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躺平大學生04
躺平大學生04
晚間的時候, 何擎也回來了。
瞧見許巧雲在哼着小曲，抱着小奶貓，他有點愣神：“小钰呢？她難道真的就住在公司了嗎？有那麽快？”
“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聽說公司給她包吃包住呢, 真好！”許巧雲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
何擎嘆了一口氣：
“是啊，無論怎麽樣，她能出去工作就好了。怎麽又多了一只小貓？”
“這可是我們家的小福星, 要不是撿到它，小钰才不會跟我們談條件，說要去工作呢！”
“可是你不是貓毛過敏嗎？”
“就打打噴嚏，沒關系的, 明天我帶它去做驅蟲打疫苗！而且一下午的時間，我感覺我好多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打噴嚏了，也許慢慢就習慣了呢。”
“那就好，不過你這個陣仗，真讓我想起小钰剛剛出生的時候。”何擎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那時候何召钰才剛剛出生, 兩個人初為父母，簡直手忙腳亂。
喂奶，哄睡, 換尿片，何擎就更加，看着那小小的一團，連抱都不敢抱。
小嬰兒總是晝夜不停地啼哭，又愛生病，那幾年, 是夫妻倆過得最艱難的一年。
所幸的是，終于回過神來了, 拉扯二十幾年，自己女兒終于長大了。
談到那些日子，何擎突然紅了眼眶，他從未在何召钰面前哭過，可是在妻子面前，卻毫不掩蓋自己的脆弱。
“我記得那時候你抱着小钰下樓梯時，為了護住小钰，雙手不肯放。自己卻沒有依靠，摔斷了腿，小钰卻毫發無傷。我還記得生她的時候，你有些大出血，差點丢在了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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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都這麽多年了，都已經過來了，所幸小钰已經平安長大了。”許巧雲搖搖頭。
“可是你最近也因為她的事情氣白了頭發，希望這一次，她真的能好好地工作吧，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貴，能正常工作生活就行。”
“你不是也一樣嗎？這兩年又要忙工作，還要接項目，還要操心小钰的工作，我們都老了。”
“能有什麽辦法呢？趁現在還做得動，多存點錢吧！如果我們到時候都不在了，小钰就只剩下一個人了，我現在還能工作，但是明年就退休了，到時候退休金又能支持多少年呢？無論如何，都得給小钰一個底氣，讓她能好好地活下去，總不能真像她賭氣地所說的，跟我們一起走吧，她還有大好的青春和時光呢……”
何擎也俯下.身子，溫柔地摸着小奶貓的頭。
他突然發現小奶貓一直在低着頭，仔細一看，小奶貓的眼眶居然濕漉漉的。
“巧雲，你看這小貓怎麽眼睛流淚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等等，我去網上搜搜看，好像小貓的眼睛如果一直濕漉漉的，的确是有什麽問題……”
夫妻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而作為小奶貓的何召钰，此刻卻明白，自己不是身體有什麽問題，而是真的哭了。
在家這兩年多，特別是父母的耐心一日少過一日，語氣一日強硬過一日，她的心上和語氣上也像是長了一根又一根的刺，刺向了自己，也刺向了最親的人。
父母的每一句關心，即便不是催她去上班的話，也讓她極其的不耐煩。
那些話就像是一把刀，刺向了父母，也刺向了自己，她從未想過在父母的心中，自己居然是如此珍愛的珍寶。
她也從沒有注意，到此刻父母二人真的老了太多。
她記得自己的何擎年輕儒雅，母親漂亮溫柔，是什麽時候歲月催人老，兩個人都長出了半頭白發呢？
她以為父親早出晚歸是，不太關心她，誰能想到，卻是為了她的未來，在盡可能地多賺一點錢，給她以後，給他們不在的以後，多點保障。
當夫妻二人輕輕地用棉簽擦拭她的眼淚時，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多了。
——
何召钰還沒能從那股情緒中回過神來，卻突然發現如今自己已經來到了工廠裏面。
生産經理見她是個女孩子，給她安排在了貼标簽的一個流水線上。
主要工作是把流水線上流下來的産品貼上标簽。
的确很簡單，先從透明貼紙上把标簽撕下來，然後貼在産品的指定位置。
旁邊還有幾位阿姨在說說笑笑，教她怎麽能貼得又準又快。
這一刻，何召钰感覺自己真的在産線幹活。
的确，她還算年輕，學東西倒是比較快，貼的标簽準确率也很高。
就是流水線似乎流得越來越快，她基本上無暇思考任何東西，眼睛不斷地盯在手中的标簽和産品上，手也動個不停。
一上午下來，她餓得頭腦發昏，的确是不太适應。
不過卻受到了其他人的誇獎，說她不愧是年輕人，比他們貼得快多了。
食堂裏那簡單的飯菜，因為饑餓已經變成了美味。
何召钰難得沒有挑食，将打來的飯菜全部吃了，然後在工t位上小睡了一會兒，又開始下午的勞動。
有空閑的時間，那些同流水線上的大媽大姨開始變着法兒打聽她的年紀啊，姓名啊，家在哪裏呀等等，俨然了一副查戶口的模樣。
簡直是過分熱情。
何召钰有些受不住，卻不自覺地說了很多，畢竟這股熱情以及大姨們刨根究底的态度，她不說話也不行。
當然，除了自己的學歷，一股莫名的羞恥心讓她守住了學歷這個門檻。
很快，聽說她已經26歲了，阿姨們就開始發動催婚大法，各種說要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孩子親戚。
調侃中，時間倒過得很快。
他們是按工時計費的，每個小時20塊錢，一天白天8個小時160塊錢就到手了，顯然不能和她之前去大城市工作的日薪相比。
可是想到100多塊錢，也能買很多東西，何召钰居然詭異地有幾分的滿足感。
晚上，又因為趕貨，被要求來加兩個小時的班。
等回宿舍時已經9點多，洗個澡，躺在床上玩一會手機，這麽一天就過去了，真的是充實而又……忙碌。
忙碌到她根本就沒有什麽心思想任何其他。
而等她閉上眼時已經又恢複成了小貓咪的模樣，顯然又回家了。
不過她覺得身上有些痛。
從媽媽的話中得知，她居然被拉去了打疫苗！
天吶，她可是人類，真的沒問題嗎？
東昇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但是許巧雲卻似乎看不到他。
東昇對何召钰解釋道：
“你放心，那些疫苗已經被我換掉了，換成對人類無害的生理鹽水，我特意讓你體驗了一天流水線的生活，怎麽樣呢？”
“我……好累，并且有點無聊。”
“你之前的工作不也是如此嗎？你覺得沒有任何意義，覺得那些工作沒有價值。可是現在有意義了吧？每一個标簽都是實打實的産品，超市裏面商場裏所有的産品都要貼上那個标簽，方便看到生産日期，生産廠家以及産品的信息。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不是嗎？”
對呀，因為公司裏那些文件資料，她看不到任何效果，只是覺得那是公司給的kpi，所以她覺得工作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東昇這麽一說，似乎在工廠裏貼标簽，的确稱得上有意義了。
她低下了頭，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疑惑。
東昇搖了搖頭，消失在了房間裏。
不多時，何擎也回來了，而很快，另外一個“自己”就打了一個電話回來，應該是東昇。
何召钰心裏有些緊張，窩在爸爸的懷裏，豎着耳朵，想聽到東昇說什麽。
寒暄過後，當何擎問起東昇他做什麽職位時，東昇果然如實開了口：
“我應聘的是普工，這裏的生産經理挺好的，見我沒有什麽經驗，特意給我安排了一個輕松的崗位，在流水線上貼标簽，很輕松。爸爸，你知道嗎？就是撕下标簽然後貼上去，每個小時20塊錢，我昨天賺了200。”
何擎被自己“女兒”的真誠和直白震驚了，搞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
按理來說，一個名牌大學生去流水線上貼标簽，的确是不應該的。
可是想到自己女兒已經在家窩了幾年了，所以聽到對方興致勃勃的樣子，何擎實在不忍心打擊對方。
“這個，不過……當普通工人還是比較累吧，難道公司沒有別的崗位嗎？”
“管理崗技術崗都需要經驗的，我幾乎經驗為0。只有這個普工是不需要經驗，并且每個人都能上手的。而且挺好的，一個月下來，比他們公司的大學生實習工資還要高呢！”東昇用着何召钰的音色，淡然說道。
何擎皺起了眉頭：
“可是你畢竟是大學生，這樣去當工人，有點浪費吧……”
“爸爸，你之前不是說我做什麽工作都可以嗎？只要不賴在家裏就行了，現在我找到工作了，你應該恭喜我才對，而不是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工作哪裏有高低貴賤之分呢？只要能賺到錢，都是好的！學歷不過是我人生經歷的一部分，并不代表我人生的終點。”
東昇義正詞嚴的話，讓父母二人都啞口無言，最終只能點頭。
“好吧，但是如果你累了，可以停下來或者是再找找別的，爸媽會再幫你留意的。”
其實父母二人已經給何召钰找了很多工作了，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關系，可她都不願意去，這會兒再去的話算是拉了面子。
但是聽到自己的女兒居然在流水線工作，卻又忍不住心疼。
挂掉電話之後，何擎又一個個地開始打電話，和熟人寒暄，拐彎抹角地詢問對方有沒有工作機會。
而這一幕，再次被何召钰看在了眼裏。
她的爸爸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普通教授，并不像某些小說裏面說的有權有勢有錢，受人崇敬，也不是學術咖，資源豐富。
很多學生畢業之後也就正常地離開，并不會把他當成人生導師，偶爾有保持關系的，感情也極其有限，大部分學生，畢業之後都在別的城市，也很少有非常多的成功者。
特別是在這個小城市裏面，圈子就更小了。
看着自己心高氣傲的爸爸，小心翼翼地詢問別人的模樣，何召钰心裏突然多了幾分難受。
原來之前，她每一個拒絕的工作機會，每一個故意爽約或者是破壞的面試，都是何擎這麽求來的。
她突然有幾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好好地去對待了。
何擎不厭其煩地打着電話，不過碰壁者居多。
最終，還是在一個老同學那裏說他們公司今年有實習崗位，不過要應屆大學生，但是也可以讓何召钰試試，能不能多招一個實習生。
挂掉電話之後，何擎嘆了一口氣。
“又是應屆生啊，小钰當時真的是丢掉了好多機會！”
許巧雲瞪了他一眼，不滿他的說辭：
“你家姑娘畢業那會兒可是去大城市找工作了，別一直提這件事好不！把信息發給小钰，讓她看看吧，不管她去不去，多個機會總是好的，我們小钰可從來沒有受過苦，聽到她在流水線上工作，我都寧願把她叫回來了，也不知道我的寶貝會不會習慣，廠裏的吃住肯定很差……”
“是啊，她從來沒有受過苦，要是被人欺負了，該怎麽辦？産線上有很多人，良莠不齊的真擔心會不會有那些小流氓騷擾她。”何擎也表示了擔憂。
何召钰本來以為父母二人會揪着他一個堂堂大學生去流水線當普工，表示憤怒丢臉，沒想到他們最關心的其實并不是這件事，而是擔心她在廠裏吃苦受罪。
這讓她的內心就更加複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