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晚上将近九點周松和金佑安才離開城鎮, 他們開車往回走,路上周松沉默了許久,終于在車子駛入寬敞的馬路, 兩邊燈光耀眼,人聲鼎沸的地方,周松忽然像是重新進入了這個世界。
“我是八歲進入孤兒院的。”周松起初聲音低低的,但很快變為正常,窗外的燈光橙黃色,透過玻璃折射, 照在他臉上, 呈現出柔軟又傷感的色彩。
他回憶起過去, 屬于真正的周松的過去。
“我的父母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雙亡,肇事者也一起死了,賠償不起錢, 家裏沒有積蓄,沒有直系親屬,親戚不願意收留,所以我進了孤兒院。”
被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的感覺不好受,即使周松懂事聽話又能幹,他們也不願意收養一個跟自己關系不親近的孩子。
八歲,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的年紀,大部分領養人傾向于收養學齡前兒童, 能夠更好地培養感情,周松超出了這個範圍, 這對當時的周松來說并不算太傷感,除了父母的死亡外, 一切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生活的三點一線的其中一個“家”變成了孤兒院。
他時常會想念父母,但早已懂事的他也明白,父母不會再回來。
許思敏比他要大兩歲,學習成績優秀,照顧孤兒院的其他小孩,人天生崇拜領導者,周松也不例外,所以他成為了跟班中的一員,也因為過于聽話而被對方喜歡。
女孩天生要敏感多情,許思敏在小升初前一年被一家夫婦看中,想要領養回家,許思敏高興又不安,她偷偷帶着周松去看這戶人家,發現對方家裏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孩子。
那天傍晚,許思敏牽着周松一路走回去,眼淚掉了一地。
最後許思敏沒有被收養,因為她刻意在領養家庭面前表達了對年幼孩童的不滿,那戶人家思來想去,最後給許思敏留下東西,跟院長選擇了放棄領養。
“沒有關系,我們自己長大,也可以變得很厲害,成為一個好人。”許思敏這樣跟他說。
事實證明也的确是,他們平安長大了,沒有背景沒有親人,但做一個足夠好的人,也總是會有人湊過來,久而久之,好像也有了很多朋友,每個人都能說上一句話。
“還好我做了好人,不然就遇不到你了。”周松說到最後釋然。
金佑安給予了他肯定:“接下來就不用做了,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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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感的氣氛一下子被打得煙消雲散,周松無可奈何,應和他說:“你說得對。”
金佑安又不滿意了,恰好車停在紅綠燈間隙,他立刻扭身就要找茬,結果他一側身過去,周松就彎腰湊過來親了他一口。
“謝謝。”周松認真地說。
他的眼睛盈滿了光,金佑安在裏面看見了自己的臉,也仿佛從中看到了那顆真摯的心。
“……小事一樁。”金佑安坐回去,稍稍挺直了脊背,如果有尾巴,說不定要得意地翹起尾巴來。
開了一下午的車,金佑安在回家後就開始抱怨,撒嬌地讓周松給自己按摩,結果按着按着周松就被按在床上了。
迷迷瞪瞪地脫光衣服塞在暖和的被窩裏,周松看見金佑安在床邊不知道倒騰了什麽東西,剛要撐着身子坐起來,金佑安就轉過身來了。
冰涼的東西貼在了脖頸,周松仰起頭一看,詫異:“你怎麽翻出來的?”
是之前那枚他買的素戒。
金佑安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了,周松記得自己放在房間的抽屜裏,還用書夾着,現在卻出現在了金佑安的脖子上,用銀色細鏈串着,戒指晃蕩,跌在他的胸膛。
“可以給我嗎?”金佑安用确定的語氣說确定的話。
他目光緊緊地看着周松,抿着唇,眼神兇巴巴,仔細看有有些忐忑不安,周松忍俊不禁,想逗他,故意拉長調子:“可是你本來就丢了啊,而且你現在可是沒經過我的同意私自翻我東西,還戴在脖子上,你這樣問是不是沒有什麽道理?”
“……你人都是我的,我要什麽道理?”金佑安強作鎮定,“你的就是我的。”
周松憋笑:“這個嘛……”
“好了不準說了。”金佑安捏住他的嘴把他捏成鴨子嘴。
周松無辜地眨眼,金佑安癟嘴,直接靠在周松身上,隔着被子那麽大一團地撒嬌:“還給我嘛。”
周松終于忍不住笑出聲,摟住他:“本來就是你的,以後可不能再扔了,沒有第二次。”
即使是好脾氣的周松,也會為自己的心意被抛棄而感到難過。
金佑安當然知道,所以他把戒指當成項鏈戴到了身上。
“才沒有下一次。”
金佑安心滿意足地鑽進被窩裏,微涼的手摸到周松細膩的皮膚,充滿着沐浴露的香氣,鼻尖觸碰,帶來癢意,周松挺着腰躲避反而被牢牢攥緊。
他垂眸去看金佑安,臉頰泛起潮紅,眉頭微蹙,似羞窘似無奈,最後只吐出兩個字:“……輕點。”
……
時間眨眼消逝,冬天罕見下了一場薄雪,驚得不少人連連在網上感慨,發圖片和視頻,周松也不例外,他在輔導班出來,站在街旁,仰拍了一張照片,樹葉上挂了薄薄的白色雪花,風一吹還能抖下幾顆瑩白的小顆粒,像鹽一樣。
圖片發出沒幾分鐘,點贊和評論就一大堆,周松挑了幾條回複,收起手機打算走遠一點坐公交車回去,就看見路邊有個老奶奶正拖着蛇皮袋翻箱子,袋子尾部爛了一部分,有些空罐子和紙皮掉了很遠,對方卻沒發現,還在專心致志地翻垃圾桶,翻完沒發現空罐子,又把掉下來的垃圾重新撿回去。
周松小跑上去,把距離自己最近的空罐子撿起來,遞給老奶奶,“奶奶,你的袋子爛了,瓶子掉了很多。”
老奶奶仰着頭看他,混濁的眼球有幾分無助,她對着周松擺擺手,指了一下耳朵,又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她是聾啞人。
周松啞然。
老奶奶笑了一下,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袋子少了很多東西,她提了一把,眼神變得着急,回頭去看,瘦小的個子,步履蹒跚,蛇皮袋尾部又拖拽出礦泉水瓶瓶口,周松沒忍住跑上去幫她托起蛇皮袋。
……
金佑安接到周松電話後開車到了之後,就看見周松和一個老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漢堡,椅子旁邊還放着一個尾部打結的蛇皮袋,裏面是突出來的瓶子和紙皮,另一邊還放着兩個大的超市袋子,走近一看,一個是購買的食物,另一個裝滿了空水瓶。
他走到周松面前,周松臉頰灰撲撲的,眼睛卻很亮:“你來了。”
金佑安雙手插兜,黑色風衣,圍巾是周松織的,針線密且厚實,相比于周松脖子上戴的針線大到能穿拳頭的紅色圍巾來說真是精品。
“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金佑安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紙,抽出一張去擦周松的臉,擦不掉。
問歸問,但答案很明顯。
金佑安看向老奶奶,老奶奶局促地坐着,對金佑安露出小心翼翼的笑。
金佑安看着不太和善,她有些緊張。
“可以送奶奶回家嗎?她一個人回去坐公交車都要一個半小時。”周松特地按照老奶奶的地址去查過地圖,太遠了,出租車司機又不接單。
小智回學校讀書去了,孫成因為金佑安這幾年退居幕後,帶了新人,正入火朝天,除了節假日,日常都不太聯系,金佑安近段日子倒是換了新助理,但周松跟對方不太熟悉,所以沒有貿然聯系。
思來想去,還是找了金佑安。
“拜托。”周松攥住金佑安的衣袖,“我會把你的車開去清洗的。”
“叫你平時開車你又不要。”金佑安沒好氣。
周松無奈:“上次開了一次,輔導班的同學圍着車拍了一個多小時的照片。”車太貴了。
“那就叫他們滾開啊。”金佑安理所應當地說,但也知道周松做不到。
無可奈何,金佑安最後還是捏着鼻子當了一趟司機。
開車送老奶奶回家的路上,周松開了車載,音量還沒調節,聲音就先一步傳出來:“……江氏集團現任總裁江珞彥陷入輿論,他是否是江總的親生孩子,尚且存疑……”
周松愣住,随後把聲音調低了,裏面所有的消息也聽得一清二楚。
江珞彥不是江家的親生孩子,江夫人當年誕下死胎,因為在産前就有輕微抑郁,江父為了不讓對方太難過,就假裝孩子在ICU養護,待過了幾個月後在孤兒院收養了江珞彥,替換孩子,自此江珞彥在江家得以生活下去。
在原劇情裏周松知道這個秘密是由意外暴露的,現在……
“看我做什麽?又不是只有我說,江世宏早就有了個十幾歲的私生子,江珞彥倒了才好,他好讓自己的親生骨肉頂上位置。”金佑安翻白眼,表示自己不屑繼續對付江珞彥。
周松對此也只是略微感慨幾句,并沒有太多傷感,畢竟從新聞聽上去,江珞彥現在正在和私生子大戰三百回合,而且還勝利了兩百九十九場。
把老奶奶送回家,周松又在附近打聽了一下對方的消息,跟金佑安說:“如果在前面一點開個店就好了,可以把老人招過去做點零工,洗碗、掃地都可以,包吃,一個月給幾百塊,也比在外面撿垃圾好。”
“你可以幫一個人但幫不了幾百幾千個人。”金佑安睨他一眼。
周松撲上去抱他,彎着眼睛:“但是大小姐可以對不對?”
雪噗噗落下來,站在車前的周松踮起腳尖,碰住金佑安的人,親上去,把對方的臉也蹭上了一點灰色。
金佑安揚起下巴不給他繼續親,他就跳起來,最後被金佑安敞開的黑色風衣裹進懷裏,溫暖地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看你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