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雷雨
雷雨
黃果樹的樹葉在風中搖曳, 發出沙沙的聲響，空氣悶熱而潮濕，如果說平時的天氣是熱得将人放在燒烤架上炙燒, 那麽這會兒, 就是将人放在焖鍋裏加水蓋蓋煨煮。
夏末初秋, 這樣陰暗的天, 是雷陣雨來時的前兆。
等國慶過後，午休時間就該取消了。
在午休結束醒瞌睡的時間, 方苒去找柏郁青。
“篤篤——”
指尖輕輕敲在玻璃上, 男生擡起頭。
方苒笑着, 話還沒開口，就聽見了柏郁青的聲音：
“你怎麽又來了？”
男生頓了頓, 不太耐煩地拉開窗戶。
怎麽？又？
方苒皺眉，表情也冷了下來：“出來。”
柏郁青沒動，過了一會兒，低頭看向方苒手裏提着的藥, 伸出手：“給我吧。”
即使是說着這樣的話，對方兩個眉毛也是聳着的，擰巴在一起，想要夾死蒼蠅, 也像是很煩她。
躲開男生的手, 往後退了幾步, 方苒靠在走廊上, 微微歪頭與柏郁青對視：
“同學，你知不知道這麽隔着窗跟人說話, 很沒禮貌。”
抿了抿唇，柏郁青站起身走了出來。
方苒向來是不喜歡別人用一副, 她虧欠他二五八萬的樣子跟她說話的，但視線落在柏郁青纏着繃帶的手，想起先前他做肉墊時的畫面，還是決定原諒他一次。
“同學，你到底有什麽事？”
柏郁青走到方苒身前，聲音冷硬。
“要在這兒說？”連續三次來找柏郁青，周圍的同學眼神變得十分八卦，竊竊私語着。
其實并不小聲，落在當事人的眼裏真的很明顯。
方苒轉身，往舞蹈室走去，并不擔心柏郁青會不會跟上來。
停了一會兒，看着女生生氣的背影，柏郁青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舞蹈室拉通的話很長，差不多有三間教室的占位，走到正門口時，已經離人群很遠了。
方苒打開門，柏郁青卻沒進去，只站在門口看着她。
聽到柏郁青的話，他剛剛乖乖聽話跟上來的那點兒好心情，又全沒了。
方苒沉下臉，将手裏的藥袋子丢給柏郁青：“之前不是說了麽，來送藥。”
“不然還能有什麽？”
“找你好看？”
柏郁青也臉色一黑：“謝謝。”
“我已經好了，下次不用了。”
“哦，”方苒面無表情，“好不好你說了不算，我說過我會負責到底的。”
“畢竟買藥也花了錢，總不能浪費。”
少年人聞言，聲音帶上了冷意：“我沒有要幫，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也是在說，他當時并沒有要救。
“行，”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沒什麽好逼逼賴賴的了，方苒點頭，無所謂，“那就當是我撞的你，導致的你受傷。”
“我責任我付醫藥費，有問題麽？”
柏郁青還想說什麽，被方苒直接打斷：“如果說的話我不愛聽，那就別說了。”
“馬上上課了，回去吧，過兩天我再送藥。”
女生說完，關門就走，不給男生說話的機會。
“轟隆——！”
不知什麽時候，天色徹底昏暗下來，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要将整個天地撕裂。
就像，乍然石破天驚，又歸于寂無的他們。
……
“哎。”晚宴結束得差不多了，sc俱樂部的基地就在京市，大家都坐上了車，累得四仰八叉，一個個倒頭就睡，只有亞當摸到了柏郁青身邊。
瞌睡哪兒能抵得過八卦心态。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看得清楚，晚宴的時候淮南他們還好奇那個李京墨，在泳池邊坐下之後，他又講了些自己知道的相關八卦密辛，結果一個擡頭，柏郁青就不見了。
下意識的，亞當就找起來了方苒的位置，默默留意和關注她。
果不其然，就捕捉到了後來還算隐蔽角落發生的那一樁事情。
搶人啊！
天知道他當時看見柏郁青忽然伸手拽住方苒的時候，驚得差點兒沒摔泳池裏！
這是什麽大型修羅場，柏郁青不是一直平淡疏離的性格麽，這怎麽就直接從李京墨手裏搶人了？搶的還是方苒！
饒是再遲鈍，亞當也感覺到了，柏郁青和方苒的關系不一般，至少是熟人。
“你之前，一起打游戲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就是方苒？”
最終，亞當破了案。
沒辦法，太好猜了，柏郁青最近所有的反常都只和那個傳聞中的美女游戲搭子有關，再一結合他現在做的事情，很難不将方苒和那個游戲裏的女生聯系在一起。
“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柏郁青閉着眼，坐在靠窗的位置，疲憊地仰着頭:“嗯。”
“嗯是什麽意思？”
“字面。”他現在不想說話。
更沒有心情滿足亞當的好奇心。
方苒是那個跟他一起打游戲的，也是，很早就認識了的。
他們也曾，很熟悉。
……
真正和方苒認識，是她滑輪滑，摔進t了他懷裏。
陳雲很疑惑:“你剛剛幹嘛不躲開啊？”
陳雲和柏郁青是同班同學，今天他倆一起值日，家也在一個方向。
明明可以躲開的啊。
柏郁青沒說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摔倒的時候下意識用手去撐地，直接擦破了皮，水泥的地面攙着灰塵和小石子，猩紅的鮮血一直在往外滲，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嘶——”陳雲眉頭直皺，倒吸一口涼氣，“看着就疼。”
“方苒擺明了不會滑，幸好我麻利的躲開了。”
“你倒好，讀書腦子挺快怎麽反應這麽慢？”
“她沖着我撞過來，我都能躲開，你倒好，一轉頭就看見你躺那兒當肉墊了。”
“吓死我了。”陳雲拍着胸口，心有餘悸。
穿着一樣校服的人被撞在大馬路上人仰馬翻，這還是老師的心頭寶，剛剛還跟他走在一起呢，可不吓人。
“行吧，”陳雲看着柏郁青的傷口嘆氣，“你都摔成這樣，要是方苒那個姿勢真摔了，估計更慘。”
“百分百臉着地，那就得破相了。”
“說起來，你還不知道你救的人是誰吧？”少年人的思緒天馬行空，說着說着救拐到了其他地方，“方苒，校花呢。”
他認識。
那個幫奶奶拎垃圾袋的女生，在升旗儀式上為自己據理力争的女生。
她滑着輪滑出現的時候，他就認出來是方苒了，不然他為什麽不僅不躲還去接人。
當然，柏郁青不會将這些話說出來。
“漂亮吧？”
“你這也算英雄救美了，要是在江湖裏，少說也得是個以身相許的佳話吧。”
江湖是款角色扮演類網游，陳雲很喜歡玩兒，沒回偷溜着去網吧，都是玩兒這個。
柏郁青：“少打點游戲。”
陳雲撇了撇嘴：“前面有藥店，要不包紮一下吧？”
“嗯。”
“走吧。”見他手傷了，陳雲發揮友愛精神，主動撩開藥店門口的淺綠色半透明塑料門簾兒。
“我家裏備了那些東西的，回去處理就行。”
這種擦傷，無非就是酒精或者紅藥水沖幹淨消毒，看着嚴重，其實都是表皮，處理一下就好。
“那你剛才嗯什麽？”陳雲放下門簾兒。
“行，你回去記得處理傷口啊。”
陳雲家在另一個小區，走到這個十字路口，兩人就該分道揚镳了。
“嗯。”柏郁青點頭。
“漂亮。”
只不過陳雲已經走出了有一段距離了，沒有聽見他小聲的回答。
柏郁青沒想到，接下來方苒會給他送藥。
“篤篤——”
那天的陽光很好，身旁的玻璃窗被人敲響，他下意識轉過頭。
女孩兒紮着高馬尾，穿着藍白相間的好似天空的校服，隔着玻璃窗，頭微微歪着，眼睛一彎，對他露出了一個十分明媚又燦爛的笑。
她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太陽。
她就是太陽。
方苒帶他去了舞蹈教室，誇他好看。
他擦藥的時候，就看見她翩翩起舞，随性的幾個動作，但很漂亮。
特別漂亮。
她說兩天後會再來，沒想到一天後，就在網吧遇見了。
他在打游戲單子，隐約感覺到身後有人，而且一直沒走。
視線莫名有些影響手感，他調整了人物位置，回過頭一看，是方苒。
下意識的，他有些想解釋。
不是不務正業，是生活所迫。
然後他就聽見了一個男生喊她，宋竟。
他們三個人，開了不用被人幹擾的五排包間。
網吧最便宜的機子，會員價一小時三塊，而那個房間一個小時五十塊。
是他兩天的生活費。
他本以為，方苒不會再來找他了，因為他回頭的時候，清楚的看見了方苒眼裏的驚訝與疑惑。
但她來了。
給他藥，說他笑起來真好看。
她真的好喜歡誇他啊。
可陳昭白也來了。
“我先回去啦，過兩天我再來給你送藥。”
好。
“改天有機會一起打游戲啊~”
打游戲不好，不要學。
“拜拜~”
再見。
可他的這些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方苒已經雀躍地跑向了另一個人，沒再看他一眼。
“你別來等我了，我去找你就是了。”
“就在樓下，順路。”
“屁，我在樓上你在樓下，順哪點兒路？”
“我沒那麽脆，這兩步而已……”
他們約好的。
陳昭白，和方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視線對上的那個瞬間，他清楚地看見了陳昭白眼裏的敵意，可陳昭白卻也只是敵意了那麽一瞬，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沒有做。
因為方苒就站在陳昭白的身邊，就奔向陳昭白，所以陳昭白不在乎任何其他出現在方苒周圍的人，因為陳昭白篤定自己是方苒的第一選擇。
“看你好看”、“你應該多笑笑，笑起來更好看”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來撩他。
所以在又一次方苒來找他的時候，柏郁青選擇了拉開距離。
方苒很生氣。
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