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擔心
擔心
姜鳶轉眼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楓迎已經擺上了一桌子菜,正坐在床邊打瞌睡。姜鳶悄然起身,卻還是吵醒了她。
“小姐你醒啦!”楓迎慌忙去摸菜碟,咧嘴笑道:“還熱乎着呢,小姐快吃吧!”
姜鳶被她的熱情吓到,沒等她伸手來拽就乖巧坐下吃起來。她瞥了眼蕭确緊閉的屋門,嘟囔着問道:“大人這是出門了還是未起身?”
楓迎将房門關上,掩飾地笑了笑:“大人啊......他有事出門了。這些可都是大人吩咐我去買來的,說是小姐你愛吃。小姐關心大人,大人也關心小姐,你們兩個還真是天造......”
姜鳶被噎得咳了兩聲,楓迎立刻閉嘴給她盛了碗銀耳湯。姜鳶吃完擦淨嘴,起身就要往屋外走,誰知楓迎一個箭步沖上來擋在她身前,把門關得更加嚴實。
姜鳶明白過來一點頭,坐到案前假意擺弄起字畫來。她展開一幅字畫擋在臉前,轉頭看向窗外。
蕭确故意把她關在屋裏,要麽是不想讓她出門見人,要麽是不想讓她發現他的行蹤。他既然懷疑她是暗雨,這麽做倒也合理。
看到楓迎好奇地盯着自己,姜鳶“啧啧”稱贊着欣賞不來的字畫,還邀請楓迎一同觀賞。楓迎好奇的是放在博古架上的紙鳶,身子側向字畫,眼睛卻一直偷瞄紙鳶。
姜鳶心生一計,把紙鳶遞給她:“走,我們去放紙鳶如何?”
楓迎眼眸一亮,随即搖頭拒絕:“小姐傷還未好,不可不可。”
姜鳶失落地一撇嘴,低頭看見她腰間的葫蘆瓶不見了,随口提了一句,誰知她突然手忙腳亂地擺弄衣擺,胳膊碰倒了案桌上的花瓶。
姜鳶眼疾手快扶住花瓶,這才沒讓瓶裏的水流到字畫上。楓迎慌忙收拾殘局,姜鳶擺起架勢厲聲道:“怎麽,你那葫蘆瓶裏裝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楓迎咬着嘴唇不說話,頭低得幾乎要貼着桌子,姜鳶借機提出要求:“你不說也行,那就陪我去放紙鳶,這兩個你必須二選一。”
既然被叫作小姐,她便也耍耍小姐的脾氣,擡起下颌強硬威脅,楓迎只好應下。
姜鳶把紙鳶遞給她,撐着腰悠閑地走出屋子。肩膀一提一沉,她滿意地“嗯”了一聲。
果然,自由的空氣就是新鮮!
她随意指了塊空地:“就在那放吧,大人應該說過不允許我離開這院子吧?”
楓迎點點頭,興奮地将纏在紙鳶上的線繞開。姜鳶正巧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但沒制止她拆線。趁這工夫她假裝飯後消食,在院子裏踱步來踱步去。
經過蕭确屋前,她便刻意放慢腳步透過窗縫觀察屋內。屋內擺設整潔,床塌上疊放的被褥還是她之前疊好的樣子。
難道說蕭确兩日未合眼?她昏迷的那日或許蕭确一直在屋裏陪着,但昨晚蕭确為何也未休息?
思緒被楓迎的呼喊聲打斷,姜鳶先将此事放置一邊,認真教起她放紙鳶來。
雖說她記憶中的童年沒有紙鳶,但她先前卧在樹杈上休息的時候看到孩子們在放,便也學會了如何操作線軸。沒過多久,紙鳶便在院子裏高高放飛。
楓迎樂呵呵地拽着線滿院子跑,紙鳶越飛越高,落下的影子從院子爬到屋檐,再從屋檐消失在天邊。
換上了大家閨秀的穿着,姜鳶還真染上了小姐習性。正午的太陽她一點也曬不得,一屁股坐在樹蔭下再沒起來。
楓迎幾度想邀請她一起來放,但姜鳶硬是不起身。
“年輕就是好啊。”她揉着輕微發酸的肩膀小聲感嘆。
眼□□內的毒素又被排去了一些,但這仍舊像黏在身上一般令人煩躁。運氣的時候依稀能感受到氣管胸腔內有淤結,血也難以往頭上彙聚。
此毒太礙事了,若再不去鬼市拿解藥,日後的行動就只能動動嘴巴了。
姜鳶拍腿起身,誰知大門不合時宜被敲響。楓迎駐足瞧去,一時沒顧及天上的紙鳶,讓其落在了樹上。
“你去開門吧,紙鳶交給我。”姜鳶撩起袖子向樹走去,一提裙擺單手抓着枝幹爬了上去。
“小姐當心吶!”楓迎左右為難,不只先去扶姜鳶還是先去開門。
門外的人等不及,“吱嘎”一聲自己推開了。屋外的喧鬧如潮水般湧入院中,兩人同時擡眼瞧去,那人似乎也不想打破院中的寧靜,身子擠進門縫便轉身關上了門。
楓迎急忙迎了上去:“敢問公子因何事前來?”
姜鳶扒開樹葉望見那人手中的黑扇,嫌棄地一撇嘴,繼續往樹上爬。
蘇沐荊突然來此準沒好事,蕭确的動向他定是一清二楚,在他不在的時候前來,怕不是來找她的。
蘇沐荊垂眸看着楓迎溫柔道:“呦,你是新來的?我找蕭大人。”
“這位公子,我家大人今日有事不在府中,還請公子改日再來。”楓迎個頭只到蘇沐荊的胸脯,奮力擡頭望着他。
蘇沐荊眉頭一蹙,彎下身子嗅了嗅她身上的氣息,黑扇一展淡定道:“小姑娘,随意從那裏溜出來可不好哦!”
楓迎自然是明白他說的“那裏”是鬼市,疑惑地聞了聞自己的衣裳。這人還真是厲害,她身上草藥味這樣淡,他是如何聞出來的?
她上下打量蘇沐荊,他張揚的披發和奪目的紅色衣袍不是一般人的穿着,便也見怪不怪了。
沒有姜鳶的允許,楓迎就一直擋在蘇沐荊身前不讓他進入院子。
“楓迎,讓他進來坐吧!”姜鳶的聲音從樹上幽幽傳來,楓迎立刻恭敬地把人往裏請。
“傷沒好就爬樹,你還真是一刻也閑不下來。”
蘇沐荊越過楓迎笑眼彎彎向姜鳶走去,站在樹下擡頭望她。
姜鳶已爬到樹頂取下紙鳶,她将紙鳶丢到地上,撲倒在樹幹上一點點往下挪。要不是因為穿着裙子,再加上肩膀受傷,這點高度還不至于讓她這麽狼狽。
蘇沐荊伸長手臂拍了拍手:“跳下來吧,我接着你。”
“公子這是......”楓迎頓生危機感。
不好,大人不在,有人開始打小姐主意了。
她上前擠走蘇沐荊,代替他站在樹下,同樣伸出手道:“小姐放心跳,我接着呢!”
“就你細胳膊細腿的省省吧,個兒還沒樹杈高。”蘇沐荊輕輕一推,楓迎就踉跄出幾步遠。
姜鳶無奈嘆了口氣,怎麽她碰上的人都喜歡跟小孩子計較。左淩淵如此,蘇沐荊亦是如此。
她擡眼望向遠處,眼睛逐漸空洞,腦海中浮現出蕭确的臉。
至少,他不是這樣。
姜鳶發覺自己的嘴角快要咧到太陽穴了,立刻收斂起笑容,單手撐着樹幹跳了下去,穩穩落在地上。
“蘇公子此次前來有什麽事嗎?我可以幫公子轉告大人。”
蘇沐荊目視姜鳶,見她臉上的疲憊比前幾日減了幾分,悄然松口氣調侃道:“幾日不見,姜姑娘都有丫鬟伺候了啊。”
蘇沐荊從進來到現在只字未提蕭确,看來是打着找蕭确的幌子來見她。
姜鳶微微一笑,裝作與他不熟:“蘇公子這是什麽話,蕭大人看我受傷了,好心找人照顧我罷了。身份還是那個身份,蘇公子就別拿我打趣了。”
兩人在院中的茶桌邊就座,姜鳶招招手:“楓迎,去給蘇公子沏壺茶,再拿些點心。”
楓迎道是告退,待她走遠,姜鳶抱胸冷眼看向蘇沐荊:“說吧,什麽事。”
蘇沐荊挑眼看向她包紮的肩膀:“如何,剛看你爬樹還不利索,是還疼嗎?蕭确這麽在乎你,總不能什麽好藥都沒給你上吧?”
姜鳶眯起眼懷疑地看向他,他們三人同時見面就只有那天早上,他又如何能看出蕭确在意她。
蘇沐荊低頭輕笑一聲,眼中難掩失落:“我救了你連一聲感謝都得不到,你現在還這麽懷疑的看着我,我多冤啊。好歹我們認識了這麽長時間,這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沒等姜鳶回應,蘇沐荊合攏扇子:“看來你現在很相信他。”
他怎麽得出這結論的?
姜鳶挑起的眉頭滿是疑惑,看來他誤以為她方才質疑的是誰救的她了。
她搖頭道:“我對誰都不會完全相信,所有人都一樣。我知道是你救的我,說吧,想要我怎麽答謝?”見他得逞一歪嘴,姜鳶立刻豎起手指讓他噤聲,“那件事不行。”
沒想到什麽都不說她就心領神會,蘇沐荊嘴咧得剛開,方才的失落勁早就煙消雲散。
他抱胸饒有趣味地掃視她一番,逗弄道:“看來你還是适合過這種生活,打打殺殺不适合你。”
姜鳶聽不懂他這話什麽意思,眉頭一皺讓他說重點。
楓迎快要回來了,蘇沐荊便也不拐彎抹角:“蕭确去鬼市了,他一個人,怕是有去無回喽!他倒還算有心,沒拉着你這個傷員一起去。”
“什麽!”姜鳶登時拍桌起身,心瞬間從身體飛了出去,只剩下一副空殼呆站在原地。
她今早看到十五還在,便以為蕭确不方便帶他,人肯定還在長州城裏。
誰知他竟是去了鬼市,還是一個人!
他平時不是挺聰明嗎,怎麽不打聽打聽鬼市裏有人要他性命?
居然敢孤身一人前去,真是不怕死!
她腦海中生動地浮現出了蕭确各種死法,被圍攻,被下毒,被......
蘇沐荊把她按回座位上:“蕭确又不是傻子,他難道會不知道那裏的危險就貿然前去嗎?你現在傷還沒好,就別多管閑事了。眼下左齊屍體被燒毀,陸賀亭正偷着樂呢!要不別費勁查了,直接把他綁來問一問?”
姜鳶聽到蘇沐荊說“蕭确又不是傻子”時魂就已經飄走了,她也知道蕭确不傻,不可能會白白去送命。但她前腳毒發暈倒,後腳他就去了鬼市,她真怕蕭确是為了幫她拿解藥而犯險。
她頭一次有了不是出自道義和愛心而在乎的人,這份在意填補了她心中的空缺,讓她有了怕死的念想。
心髒突突地跳個不停,姜鳶捂住心口深呼吸。
她必須去鬼市,哪怕只是遠遠看着他,也能确保他是安全的。
既然蘇沐荊現在對她言聽計從,只要她态度強硬,他就不對多加阻攔。倒是楓迎一直看着她,還真不好跑出這屋子。
見楓迎端着茶和點心前來,姜鳶只好開始打啞謎。
“蘇公子可否再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