格麗特餅幹的做法，要不要來幫我試試味道？”
說完，似怕她拒絕，齊缙又适時補充了句：“富貴和花開也想你了，順便來看看他們？”
不遠處的虹彩色斜斜傾灑，與其他的街邊燈光編織在一起，鍍了半張面頰，剛剛好勾勒起半張面目輪廓，為原本就淺淡的瞳孔色澤添上一份不真實的夢幻。
仿若某個游戲裏的傑克蘇附體，一時間，竟然人迸生出一份不可思議的雀躍情愫。
讓她自己都羞于啓齒承認。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完全忍不住的，遲周周心口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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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
最後一節課結束，因為和齊缙約好了去看小貓，遲周周也沒回宿舍，直奔校門口。
沿途路過眸光寵物商店，心血來潮還又買了幾樣給貓磨牙用的啃咬玩具車，順帶還有一包中等分量的貓糧。
據店員介紹是老品牌的新口味，她好奇，還是下手了。
因為已經去過好幾次，對于齊缙的出租屋遲周周也算熟門熟路。
但路上偶遇程小白，卻實在是意料之外。
看清她手裏提着的東西，程小白笑問：“這是要去找老齊？”
沒有否認，遲周周點點頭。
她剛說完，程小白的臉上就被不知所謂的欣慰鋪滿，下意識感慨出聲：“這老小子終于主動了。”
遲周周皺眉：“主動什麽？”
意識到自己多嘴，程小白立刻噤聲不說話了，随便打了兩句馬虎眼，急吼吼地就說要回京大，還表示系裏的專業課老師還在等自己。
他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可在遲周周看來，簡直奇怪又拙劣到了外星球。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擰着眉心，腦袋裏突然一閃而過什麽，下一秒就馬不停蹄地翻出手機，指尖靈動地在浏覽器的搜索框裏輸入了“瑪格麗特餅幹”一行字。
看清幾個相關帖子裏表述出來的內容，她心髒亂得愈加厲害。
十分鐘後，她提着有關貓貓用品的手提袋抵達出租屋樓下。
門是虛掩的，沒有關嚴實，應該是為了等她特地這樣的。
試着推開門，果然一眼就看見站在廚房裏的齊缙。
與之前每一次見面都不同，他圍着紅白格子圍裙，碩大的品牌logo就印在最中間，一看就知道是買調味料送的。
不自覺彎了彎嘴角，她将東西擺到玄關，打招呼：“齊大廚，到哪步了？”
齊缙回頭，用下颌指了指鍋裏炒到一半的卷心菜：“剛開始，你洗完手正好來幫忙？”
“好呀。”
雖然說是幫忙，但實際上，遲周周也只是幫他把冰箱裏的其他幾樣東西拿出來，随即在大廚放完調味料後幫他把瓶子歸攏到原位。
不到半小時，兩道菜兼具色香味，利落地被端上桌
齊缙落後兩步，兩只手分別拿着已經盛了米飯的小瓷碗。
這時，屋裏的貓貓也聞到香味，好奇地跑出來看是怎麽回事。
想着來蹭飯總得做點什麽，遲周周便主動去給小貓們倒貓糧。
回到餐桌前重新去洗了手，眼角餘光瞥到一對同系列的鹿頭挂鈎，她這才想起，這是上周她在某個購物APP偶然刷到，順手發給他的。
沒想到現在已經用上了。
堵住喉間的那股異樣到底還是沒禁住，她搖了搖下唇，表情變得擰巴。
“齊缙，”遲周周深吸一口氣，表情顯得嚴肅認真：“那什麽，我有事想問你。”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我是指想談戀愛或者想再更進一步關系的那種？”
她問得直接，哪怕音色虛浮，且依舊将每個字都咬得清晰，連給被問的人裝傻裝作沒聽到的機會都不給。
齊缙默了默，手上的動作頓在半路進程，下意識掀睫看向她，目光灼灼，直言：“是有。”
“那那個人，是我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鬼知道遲周周的臉燙成什麽樣，心髒抖成什麽樣。
她擔心自己自作多情把場面弄得尴尬，更害怕自己猜對了，不知道以後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再和齊缙相處。
偌大的房間在詭異的安靜幾秒後，周遭寂靜，仿若能聽清心跳蓬勃。
就在遲周周以為不會有答案時，耳畔陡然傳來回應。
“是你。”
她咻然瞪大眼，朝他看去。
“遲周周，我可以追你嗎？”
齊缙如是道。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