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下廚
下廚
姜鳶看到石頭蹲坐在首飾鋪前等她，随手買了個簪子，拍拍他的背與他并肩坐下。
石頭應該是跑累了，滿頭大汗喘着粗氣。姜鳶觀察他周身，發現他腰側多了幾個腳印，褲子也摔破了。姜鳶拎他去服飾鋪買了幾身新衣裳，帶他回館舍。
石頭一反常态，安靜地低頭跟在她身後。姜鳶察覺到他不對勁，停下了腳步。
“發生什麽事了？”
石頭搖搖頭，擠出笑容指着包子鋪說想吃包子。姜鳶沒打算逼問他，買了包子給他繼續向前走，腦子卻一刻不停地轉起來。
石頭從沒來過長州，不可能在此樹敵。他被欺負無非是碰上了搶錢的乞丐，或是沒事找事的混子。他一個人都敢在深山老林裏生活這麽多年，按理說膽子應該挺大，不該如此害怕這類人。
姜鳶正想着，被石頭揪住了衣角。她擡眼見已經到了館舍，便暫且不想此事。
眼下沒有什麽事比她進入鬼市還要重要的了。
她尋了一圈沒見到蕭确蹤影，想來他應該在查案子還沒回來。無事可做，她帶着閑逛買回來的食材進了竈房。
竈房還算幹淨，一應俱全。夕陽的餘晖透過小窗灑進來，跳躍着金色的光線，
姜鳶細細整理買來的新鮮食材，逐漸放松地哼起歌來。
正當她沉浸在竈房的寧靜中時，一陣細微的聲響從角落傳來。姜鳶蹙起眉頭循聲走去，悄悄繞過幾個大缸，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蹲在水缸旁。
“十五，你在這裏做什麽？”姜鳶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疑惑和警惕。
十五吓得身子一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他急忙站起身，胡亂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漬。
他低下頭，眼神閃爍不定：“我……我只是來取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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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水？”方才就覺得他奇怪，姜鳶自然是不信，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十五強裝鎮定，點點頭：“鳶兒姐姐是要做飯嗎？那我不在這裏攪亂了。”
說完，他匆匆轉身，短腿邁得很開，快速跑離了竈房。
姜鳶看着十五慌忙逃走的背影，心中疑窦叢生。
十五還是太嫩，就差把撒謊兩字寫在臉上。
姜鳶走到水缸旁，伸手掬了一捧水，湊近鼻端嗅了嗅。水中似乎有一絲異樣的氣味，她心中一凜，舀了一碗水留作證據。
她繞着水缸檢查一周，果然在缸邊緣發現了一些細小的粉末殘留。
她用手指沾了一點撚了撚又嗅了嗅，神色一凝：“又是迷魂散……”
這幫人的手段還真是單一，今晚不會又發生和左府一樣的事吧？
姜鳶沉重嘆了口氣，蕭确這命還真是值錢，誰都想要取走。
她将水缸裏的水全部倒掉，換上了幹淨的水，裝作什麽也沒發生般開始準備晚膳。
蕭确也是信任她，問都不問她會不會做飯，就果斷把楊維請的廚子打發走了。
她知道蕭确是怕派來的人裏有不善者，不留打掃館舍的下人倒還能理解，但也沒必要連廚子都趕走吧！
他是神仙不用吃飯，別人還要吃呢！
內心抱怨着，姜鳶圍上圍裙，挂上襻膊，迷茫着看着面前的食材。
她從沒下過廚，要是戳條魚在火上烤烤算做飯的話，她最拿手的便是這個。
反正菜是要擇的，肉是要切的，使刀的活兒她還是在行的，還算有東西可忙。
洗淨食材，她自信地拿起刀開始切菜。腦海中想的是那些名廚快準狠的刀工，可現實令她發笑。
刀頭一次在她手裏不聽使喚，要切片的肉被她切成了末，蔥姜蒜更是慘不忍睹。
姜鳶丢下刀叉腰道：“好個蕭确，我看你就是為難我，看我不毒死你。”
可她嘴上說得痛快，手上卻是慢工出細活般做得極為認真。
畢竟她也要吃，總不能做出個吃死人的東西來。
忙了好一陣，竈房裏總算飄出誘人的香氣。姜鳶抹了把額間的汗，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了桌子。
正巧蕭确回來了，他忙了一天也有些饑餓，聞到飯香就徑直走到桌前坐下等着開飯。
眼前的菜色香味皆不俱全，本該顏色翠綠的炒青菜，卻因火候掌握不當，有些地方變得焦黃。紅燒魚更是不見了完整的魚身，不仔細看還以為胡亂把剩菜炒在了一起。炖肉倒是色澤濃郁，但肉塊大小不一，有些甚至還帶着些許生肉的猩紅。最讓人看不下去的就是雞蛋湯，湯色淡黃，上面漂浮着結成硬塊的蛋花，不知道的還以為直接丢了一整個蛋進去煮。
姜鳶顧不上他們皺起的眉頭，給每人盛好米飯，滿臉期待地看着他們：“吃吧！”
她的圍裙上沾着污漬和油點，淩亂的頭發因汗水牢牢地糊在臉上，臉頰被熱氣熏得通紅，綴有炭火的煙灰。
瞧她這辛苦樣兒，蕭确先舀了碗無論如何都不會出錯的湯，喝了一口，他愣住懷疑自己的舌頭，眼睛瞬間被鹹得失去了光，呆滞地咽了下去。
嚴謹來說，這湯和吃鹽巴沒什麽區別。
但他還是勉強勾起嘴角點頭誇贊：“味道不錯。”
姜鳶把其他菜往他面前推：“不錯就多吃點。別光喝湯，菜也嘗嘗！十五，坐下吃啊！”
蕭确吃了一大口米飯才将方才那陣鹹味壓下去，又被紅燒魚的苦噎住了。
飽是能吃飽，就是舌頭遭殃了。
蕭确一陣一陣地咽着口水，見姜鳶站在門口，敲敲桌子問道：“你怎麽不吃？”
“我不餓！”姜鳶違心一笑，發現石頭一直不過來吃飯，便大聲喚他，他這才不情願地前來。
見他遲遲不動筷，姜鳶知道他擔心裏面有迷藥，便只好以身試毒，好讓他不用擔心。
姜鳶表面嚼得津津有味，實則心裏已經開始抓狂。
這口菜像是燙嘴一般，舌頭瘋狂躲避與其接觸。她想吐沒法吐，想咽又實在咽不下去。
方才一做完菜她就挨個嘗了一遍，許是菜太燙嘴，嘗的時候舌頭已經麻痹了，便覺着雖是難吃了點但好歹還能下咽，沒想到涼了以後這般惡心。
蕭确一臉滿足地大口吃着，姜鳶疑惑地歪頭看向他。
平常好吃的飯菜他不吃，原來他喜歡吃難吃的啊！
難熬的晚膳時間終于過去，頭一次餐桌上還能有剩菜出現。趁姜鳶去竈房收拾的時候，三人相顧無言，同時拿起茶杯一人一杯水的倒着喝。待姜鳶回來，他們又裝作無事發生地安靜坐着。
姜鳶猶豫要不要把迷藥的事告訴蕭确，石頭沒有理由害蕭确，他定是在她進入首飾鋪時被人威脅了。這麽說來此事她也有責任，不是石頭的錯。
猶豫片刻，姜鳶還是決定告訴蕭确。畢竟關乎到他的生死存亡，他若死了，可就沒人給她倚仗了。
姜鳶領着蕭确去到竈房，把留下的那碗水給他看。
水裏的迷魂散與蕭确在左府喝下的一個味兒，蕭确一聞便察覺出了不對勁：“你有看到是誰幹的嗎？”
“沒有，估計是在你我外出的時候別人下的。”姜鳶隐瞞了石頭的所作所為，料蕭确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蕭确揚唇一笑，将那碗水往地上一倒：“看來，能幫你報中毒的仇了。”
姜鳶明知故問：“大人是說，下毒之人和左府刺殺大人的是同一撥人？”
蕭确搖頭道：“不确定，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你這幾日毒沒發作只是一時幸運，還是得快點找到解藥。”
姜鳶當然知道要快點找解藥，她的目光向蕭确的脖子移去。
只要輕輕地把他腦袋摘下來，她就能拿到解藥了。
她被這可怕的想法驚得打了個激靈，笑道：“比起找沒有影的解藥，大人還是祝我一直幸運下去吧！”
看向蕭确眼眸的一剎那，他眼底的悲傷直達姜鳶心間。他一臉嚴肅，她也不好再說笑。
兩人各自回房盤算該如何應對晚上的局面，姜鳶擦拭着從首飾鋪拿來的短刀，悄悄推開窗戶查看屋外的情況。見蕭确屋內滅了燈，便知他又想用引蛇出洞這一招。
這招風險很大，若來刺殺他的人行動得輕，隐藏得好，說不定蕭确就等不到十五的搭救了。
如是想着，她仔細觀察周邊能藏人的地方。按她平時殺人的習慣，提前躲在樹上是最好的辦法。既能觀察整個院子情況，又能透過窗子看到目标屋內的狀況。
不知這刺客有沒有這麽聰明，姜鳶不放心，把短刀插在腰間，将蠟燭吹滅，從後窗翻出去，繞到了蕭确的屋後。
她隐蔽地檢查完每一處可疑的地方，卻都沒看到藏了人。正當她松了口氣，身後的湖中冒起氣泡。氣泡逐漸變大，咕嚕嚕地呼之欲出。
姜鳶躲到樹叢後靜靜盯着，卻見自己屋子的房頂上匍匐上了一黑衣人，轉而往四周望去，不知何時所有屋頂都趴上了人。
這次動靜還挺大啊，看來有人要蕭确非死不可了。
姜鳶不知該不該出手，若是只有十五和蕭确兩人與這些人火拼，怕是只能敵一時。這些人若是找來幫手，他們必死無疑。
又是這樣的局面，姜鳶對此感到厭煩。
這一波人若是能好好回去，以後怕是還會來兩波，三波，直到蕭确真正死了為止。
蕭确不帶侍衛的結果就是既被人發現了行蹤，又三番五次遭人暗算，她待在他身邊也不得安寧。
看來，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姜鳶潛回屋中換了身方便動手的衣服，翻上了屋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