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
手指登時僵在半空中，遲周周下意識擡頭，正好對上任真的眼睛。
任真自顧自道：“昨天晚上我和室友去吃飯，剛好看到你們在韓餐館了，後來我去問薛菲，她說你們認識很多年。”
喉間湧上一層幹巴巴的不适，遲周周撓了撓下颌，溫聲解釋：“确實認識很多年了，小學就是同班同學。”
“哇塞，青梅竹馬诶！”
任真是重度小說迷，平時寫代碼寫得的煩了、無聊了就會翻小說解悶，其中最偏愛的類型就是青梅竹馬。
而現在看到有實際案例就在自己身邊，怎麽可能不興奮。
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遲周周有些受寵若驚，解釋：“倒也沒那麽誇張，就是發小。”
任真挑眉，剛想再說什麽，還沒開口，思緒就被從另一個方向走進來的陳清遠打斷。
表明身份後，作為協會會長的任真自然一百個滿心歡喜，同樣拉他進群後，遲周周這才發現他換頭像了。
從之前的一只桃心小貓的照片，變成了一只正在河邊伸舌頭舔水喝的小狗，雖然都是二次元動漫畫風，但給人的感覺卻不太一樣。
陳清遠沖她打招呼，趁任真正在和另一個參與招新的男生說話，小聲道：“有內部消息，要不要聽？”
遲周周下意識問：“什麽內部消息？”
“我找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問了，雖然還沒正式通知，但其實已經出名單了。”
“所有的部門都出了？”
遲周周有些懷疑，畢竟齊缙還沒有同自己講過，她就下意識地以為最終結果還在審查中。
陳清遠點點頭：“我問的那個學姐跟我是一個高中的，消息保真。”
說着，他伸出手：“遲周周同學，以後我們就都是組織部的了，共勉啊。”
突如其來的鄭重熱情，幾乎是澆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垂眸看着男生已經遞到眼前的手，她抿抿唇，還是應了下來。
與此同時。
剛上完建築設計的專業課，齊缙單肩背包，另一只手則是拿着手機，一直在翻閱任課教授下課前發在群裏的文檔。
事關他們這次的考核作業。
忽得，之前的室友包凱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小組作業還是我們一組啊？”
齊缙颔首，默認了這個分組搭配。
包凱想了想，又問：“要不再加個人進來？反正倪教授說只要是同專業也可以跨班組隊。”
手機被放進褲子口袋，齊缙揚眉：“都這樣問我了，你是已經有目标人選了吧？”
包凱“嘿嘿”笑了兩聲：“也不能說是目标人選，就是剛剛隔壁班有人找我，問能不能和咱們一組？他想拿個考核高分，賺績點。”
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齊缙若有所思：“想一個組我沒意見，但如果光吃飯不幹事就算了。”
立刻比了個“OK”的手勢，包凱忙不疊點頭，又很誇張地比了個發誓的手勢，各種給人打包票。
因為中午還約了南教授吃飯，齊缙沒有在學校耽誤很久，回租的房子換了衣服便往餐廳趕。
剛從地鐵站出來就遠遠看見那家餐廳的logo招牌，以及站在招牌下似是等待多時的南如歌，不僅是南教授的小兒子，也是他在建築系的直系學長。
後者正好看過來，笑呵呵地擺擺手：“阿缙你可來了。”
齊缙：“學長怎麽不進去？”
南如歌“嗐”了聲，表情豐富：“還不是老爺子正巧遇見熟人，你知道的，他一聊起來就收不住，我聽得煩就跑出來躲清淨，這不正好接你嘛。”
兩個人說着話，并肩走進餐廳。
與愛穿多巴胺色系、性格張揚的南如歌不同，光從外表上來看，南教授本人更符合傳統印象中的嚴謹學者形象。
戴着金絲邊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哪怕經歷過中年發福，也絲毫不影響骨子裏的文人雅量，尤其是眯起眼睛笑起來，形容作鶴發童顏也不過為。
不知道是不是趕巧了，齊缙快要走到教授定的位置時，原本坐在教授面前的那位熟人卻正好離開。
視角沖突的緣故，他只能看到背影，除了知道那是胃女士之外再沒有別的信息。
但畢竟南如歌都說是熟人，他自然沒有多問的道理。
剛落座，南教授就問起他有關設計大賽的事，齊缙答得從善如流，表示策劃書和設計感都已經完成了，就等現場比賽了。
南教授笑呵呵地說了兩遍“好”，看着他從容的眉宇，又突然嘆了口氣：“這次比賽的獎金雖然不菲，但對你爸的債務來說大概還是杯水車薪，也是難為你了。”
齊缙受寵若驚，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這些年也已經還了很大一部分了，您不用擔心。”
十幾年前的一切歷歷在目，南教授端起手邊的水喝了口，眼神迷離，似在回憶：“如果當年你父母沒有離婚，你爸爸還留在清大任職，倒也不必委屈你這麽多年，可惜了，天妒英才。”
有關當年的事齊缙不好評判，那時候他也只有六七歲，又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呢？
他只道：“您不用擔心，雖然離開了清大離開了京市，但我爸爸依舊從事着他最愛的物理，他是很享受現在的生活的。”
“享受就好，”南教授笑得樂呵呵，活像個彌勒佛，突然想起什麽，又道：“我之前聽你爸說，他那個關門弟子也考上了咱們清大，是個女孩來着？在物理系？”
齊缙颔首：“對，物理系，她叫遲周周。”
“那感情好，哪天我得空，你把她喊來一起吃頓飯，老齊總跟我念叨那孩子多有天賦多好多好，那我得見見啊！”
齊缙啞然：“好，那下次我帶她來見您。”
/
晚上回到宿舍，遲周周剛洗澡過打算去吹頭發，一拿起手機，就看到兩條未讀消息。
分別來自不同的人。
齊缙和陳清遠。
想也沒想就率先點開和【齊二狗】的聊天頁面，她這才發現他發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光線有些模糊的照片，而照片的主角，是一只貓。
她回複：【誰家的小貓？】
【齊二狗】：【小區裏的流浪貓，中午撿到的時候它被人用石頭砸傷了一只眼，剛把它從寵物醫院帶回來】
遲周周猛地皺起眉，再一次點開那張照片，果然，小貓雖然神态看不出異常，可右眼的位置顯然不對勁，雖然不能用傷痕累累來形容，卻也差不了太多。
心口像是被什麽砸了一下，她連忙又問：【所以接下來你要怎麽辦？把它送到市裏的流浪動物救助站嗎？】
【齊二狗】：【我打算養着它】
看着他給出的答案，遲周周一頓。
指尖卡在半空中，圍繞着鍵盤上的幾個字母打轉，有些不上不下。
這時，齊缙又發來了消息：【你以前不是說過嗎，人和任何生命的相遇都是某種緣分的堆積，能讓學理的你說出這種話，我自然百倍相信】
【我跟這小家夥有緣，不養說不過去】。
輕飄飄的一個“緣”字，為所有的心慈手軟、溫良恭儉披上薄紗，抛出來一個看似十全十美的由頭，實則背後的彎彎繞繞恨不得鋪滿十八彎。
想起一年前自己說這話時候的天真，又忍不住想象起手機屏幕外他此刻的表情。
越是勾勒，遲周周便越是忍俊不禁。
說來也有意思，齊缙明明長了張“不願與世俗多糾纏”的傲然面孔，可獨他最俗。
褒義的俗。
梵音普度的俗。
掌心的手機又是一聲震動，遲周周斂神，看到是他問自己明天周末沒課要不要去看小貓，她自然是一百個樂意。
從和齊缙的聊天頁面切出去，她又跳轉進和陳清遠的。
【陳清遠】：【懷清路那邊有家藍box，明天沒課，一起去啊？】
遲周周：【我明天有別的事了，你約別人吧】
【陳清遠】：【沒事，那就下次再一起去吧】
話題點到即止，兩人都沒有繼續下去。
小小的插曲根本沒有被遲周周放在心上，臨睡前，她還特地照着齊缙給自己的定位在周圍看了圈，選定一家寵物商店，想着給小貓帶點“見面禮”。
隔天上午十點鐘，遲周周提着大包小包出現在齊缙住處樓下。
按照後者發來的具體位置和門牌號摸去電梯，才剛走到二樓，就和迎面走下來的女人擦肩而過。
濃烈的香水味刺激得她下意識屏息，陳舊小區的樓梯道總會若隐若無地混着一股悶潮味，與那一連串的玫瑰香、百合香、茉莉香摻雜在一起，實在是提神醒腦。
條件反射地回頭多望了兩眼，那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衣着精致講究，飾品華貴，提在手裏的黑色包包沒有太多裝飾，唯一能用來辨別的只有作為金屬扣環的logo。
她對奢侈品的品牌沒什麽研究，但托了某些科普博主的福，她知道那個牌子光所謂的配貨就得六七位數。
這樣的人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相當不合理。
雖然好奇，但她也懶得多想，更不可能認為自己會和這樣的人搭上關系。
重新擡起腳步，距離三樓只差半層樓。
讓她意外的是，齊缙居然沒關門。
差點懷疑自己找錯了，她剛想出聲問，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到懷裏抱着貓的齊缙就這樣明晃晃現身。
齊缙面色如常，甚至嘴角帶着淺淡弧度：“來了？進來吧。”
遲周周愣住原地，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齊缙的臉上居然有一道巴掌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