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式角
意式角
兩天後，遲周周收到了學生會的郵件。
果然如陳清遠一開始說的，她在名單之內，已經正式成為組織部的一員。
郵件剛發來不到五分鐘，陳清遠又也發來消息，開頭就是問是不是也收到了郵件，還說要和她一起吃飯慶祝。
因為已經開始準備四級，遲周周婉言拒絕。
【陳清遠】：【遲周周，我發現你真是好大的腕兒，平時喊你出來都不見人，真難請】
這話說的輕飄飄又理所應當，乍一看像在開玩笑，可每個字落在眼裏，怎麽看怎麽煩。
不是，難道你提出要求，別人就一定要同意嗎？
到底是哪裏來的理不直氣也壯啊，還真是了不得的王子病！
在心裏翻了個老大的白眼，遲周周敲字回複：【我不喜歡社交，你想玩，麻煩就去找喜歡社交的人，別來道德綁架我】
【陳清遠】：【不是，我就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別急啊】
遲周周的白眼翻得更大了：【哦，我說話難聽，你也別急】
沒有繼續和他掰扯，遲周周将屏幕頁面切回郵件，将學生會發來的內容截圖後，直接轉發給了自己的“直系上司”。
【齊二狗】：【怎麽，入部第一天就不滿意了？來找部長挑釁一下？】
遲周周憋笑，兩只手托着手機，大拇指飛速敲打字母：【那部長你明年卸任的時候能把位置留給我嗎？】
【齊二狗】：【就為了你這句話，我幹到大四】
冷冷清清的一行字，連标點符號都沒有過多的起伏，偏偏遲周周卻笑得前仰後合。
她一度認為，齊缙如果哪天去講脫口秀，就這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吃對吃香。
正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分享過去，聊天頁面就率先被頂上來一句。
【齊二狗】：【對了，這周五有沒有時間？】
遲周周：【怎麽？】
【齊二狗】：【我爸有個在清大有個老朋友，也是物理系的教授，姓南】
【齊二狗】：【南教授從我爸那裏聽了很多你的事，很想見見你】
有關那位物理系的南教授，遲周周早有耳聞。
畢竟那可是被譽為國內物理界泰鬥一般的人物。
而這樣的大前輩，居然和齊教授是老朋友。
她再一次問出了那個靈魂問題：【所以你爸當年到底是多叱咤風雲啊？】
齊缙一如既往地沒有正面回答，淡定假裝沒看到，又問她後面幾天的時間安排，說跟南教授定一下吃飯的日期。
到了那天。
遲周周特地翻出來了新買不久還沒穿過的小裙子，打算嘗試淑女風。
其實她的五官特點很适合這個路線，但奈何過去十八年也沒這個機會，裝個半天一天得還說得過去，但超過兩天，她那位深受思想壓迫的媽媽就會唠叨起來。
“你這麽打扮給誰看啊？學生就得有學生的樣子。”
“別跟那些只知道描眉畫眼的女生學，你就搞好學習就行！”
聽得人耳朵起繭子。
剛把衣服換好準備出發，宿舍門就先一步被人從外面拉開。
進來的人是孫楠楠。
她剛和男朋友約會回來。
難得看見遲周周穿這個風格的碎花小裙，孫楠楠不由得笑了：“你這是有安排？”
美麗羞恥症突然發作，遲周周捋了捋耳邊碎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出去吃個飯。”
“你不化妝啊？”孫楠楠放下走，自然而然地走過來，打量道：“裙子挺漂亮，要是配個現在很火的珍珠微醺妝肯定很驚豔。”
不等遲周周接話，孫楠楠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哦，平時好像都不見你化妝，也沒有化妝品？”
遲周周：“我還沒置辦那些東西，也不太會化。”
“那幹脆我給你化吧，”孫楠楠眼前一亮：“我手法熟，也就十分鐘，絕對不耽誤你出門。”
她興致勃勃，話音剛落就招招手示意遲周周坐到她的桌子前，從善如流地将那些瓶瓶罐罐從收納盒裏取出來，十幾秒的功夫，就在桌面上擺出一排。
偏就是這樣的熱情，讓遲周周格外不适應。
畢竟……她們不久前還鬧得那麽僵。
一扭頭見她沒個動靜，孫楠楠挑眉：“過來啊，怎麽，還怕我在粉底液裏下毒？”
“沒有沒有，”遲周周沒辦法，只好坐過去，腰身挺得筆直僵硬，試探着問：“我還以為，我們未來大學四年都不會怎麽有交流了？”
孫楠楠自然聽出來她在指什麽，傲氣十足地哼了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你以為我真在意啊！”
“我知道我有時候說話不好聽，又是陰陽怪氣又是踩一捧一，那沒辦法啊，我不給自己立個不好欺負的人設，鬼知道大學四年得遇見多少牛鬼蛇神！”
“我可不像某些人，表面玩得嘻嘻哈哈，背地裏比誰都不希望你好！”
她一邊說，手裏的粉撲一邊在遲周周臉上馳騁，後者還不太适應這種感覺，全程閉眼睛，連呼吸都不太敢。
被她這副乖小孩模樣逗笑，孫楠楠樂道：“說真的，你皮膚真不錯，沒痘沒疤，還白淨平時不好好打扮真是可惜了。”
被誇的耳朵冒熱氣，遲周周一笑，酒窩也勾出來，小小的兩個，俏生生的可愛。
終于結束最後一步，孫楠楠把四四方方的便攜鏡遞給她，驕傲得很：“怎麽樣，手藝不錯吧？”
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說不驚嘆是假的，遲周周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連連豎起大拇指：“好牛！“
孫楠楠：“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化妝很簡單的。”
遲周周受寵若驚：“真的可以嗎？”
孫楠楠“嗐”道：“可以啊，随時都可以。”
說着，她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剛好十分鐘，你不出發嗎？”
差點忘了！
後知後覺的遲周周倒吸一口氣，沖孫楠楠再次說了謝謝和再見，拽着小包匆匆忙忙離開宿舍。
與南教授吃飯的餐廳定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京菜館。
兩百米的路程，打車都是要被司機師傅懷疑是不是剛從醫院跑出來的那種。
雖然穿了剛過膝蓋的小裙子，但因為搭配的漂亮小鞋，遲周周只套雙米白色的帆布。
小跑起來踩在地上，腳腕有些不舒服。
隔着十幾米遠，她一眼就看見站在那家餐館門口的挺拔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懷疑齊缙又長高了，明明以前哪怕是遠看也沒這麽有壓迫感的。
心靈感應一般，齊缙适時偏頭，兩人視線相撞，又不約而同地笑了下。
七八步很快便被走幹淨，離得近了，他終于看清女孩今天的與衆不同。
他揚眉，語氣含着幾分笑：“化妝了？”
沒想到被他第一時間看出來，遲周周一邊吐槽網上那些所謂的“直男不懂妝”，一邊小聲嘟囔：“室友幫我化的，是不是不太适合我？”
她聲音小，聽着也沒什麽底氣，鬼使神差的，讓齊缙想起兩年前。
當時應該是她第一次“化妝”，幾樣從某個APP上買來的臉頰彩妝在她臉上被塗抹成了很詭異的圖案，照她本人的話，是學那些化妝博主一步一個腳印，可實際看來，沒有半分像。
思緒收斂，他由衷道：“不會，很漂亮，也很合适。”
正值秋老虎，空氣中的秋氣是不輸給盛夏的燥熱，路過的風步履蹒跚，沒什麽力氣，連頭發絲都吹得不爽利。
裙擺被指尖的力道揪出一圈不明顯的這周，也幸虧是在側面，讓人瞧不真切。
連遲周周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他口中的一句“好看”與“合适”，會讓她的心跳這麽失控。
輕咳兩聲，齊缙故作淡定，解釋南教授堵在路上還得再等會兒，并他們先進去點菜，別忘了他最喜歡的那道京醬肉絲就行。
以往和他一起吃飯，遲周周從來不會是需要費腦袋點菜的那個，把包包放下便先去了趟洗手間。
五分鐘後，她用紙巾将手上的殘留水珠擦拭幹淨，把紙團丢進垃圾桶才朝座位方向走回。
遠遠的，隔着六七桌其他客人，她居然看到有個女人站在齊缙面前。
不久前的一幕登時浮現，有在樓梯間的擦肩而過，還有他側臉的巴掌印。
長指甲甚至在皮膚上刮出印子，讓人記憶猶新，甚至驚心動魄。
心跳立刻亂了起來，連并腳步也即刻提速，可還不等她走到他們之間，耳邊就率先傳來來自那個女人的聲音。
她幾近歇斯底裏，毫不客氣地罵道：“我怎麽會生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那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憑什麽不去救他！”
說着，她揚起手腕，似又要動手。
那一剎那，遲周周的心髒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千鈞一發之際，她擡手，一把将女人的手腕抓握在半空中。
與此同時，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哪怕是那些看熱鬧的顧客，亦或者是出于驚恐的服務員。
交談聲，議論聲。
窸窸窣窣，此起彼伏。
心髒跳得飛快，她微微喘息，眼神卻堅毅到兇狠：“阿姨，公衆場合，如果您想打人，我可是會報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