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之紅蓮世主
第104章 番外之紅蓮世主
花朝一睜眼,就一個彈跳從床上躍起。
他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在一家客棧的房間,這客房雖裝飾簡樸,卻布置得十分溫馨惬意,床頭上懸挂着他的千歲劍,而劍上還挂着一根熟悉的碧玉簫,和一個銀色面具,瞧着十分精美。
他将那玉簫拿在手中來回摩挲,依依不舍地放入懷中,又将那面具取下來,覆在自己臉上,玩耍了一會兒。
傳聞楚天涯闖蕩江湖時,常常戴着面具,所以甚少有人見過他真正的模樣。
花朝嘴角溢出絲絲甜蜜的微笑。
原來他就是楚天涯!沒想到他竟是楚天涯!
這世上沒什麽別的事能叫花朝覺得更加圓滿了,他的心上人,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是他一直崇拜傾慕的人,這可真是天假良緣、命中注定呢!
但一想到病秧子怕血、每次見血都吐得天昏地暗的脆弱模樣,又不禁有些憂心,回想昨日楚天涯殺那麽多搶軍用糧草的強盜,濺那麽多血在身上,還不知他會虛脫成什麽模樣。
花朝将面具揣在懷中,提上長劍,出房門下了樓。
只見大廳內,有不少人就座用餐,正低聲議論着江湖事。
“你們聽說了嗎?”有人道,“楚天涯又重現江湖了!”
“他殺死了一批搶糧草的強盜,可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其他人紛紛附和,言談之中無不對楚天涯敬佩嘆服。
花朝聽着,心裏更是像喝了蜜一般甜。
這時,突然又有人道:“聽說南方紅蓮世又起,都已滲入京城來了!”
“是啊!連刑部尚書的兒子都被殺死了!這紅蓮世真是膽大妄為,做賊的竟專門挑抓賊的刑部下手!”
“唉!紅蓮世害人吶!只盼着哪一日楚天涯能夠出手,剿滅了這一堆殺人不眨眼的匪徒!”
花朝一邊聽着,一邊走到掌櫃臺前,問道:“店裏洗澡的地方在哪兒?”
病秧子肯定會去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兒,花朝在房間裏又沒聞到皂角的氣息,想着病秧子肯定去了別處。
那掌櫃卻歉意道:“抱歉吶客官,店裏小,并沒有專門洗澡之處,客官要洗漱的話,我叫小二給您打熱水送房裏去!”
花朝神情微微一怔,連忙問道:“昨日送我來這裏的人呢?”
掌櫃的道:“走了啊!不過他已付了三日的房錢與酒菜,客官只管放心住下。”
花朝有些不敢信,甚至有些羞惱憤怒。
昨日,楚天涯将力竭倒地的他抱起來,對他說:別死。
他一把拽住楚天涯的袖子,生怕他再離開,“別再抛下我。”
當時楚天涯怎麽回他來着?
楚天涯垂眸瞧着他,眼神裏洩露出絲絲疼惜,溫柔道:“好,我答應你。”
花朝聽了那句話,才安心地閉上眼昏過去。
可一覺醒來,楚天涯竟又丢下他走了!
他怎麽能這樣!花朝越想越是生氣,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楚天涯以為留給他一支玉簫、一張面具,就能抵消對他的承諾嗎?
不!他一定要再次找到他!
花朝倉促退了房,一路南下,可他追了好幾日,一直追到京城,卻每次都晚一步,他甚至懷疑楚天涯是故意吊着他,引着他一路追蹤。
花朝坐在蓮香樓頂上喝酒,剛巧聽到有人議論,樓裏要排練楚天涯砍殺海盜練空桑的戲,他心中一動,有了個念頭。
他要逼楚天涯出來!
可誰知,他扮成楚天涯,暢汗淋漓地演了好大一出戲,卻連楚天涯的影子都沒見着。
甚至,他完全失去了楚天涯的蹤跡!
花朝沮喪極了,他只好憑着直覺,繼續南下。說不定楚天涯真的去南方剿匪呢?
幾日後,花朝發現,竟有人暗地裏跟蹤他。
“向來只有你花爺爺跟蹤別人,哪能讓別人給跟了!”
花朝輕功向來極好,卻沒想到,追蹤他的人也有些棘手,他費了好一番心思,才将那人甩掉。
“這人到底是誰?為何追我?我得去會會他!”
花朝置辦了一身與楚天涯極為相似的水墨衣衫,咬牙買了一把唬人的長刀。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不急着趕路,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蹤。
很快,那尾巴便再次黏上來。
花朝故意拐了七八個胡同,又選了一座高樓潛入。他戴上楚天涯的面具,換上水墨衣衫,把自己的千歲劍藏起來,将玉簫懸在腰上。
眨眼間,他便又到了高樓前,瞧見一個纖長細腰的人影如鬼魅般上了樓。
“本少俠倒要瞧瞧,你追花爺爺做什麽!”
花朝追着那人上了最高樓,那人發現再次被甩掉,有些氣惱地低低罵了一聲,縱身翻窗去了樓頂。
花朝比他更快一步。
人影落地時,花朝已在他背後,長刀擱在他脖頸上。
“閣下是誰?”花朝刻意壓低自己的聲線,模仿着楚天涯那沙啞的、麻木的嗓音,“為何要一路追蹤我的愛徒。”
那人身形一僵,緩緩轉過身來。
他臉上也戴着面具,瞧着竟與花朝臉上這個一模一樣。
花朝心中犯嘀咕,莫非這人也認識楚天涯?
“楚天涯?”那人緩緩地、揚着聲調問。
花朝冷哼一聲,算作默認。
“花朝是你徒弟?”那人又問。
花朝有些驕傲又十分得意道:“當然,他是我唯一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徒弟。”
一瞬間,那人身上的寒意濃烈得好似凍成冰。
“呵!真是沒想到呢!”那人說話的腔調十分陰陽怪氣。
花朝心中更得意了,幸好有面具遮住他的臉,掩藏了他的神情。
“說!”花朝長刀微微用力,割破了那人頸上皮膚,“你追他做什麽?”
那人靜默片刻,才道:“我追他,是為了找你。”
他擡手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妖冶又豔麗的臉,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楚天涯,好久不見!”
花朝手上一僵,心道不好,莫非這人竟真的認識楚天涯?!
他冷靜一瞬,才冷冰冰道:“別套近乎,我可不認識你。”
那人的笑容一僵,竟點頭附和道:“也對。”
花朝有些懵了,直覺這人不好對付。他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太過莽撞。因為他已聽到附近有不少高手正在朝他們聚攏過來。
花朝冷聲問他:“你找我做什麽?”
“找你談一樁交易,你不是一直在尋找皇室血脈嗎?我知道哪裏有。”
花朝聽不明白,幹脆撂下一句:“我不與鬼鬼祟祟、見不得光的人做交易!別再跟着我!否則,我會殺了你!”
說完,他縱身一躍,身影隐沒在樓下街道的人群裏,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大人!”一群黑衣高手上了樓頂,齊齊跪下。
“一群廢物!”那人冷聲罵道,“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快去追!”
花朝想要甩掉了身後那些人,原本輕而易舉,可身上內力卻突地一滞,一陣頭昏眼花忽,身上開始軟綿綿無力起來。
他混跡江湖,自然也聽聞過下藥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可他是什麽時候中毒的?他竟毫無所覺!那人到底是誰?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用毒高手?
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終于,一群黑衣人将他圍困起來。
花朝卻連刀都握不住,倒下去之前,他再次見到從天而降的水墨人影。
城外一座廟宇內,顏昭唯坐在神案上,朝後斜靠着神像,單腿擡起屈膝,一手握着彎刀,撫摸那銳利的導入,神情冷峻。
“大人!楚天涯的蹤跡找到了!”屬下禀道。
聽完屬下的敘述,顏昭唯将彎刀插入自己的靴子,一手緩緩展開折扇,遮住自己半張臉。
“你是說,之前那個楚天涯是假冒的?”他一只眼在冷笑,另一只眼裏卻幾乎滲出冰渣子,“而我還被他那個假冒貨給戲耍一番。”
黑衣人烏壓壓跪了一片,無人敢言。
不過顏昭唯并沒有發怒,反而像是忽然發現一件極其好玩的事情一般,低笑道:“真是有意思!”
他從神案上輕輕躍下,緩步走來。
“我知道他是誰了,這世上能耍我的人不多,楚天涯是第一個,而他花朝,算第二個。”
顏昭唯獨自一人笑了一會兒,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樂趣。
他止住笑,轉身回到神像旁,坐了回去。
“你們不用去追人了,咱就在這兒等着,楚天涯會自己送上門來。”
那些暗衛們不解,去也無人敢問。
沒過兩日,楚天涯果然上了門。
幾名裝着膽子想上前拿住他的暗衛都送了命。
“你們攔不住他,”顏昭唯玩弄着手中折扇,倚靠在神像上,冷笑道,“讓他進來!”
楚天涯還是那副水墨打扮,只是沒戴面具,也沒佩玉簫,甚至連長刀都沒帶。
但僅憑他的暗器飛刀,就再也沒有暗衛敢近他的身。
“解藥呢?”楚天涯開門見山道。
“急什麽?”顏昭唯收起折扇,山下打量楚天涯,“楚天涯,我們,終于見面了。”
顏昭唯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一個老朋友。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制面具,“你當年偷偷去救謝道晔,掉落的面具,我可一直都收着呢!”
“只可惜,我親手下的毒,就連你都解不了!”
楚天涯木然的臉上劃過一絲痛苦,“原來是你。”
他盯着顏昭唯,目光裏溢出怨恨,“為什麽?她原本就已時日無多,你為何要多此一舉,叫她走得那般痛苦!”
顏昭唯譏笑一聲,“為什麽?要怪,就怪她臨死之際,還妄想嫁給王琅!”
楚天涯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複了木然。
顏昭唯瞧着他的痛苦,只覺得絲絲快意湧上心頭。
“不過,我當年也沒想到,一個将死之人,竟能将楚天涯引了出來!”顏昭唯笑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客楚天涯,竟然就是神出鬼沒的紅蓮世主。”
“怪不得紅蓮世能有那麽多秘藥,想來,都是楚天涯從琉璃島上搜刮來的。”
顏昭唯說得全對,楚天涯卻絲毫不驚訝,他作為紅蓮世主,自然對大殷朝堂極為熟悉,顏昭唯作為天子親信,率暗衛替殷寧做事,這些年一直在追蹤自己。他雖與顏昭唯素未謀面,卻是雙方都極為熟悉。
“不過,一直到謝道彤死時,我才發覺,你除了紅蓮世主外,竟還有一層身份,”顏昭唯盯着他,語調裏是濃濃的嘲諷,“謝大公子,竟然一直活着。”
楚天涯聽到活着那兩個字,雙目陡然變得幽暗,似是陷入極致的痛苦。
“你既發現了我的身份,為何不告訴大殷皇帝?”
顏昭唯卻咯咯笑起來,“楚天涯!我猜你其實并不喜歡朝堂事,不如,我來替你做這紅蓮世主!我來殺皇帝!你逃脫桎梏,與你的心上人去浪跡天涯,如何?”
楚天涯木然道:“就憑你?”
顏昭唯掏出面具,戴在自己臉上,“沒有人見過紅蓮世主的真正模樣,我敢保證,我能比花朝扮得更像!”
楚天涯垂眸望一眼手中瓷瓶,“為什麽?”
“這是我的事,與你我關,”顏昭唯道,“不過我要你配合我,将王琅調虎離山!你之前去西北,不是想與羅剎合謀麽?卻為何半途而廢、折返回京了?你要怎麽給你父親交待?可若是王琅不在西北,羅剎的鐵騎很快就能踏破淦州,也算正中謝大人的心意。”
楚天涯聽完的臉上再次閃現那種痛苦,那種他不願做、與不得不做的事相互糾纏、來回掙紮的痛苦。
他幾乎在這種痛苦裏,活了一輩子。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我,眼睜睜看着你的心上人,毒發而死。”
良久,楚天涯木然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