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廢話
第67章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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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
今天沒有訓練賽, 沈流雙他們晚上打算早點睡覺,養精蓄銳。
楊致在評分表上打勾,順便摸了下手機, 提醒謝心樹吃藥。
明天的決賽是組隊團體賽,三保一戰略就不管用了, 雖然就算是拿最後一名他們也已經有了國選門票,但總不能真的吊車尾。
flow年年春季賽總積分第一, 血隊即使有短板, 也必須沖一沖。
萬一呢?
外接顯示器上放着今天選手比賽的地圖回放, 楊致着重看了原時和缪思羽的。
因為沈流雙和謝心樹沒什麽問題需要他糾。
為期三十天的監督吃藥已經到了尾聲, 不管是愛心還是星星都每天打了勾。
謝心樹這兩天打比賽心率又一直很高, 他們一回基地,楊致就聯系了醫生,過來給各個隊員做基本的檢查。
“都沒什麽問題,謝心樹之前開的降壓藥繼續用一段時間吧。”醫生簽了個單子放在桌上。
“好, 謝謝。”楊致沖人點點頭,把人送到門口。
晚飯是原時做的,衆人聚在餐廳裏。
楊致站在後花園的玻璃門旁邊, 點了根煙。
說實話,在看到joker的視頻時,楊致第一反應是手癢。
他不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就這麽走到頭了, 他還能打比賽。
joker粉絲稱flow為手下敗将, 楊致是知道的。
外網和外媒的評價,在上次世競賽首敗後,楊致也熬過夜, 一條一條地看了。
而在楊致看來,joker讓賽事組在今天播放的視頻, 其實就是宣戰。
如果他還是一線選手,當天就得和joker約幾把訓練賽解解氣,過過瘾。
但正因為他不是了,在現場,他只能站在血隊的背後,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笑着。
“啧。”楊致思來想去,拿起火機,橙色火焰在指尖燃氣,他眯眼躲開燒人的火苗,手掌攏在煙頭附近擋住風,點好後呼出一口煙圈,感嘆了句,“物是人非,太歲頭上動土啊。”
“你一個人在外面叽叽歪歪什麽呢?”沈流雙拉開玻璃門走出來。
楊致頭都懶得回,嗤笑:“我還以為你真的吃得下飯呢。”
“确實是吃不下,氣都氣飽了。”沈流雙在人前裝模作樣,人後懶懶散散地一屁股坐在臺階上,“flow解散我是最生氣的一個好嗎,你和彭寧君子動口不動手呗,我是暴脾氣一點就着。只有我對那傻逼拳打腳踢了,踢完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結果呢。”
“冠軍沒了,車隊沒了,還要被joker拿出來鞭屍!”沈流雙一拳砸在臺階上,沒砸出什麽響,反而把自己手錘疼了,“哎喲喲....”
他龇牙咧嘴。
楊致瞥他一眼,受不了地用膝蓋拱了拱他背,“起來,別坐這。”
“幹嘛啊,我看你心情似乎不太美妙,作為兄弟十分人道主義地出來陪你會兒,你還要趕我走?”
“夜裏風大容易着涼。”楊致說。
“...你不要用對毛茂宇那套來惡心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
楊致打斷:“裏面有人盯着你看,再不起來你會很慘。”
沈流雙猛地回頭。
缪思羽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餐廳出來,就站在機位旁邊,皺着眉盯着他。
“唉。”沈流雙一下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沒辦法,我跟他打了賭,要是沒進22強他什麽都得聽我的,要是進了22強我就聽他的,調一下作息。”
“現在進了,我答應他晚上不會再通宵,尤其是通宵到早上六點。”
“這不,立刻來逮我上樓睡覺。”沈流雙看了看時間,“我這生物鐘調了五年都沒調過來,真是太他嗎為難我了。”
“全聯盟的後輩都對我恭敬有加,你楊致的九萬裏見到我好歹也都喊我一句雙神,只有他缪思羽!...這那的!”
“..敢逼我晚上九點原地入睡!”
楊致叼着煙,舉起手沖玻璃門裏的缪思羽揮了揮,然後把沈流雙給一腳踹了進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去吧。”楊致笑眯眯。
“..草!你別亂說!這可是我的領航員!純正的隊友關系!”
沈流雙捂着屁股,頭一回繃着神經,回頭慌裏慌張地朝楊致罵了幾句。
純正?
那就有鬼了。
純正的隊友會在意一句古詩麽,更何況楊致什麽都沒說。
純正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還差不多。
簡直笑話。
楊致懶得應他,轉身繼續看着後花園的瓜田,吐了口煙圈。
而原時收拾完餐廳,在路過樓梯時朝外面的楊致打了招呼:“楊神,我去休息了!”
“行。”楊致回頭沖他擡了擡手。
隊友都在調整狀态,而謝心樹嚴于律己。
吃完飯後謝心樹戴上耳機,去小區裏散了散步。
他打比賽前會小小運動一下來消化自己的情緒,并且散步時單曲循環的歌通常就是bleeding love。
裕景花苑很大,全都是獨棟別墅帶花園的。
住在這個小區非富即貴,所以沈流雙之前說楊致窮,謝心樹沒當回事。
而且他也知道楊致的能力,比如昨天一場解說賽事組就給他打了二十萬。
謝心樹一邊聽着歌一邊開始慢慢跑,他繞着小區跑了三圈,回到基地前。
剛好看到快遞小哥開着車,卸貨一樣丢了幾個快遞在門口,然後蹲在地上往鐵栅門裏塞,快遞盒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謝謝。”謝心樹在門口刷臉,把快遞盒抱起來了,帶進去,“辛苦了。”
“沒事!看看沒問題吧?”小哥跨步上車,回頭道。
謝心樹确認了下,點頭。
他看着小哥開車離開,摘下一枚耳機塞耳機倉裏,邊看着快遞盒邊往裏走。
“學長。”謝心樹從外頭走進來,右耳還戴着個藍牙耳機,藏在碎發下不太顯眼,“這兩個也是你的快遞。”
楊致剛好散完煙味進來,帶上玻璃門。
他一向都不着急拆快遞,點點頭,路過時揉了揉謝心樹腦袋。因為口有點渴,于是去了活動室島臺,從冰櫃裏拿了點冰球出來,準備調酒。
“放那吧,我有空的時候拆。”楊致拿出高腳杯和伏特加,他擡頭看見活動室外謝心樹進過的身影,後背上一層泅濕的暗痕,“出汗了?”
“嗯!”謝心樹應了聲,先把他自己的快遞在機位前拆了,“剛剛去跑步。”
“這邊是你的。”謝心樹說。
“兩個?”楊致兌了糖漿,抽空擡頭看了眼,謝心樹正把剩下的兩個盒子往地上放。
“對,兩個。”謝心樹問,“怎麽了?”
“我最近應該是只買了個新鼠标。”楊致多問了句,“确定兩個都是我的嗎?別拿錯鄰居快遞。”
“嗯。”謝心樹于是蹲下來,很乖地拎起快遞盒,掰正了地址信息,念了念,“兩個電話尾號都是你的,不過有一個收件人寫的是你的大名。”
謝心樹之前幫楊致接過快遞,收件人姓名那一欄是串沒什麽含義的字母,一看就是亂打的,為了不暴露隐私所以沒用真名。
所以這個用大名的快遞估計不是楊致自己買的東西,更有可能是別人寄給他的。
“有寫寄了什麽嗎?”楊致問。
“沒有,就寫了個生活用品吧。”謝心樹又看了看,“發貨地是四川涼山。”
這個地方倒是少見,以謝心樹多年網購的經驗,大多數商家發貨地都是江浙滬那一帶,比如什麽電子園工業園區。
聽到這四個字,楊致倒酒的動作忽然一頓,猛地擡頭。
眼神瞬間變了。
謝心樹背對着他,還在檢查快遞。
“需要我幫你拆開看看是什麽嗎?”
他現在和楊致有點熟悉了,說話更不容易犯結巴,基本上可以正常交流。
這讓謝心樹很高興。
身後卻傳出動靜。
楊致一下站起身,步履生風地走過來,攥着謝心樹手腕把人直接從地上帶起,力道很大。
在謝心樹毫無防備的視線裏,他一腳踢開謝心樹剛剛還抓在手心看寄件信息的盒子。
快遞迅速飛出去,砰地撞上牆,又暴跌在地,發出哐當的聲音。
碰撞大到盒子都擠壓變形。
“別碰。”楊致聲音冰冷。
冷得像把刀子。
謝心樹愣住,腳下趔趄兩步,好不容易站穩時,手臂卻被迫擡起,楊致緊緊抓着他,青筋暴起。
他從來沒有在楊致的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唇線鋒利,擰眉,眼睛深邃又冷峻,狹長眼廓裏頂着生冷的警告,連剛才的語氣都更顯得陌生。
他也沒聽過楊致用這樣帶着命令的語氣和他說話。
目光對峙,楊致似乎是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他速度太快,把謝心樹拽起身時,慣性甩掉了謝心樹戴着的耳機。
那玩意砸在地上,還滾了幾圈。
餘光裏,謝心樹看到耳機已經摔裂,振膜動圈掉在地上,像被分屍。
謝心樹在這一瞬間忽然意識到。
楊致平時笑意盈盈,卻并非不會生氣。
他不清楚楊致在意的點是什麽。
然而他從見到楊致的第一面開始,就把自己全盤托出了。
他會結巴,他怕被人嘲笑,他心态不好,他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小癖好,比如喜歡香水。
但現在,他像被什麽東西砸到了腦門,驟然驚醒。他完全不懂自己說什麽,做什麽會踩到楊致的那根線。
于是謝心樹看向楊致,就只是這麽看着他。
他以一種近乎倔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仿佛在用眼神問他,怎麽了,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沒有逃避對視。
而楊致眼底情緒非常複雜,瞳仁在縮動。
謝心樹在心裏倒數。
十秒。
而十秒轉瞬即逝。
楊致什麽話都沒說。
謝心樹看着楊致,開口:“手,松開。”
也是頭一次語氣不太好。
說完這話,謝心樹手腕的禁锢感驟然消失。
楊致反應過來,立刻撒了手。
但他的心陡然一沉。
謝心樹沒看地上的耳機,也沒看牆邊的快遞盒,繞開楊致,往樓梯走。
擦肩而過時。
“..對不起。”楊致突然啞道。
謝心樹腳步停住。
“我怕裏面的東西會傷到你,所以讓你別碰。”楊致手撐開,揉着太陽穴,眉尾暴跳着,低頭道,“不是別的意思。”
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失态,但張嘴,有些話又給咽了下去。
“就是。”楊致重複了一遍,略有些慌亂,“不清楚裏面是什麽,有可能會傷到你。”
相當于廢話。
謝心樹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腳,走之前應了聲:“嗯。”
“我知道了。”
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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