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八章
沉浸式寫了兩天小說之後, 周默開始了白天忙課題，晚上寫總結，同時也不忘也更新一章小說。
其實不用每天寫也行, 周默現在的存稿量夠他擺爛個幾天的, 但是寫作是一種手感, 好像停下來一兩天, 下次就算是對着大綱寫, 都不如天天寫來得絲滑。
有時候在給課題查資料的時候, 他甚至也能夠聯想到一些劇情上的事情, 增加一點有意思的小插曲，總而言之，他徹底把自己的工作變得有趣起來，心情也不像是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麽郁悶了, 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學者的身份而倍感焦慮。
因為他現在不去管學者這個身份是不是做得好，而是考慮手頭的這些事情能不能好好地往下推，是不是能讓他感覺到有成就感。
至少現在的課題是如此, 除了能夠幸運開展之外，他也能收集到很多有用的興趣，而和他做課題的學生, 也都能夠從這件事情感到有所收獲，為此感恩于他。
至于小說, 現在除了能夠順利爬榜之外，也收獲了不少評論，有很多讀者，确實是一章一章地在追更新, 并且誇獎他的內容好看。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差評, 說他邏輯不好，他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耐下心來看，去對着看是不是真的是文的問題，如果修改意見真的可行，他還真的會改一下，如果背離了他的設定就算了。
如此下來，他感覺他的劇情漸入佳境，只是，人設似乎有點不夠用了。
這一日，周默把已經寫了的內容過了一遍，把小說框架又撸了一遍，但是打開word之後，寫五百字删三百字，總覺得劇情似乎有點無法往下走了，如此快到了午飯時間，這個持續了整整四個小時的困難還沒有得到解決，正巧謝挺的電話打來了。
謝挺在那頭似乎挺激動，說話聲音都比以往提高了好幾十分貝：“周老師！你現在是不是放暑假了，不忙課程的話，有空多到市局走一走啊。我這也好久沒看見你了，有時候發閑沒人說話，也怪難受的。或者今晚你有空嗎？我到你那來蹭飯。”
作為市局刑偵隊的得力幹将，謝挺比他還要忙碌，之前到他這裏來蹭飯，基本上也不是奔着蹭房的目的來的，要麽就是送作業和資料，要麽就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
說閑話這種話，從謝挺這種大忙人的嘴巴裏面蹦出來，就挺神奇的。
周默的第一反應就是，有貓膩。
周默：“我倒是不忙，但是蹭飯是萬萬蹭不到的，我最近不想做飯。這樣吧，市局邊上的蓋澆飯我很久沒吃了，怪想念的，我一會去找你吃午飯吧。”
謝挺聞言，連忙說道：“吃午飯沒問題，不過我估計要稍微晚一點，估計一點這樣？好像有點晚，要不你到市局來等等我，先吃點零食墊一墊。”
“你們局子裏不是泡面就是火腿腸，都是一些加班必備的零食，看着就不好吃，”周默有些嫌棄地啧了一聲，“那就一點在蓋澆飯那家店裏見吧，我不會讓自己餓到的，你忙完再來，我有一天時間等你。”
周默撂下電話，看了看時間，在去市區的路上買了點謝挺和姜芪都愛吃的點心，又去飯店買了幾個可以囤放的熟食，來到市區邊上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帶着夥食來看兒子的老父親。
無論是原主，還是他本人，都在這家蓋澆飯店吃了好幾次，和老板、老板娘都已經混成了熟人，倆老看見周默拎着大包小包過來，都不由得笑道：“周老師，來看謝副隊啊？你這大包小包的，來給他添加班餐呢？”
周默笑道：“那可不是，給他放冰箱裏，熱一熱就可以吃了，不然他忙起來，就算飯店開在市局門口，都不見他走出來吃的。”
老板娘道：“最近應當是忙起來了，好久沒看到謝副隊他們幾個人來吃飯了。倒是有一天淩晨一點來吃炒飯，但是當時我們剛剛收攤，所以也沒給他做成，還是囤點吃的好，這一天天忙起來，吃飯不注意容易落下胃病。”
周默稱是，然後點了幾個菜，讓老板娘先去做了，這樣謝挺一過來就可以吃上了。
謝挺最近果然是挺忙的，離約定的時間過了二十分鐘，對方才匆匆過來。
周默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他了，感覺他最近憔悴了不少，黑眼圈都重了幾分。
而且從對方身上冒着的肅殺之氣來看，這件事情應該不小。
謝挺一坐下來就嘆了一口氣，笑容之後都透露着疲憊：“周老師，好久不見。”
周默道：“是很久不見了，你模樣，倒像是在集訓中心集訓了大半年的樣子。”
“你沒重要的事情可不會主動找我，”周默給他倒了一杯茶，接着說道，“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姜芪和謝挺的第一次合作，雖然争吵不少，但是兩個人在線索整理方面，确實是互補關系，把很多容易被忽視的細節線索都整理出來了，合作結果是非常好的，把一樁陳年舊案直接解決了，還牽扯出一些被淹沒的真相。
此外，上頭最近也下了政治任務，有一些舊案再放下去，就要成為未解之謎了，有些家屬等了多年也始終沒有等到結果，終歸是要給人一個交代。
為此，特意成立了一個專案組，讓謝挺領隊，姜芪協助，同時抽調了一部分精英給他用，讓他務必要在四個月時間內解決一部分案件，其實就是以今年年末為期限，給今天交一個完美的業績。
領導一句話，下面的人跑斷腿，這些案子要是簡單，早就破掉了，還用堆積在角落吃灰塵，謝挺随便打開一個檔案，都覺得頭大，大部分都是證據少得可憐，根本串不成證據鏈，而且有一些證詞看樣子就是有問題的，但是又沒有确切的證據去說明。
最難的事情，就是把當年的證人找出來再問一遍，因為年限久遠，當年的經辦人大多已經不在原本的崗位上了，很多證人也已經換了聯系方式，又或者是到了年紀，确實已經百年了，再也聽不到曾經的證詞了。
總而言之，別說破案了，再制造一次破案環境都是難上加難。
好在謝挺是個比較堅韌的人，也喜歡挑戰，所以才沒有在打開檔案的時候情緒崩潰，甚至還能情緒穩定地把任務分好，但是一路進展下來，确實耗費精力，有一些線索看多了，不僅不能串聯起來，還容易因為固有思維難以突破，形成刻板記憶，難以找到新的突破口。
周默聽了一下，問道：“這一次，你和姜芪意見一致嗎？”
謝挺聞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周默了然道：“看來應該是一樣的問題，你找我來，是想聽一聽我對案子的意見，看看是不是姜芪出了錯誤？”
謝挺說道：“我倒不是說她會犯錯，只是猜測過于保守，當年的事情鬧得很大，相關報告鋪天蓋地。老師，你也知道，那個年紀的小孩子，很容易因為報道形成固有的思路。我也不例外。”
“所以，”謝挺添了添有些幹涸的嘴唇，擔憂道，t“我不僅擔心她會出錯，我也擔心我會出錯，所以我希望聽一聽你的意見。但是當我提出來的時候，她似乎覺得我懷疑她，又吵起來了。”
周默問他：“到底是什麽案子，去局裏細說。”
周默喊老板娘打包了蓋澆飯，還是和謝挺一起回到了局裏。
謝挺其實有點做賊心虛，擔心直接把周默喊來，刺激到姜芪，所以趁着姜芪今天不在，聯系了周默，這讓周默覺得有些好笑：“有進步，你現在倒是會照顧她的感受了，要是放在之前，大概你想着如何能讓姜芪生氣就如何去做。”
謝挺惆悵道：“周老師，瞧你說的，把我想的也太壞了吧！”
周默把他的盒飯推過去，說道：“邊聊邊吃吧，我聽聽看。”
謝挺把案子大概給周默說了一下，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一個謀殺案，這個案子是個密室殺人案，當初将案子從自殺判定為謀殺，都争論了很久，因為案發現在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證據，現場十分整齊，室內只有受害者一人的指紋，看樣子獨居了很久了。
而且案子其實進展得很隐秘，後來不知道消息如何走漏，媒體知道了這個事情，添油加醋寫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新聞，不僅扭曲了事實，還寫了很多猜測想法，一時之間，鋪天蓋地各種說法都有，每天都有記者圍在警察局門口，讓警方十分為難。
而且這個案子發酵了很長時間，當時經辦的隊長甚至懷疑是兇手花了手段讓媒體這麽做的，為的就是混亂視聽。
不過媒體的渠道來源太雜，而且很多都涉及灰色地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夠查到的。
“當時警方把重心都放在了媒體上，我覺得正是因為這個誤區，導致了案情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其實有點浪費時間，”謝挺一邊吃一邊說道，“事情發生的時候，正好是幾家媒體競争的火熱的時候，所以他們的大肆報道很可能是商業利益，嗅到一點消息就開始相互競争，不一定是兇手和媒體之間竄通了。”
“我想要照着密室殺人案，正向去查這個事情，但是姜芪因為當年對這些媒體的反感，覺得媒體一定和兇手建立了一些利益關系，最好從兇手的方向開始查。”
謝挺把倆人如何形成分歧，又如何矛盾激化大致說了一下，惆悵道：“主要是現在人手有限，從兩個方向去查很不現實，最好找準一個方向。所以我想問問老師，看看是哪個方向可行一些。”
周默仔細看了看資料，原主的記憶中應當是有這些新聞的，但是這些與劇情過于微弱的記憶并沒有被他完全吸收，所以他對這個案件的破案過程其實不太了解，只有剛剛謝挺大概的介紹。
但是仔細聽下來，周默發現了一個疑點：“其實一開始就沒有對兇手的猜測，所以這個案子的重點無非就是死者本人和媒體。”
“死者周圍的關系查過了嗎？”
謝挺點點頭，把資料放到了周默的面前。
周默看完，發現其實關系網查得聽清楚的，他又接着問了一下關于媒體那邊的調查情況。
謝挺說道：“當時确實也調查了一下，但是媒體這個行業，裏面的從業人員其實更換得更快，當時報道的記者現在已經全部都不在原崗位上了，工作關系也調動了很多遍，已經在找了，找起來也需要時間。”
周默聞言，說道：“其實兩條線你們都在找了，并沒有你說的，工作量包不住的問題，因為每一道都是線索，不可能放過任何的細節。”
“我猜測，你耿耿于懷的，”周默挪了位置到他身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同他說道，“還是姜芪對你的态度，你覺得她不信任你。”
謝挺沉默了，遲遲沒有說話。
默認，其實就是承認了。
周默支着下巴，惆悵道：“所以你找我，其實也不是因為案子難破，只是因為沒有辦法接受姜芪對你的否定，與其說方向找不到，倒不如說是姜芪的否定影響了你。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其實不是在破案，有些時候，更像是為了向姜芪證明，你堅持的事情是對的。”
“謝挺，你應當是要知道，一旦事情演變成這樣，會很嚴重，你沒有專注在案子本身了。”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老師，”謝挺苦笑道，“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說，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心态都要崩潰了。”
“我知道了，”周默說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有時候狀态不好的時候，嘗試着去相信一下身邊的人。既然姜芪不肯定你，你先試着肯定一下她。”
謝挺還欲反駁，周默又接着說道：“破案不是兒戲，我知道，但是你們其實都在一個方向上，就是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你現在狀态不太好，需要做一些具體的事情放松一下思維，現在線索不明朗，但是有很多調查工作要做，所以，不妨先加入調查，把證據收一收，好好整理一下，你可能會有新的思路。”
周默好說歹說，總算看到謝挺一直緊繃着的面容有所放松，這才放心離開。
周默回去之後，忙碌了一下自己的課題，摸着市局下班的時間，給姜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課題上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想和她聊一聊。
姜芪對于周默的要求真的是有求必應，甚至沒有問什麽課題，就已經答應下來了，這倒是讓周默又些受寵若驚。
不過考慮到姜芪工作時間緊張，周默還是找了市局附近一家餐廳，讓姜芪少跑點遠路。
見到姜芪第一眼的時候，周默就知道這學生現在的狀态并沒有比謝挺好到哪裏去，而且姜芪的皮膚更白一些，最近應當是沒有時間收拾自己，一雙黑眼圈更加明顯了。
但是她見到周默的時候，還是展露出了非常和煦的笑容，輕快地打了招呼：“老師，好幾不見，期末考試結束了，最近在忙什麽課題？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周默把菜單放到她面前，指了指，說道：“我點了這幾道菜，你再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姜芪：“都行，老師點的我都喜歡吃。”
周默：“那菜量可不夠，你再多點一些。”
姜芪合上菜單，搖了搖頭，說道：“夠了夠了，我不能吃太飽，和你聊完，我還要回一趟市局呢，還有些事情沒有想明白。”
周默問道：“謝挺今晚也加班？”
姜芪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應該是，他也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周默點點頭，又找服務員加了幾道菜，說道：“一會打包帶回去吧，算是我請的宵夜，讓謝挺也多吃點，我今天中午見他，憔悴了很多，吃的也不多。這孩子，忙起來都顧不上吃飯。”
姜芪似乎也不意外，淡淡地問道：“老師中午和謝挺見面了？”
周默也沒有否認：“他的期末作業一團糟，我來找他聊聊，順便聊了一下你們最近的案子。”
姜芪問道：“老師，你說實話，謝挺是不是找你告狀了？”
周默笑道：“多大的人了，至于告狀嗎。就是你們現在的案子似乎挺棘手的，但是現在又沒有什麽新的突破口，所以想問問看我的想法。我看他狀态不好，大致問了一下，他說壓力确實很大，時間緊，任務重，他現在腦子又一團漿糊，有時候也擔心是不是方向不正确。”
姜芪沉默片刻，說道：“方向一直沒有問題。我就是比較煩他質疑我的态度，有時候明明商量得好好的，他便要問我，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果不其然，姜芪和謝挺互相的感受其實是一樣的，倆人都在互相質疑，交流起來一點都不順暢，如果領頭羊都無法和諧，一支團隊如何順利地開展工作。
周默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沒關系，先不談這個，我今天找你有別的事情。”
姜芪也沒有糾結，說道：“是老師最近在做的課題嗎？”
“對，邊吃邊說。”
周默給她碗裏夾了點菜，然後把幾張資料紙張鋪在了邊上，說道：“這是我最近在做的課題，已經招募好參與實驗的人了，我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了調整，想讓你幫我看看。”
周默給她簡單介紹了一些情況，t問道：“你看看我這幾個假設，是不是覆蓋全面了，我總擔心有遺漏。”
姜芪笑道：“啊，原來是這個實驗，當初立題的時候我就覺很有意思，老師現在的假設也已經彌補了當時立題時候的思考，我覺得挺好的，可惜我現在在市局的事情太忙了，沒有辦法參與進來。”
“沒關系，後續如果有有趣的進展，我會和你分享的。這幾個假設，我其實還有一些疑問。”周默把幾個疑問細說了一下。
姜芪認真地聽着，聽完之後，思考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周默又提了幾個問題，姜芪也都很好地給出了答案。周默試着理解了一下，發現增加了對方考慮的這些問題，整個實驗，确實會變得比較精致一些。
周默記了一下，這才收好資料，又問她：“姜芪，你發現問題了沒有？”
姜芪有些莫名：“什麽問題？”
周默說道：“其實我的假設也并不是完美的，仔細聊下來會有很多問題。但是你每次看到我的東西，首先都會給予我肯定，然後再開始挑問題，我們的溝通才會順暢，也能夠互相吸取建議。”
姜芪似懂非懂：“老師覺得我和謝挺的溝通模式還是存在問題。”
周默沒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她沉思。
一杯茶即将見底，一直沉默着吃菜的姜芪突然嘆氣道：“我明白了老師。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我和謝挺的溝通方式确實存在很大的問題，我還是對他的性格存疑，總覺得他過于大膽不考慮細節，所以總擔心他在大方向上沒有把握好，從而造成整個團隊的失誤。其實我太不信任他了，他在刑偵隊工作了這麽多年，無論是案件本身，還是人心解決，其實勝于我的。但是因為我有偏見，所以總是抱有這些不信任感。”
姜芪皺着眉頭，語氣低沉：“我并不是完全不知道這個問題，但是我确實已經形成一定的固有思維了，老師我該怎麽辦？”
周默笑道：“姜芪，有時候事情沒有那麽難，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有時候從行為上去肯定，可能會收獲心理上認知的變化。”
姜芪想了想，臉色依舊是猶豫和擔憂。
周默：“別着急，先吃飯，吃完帶着宵夜回去。”
周默點了不少好吃的，又把姜芪送到了市局門口，看着她走進去，這才放心離開。
門口的保安本就認識他，見他這一天走動頻繁，每次還都是大包小包，便調侃他：“周老師又來給學生改善夥食！”
周默苦笑道：“是啊，這年頭，當老師和當媽一樣，操碎了心。”
保安哈哈笑道：“學生自有學生的福氣，老師太擔心也不成辦法。”
周默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市局大樓，笑着說道：“當局者迷，有時候還是要适當幹預一下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