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誤觸
第28章 誤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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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也有打不到車的地方。
楊致牽着謝心樹, 在地圖上找停車口,實時路況滿線飄紅,到處都在堵車。
俱樂部包車的司機已經走了, 這麽晚叫人來也不太方便,楊致想着今晚要喝酒, 自己沒開車。
“還能走嗎。”楊致回頭看着身後一步距離的人,“頭暈不暈?”
謝心樹不吭聲, 只是盯着楊致牽着他的手看。
晚風吹得人鼻頭都發紅, 當然也帶點酒精催化的效果, 涼意裹挾裏謝心樹的注意力全聚焦在自己掌心, 熱乎乎的, 楊致手指比他長,這會兒甚至十指相扣,每一寸肌膚都貼在一塊。
為什麽要牽他?
他不是能好好走路嗎。
而且為什麽非得是這個牽法?
剛上大學兩月的謝心樹處在人生的智力巅峰,給他一套高考數學卷他還能再戰兩小時。
所以他不斷在腦子裏思考, 這是怎麽牽上的。
楊致在找地圖上給他提示的107街道左拐第二棵行道樹,樹下是停車點,找到一半, 身後傳來難以忽視的拽力。
他回頭,看謝心樹站在原地,略帶警惕地望着自己。
“怎麽了?”楊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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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說不能跟壞人走。”
楊致慢慢揚起眉。
壞了。
從樓裏出來五分鐘時間不到, 他居然成壞人了。
“不認得我是誰了?”楊致憋着笑, 他忍不住想拿手機出來拍謝心樹。
“I ot..”謝心樹還是這句話。
楊致已經松了手,他不着急,想看看謝心樹到底要做什麽。
結果謝心樹找到了路邊的圓石頭墩子, 彎腰指着人家問:“Why are you standing here?”
楊致站在路邊聽了半天,聽謝心樹從你今年多大問到你家裏幾口人。
正巧有路人經過, 兩個小姐姐驚奇地側頭打量謝心樹,發現他是很認真地在和石頭說話後,兩人捂着嘴笑。
“需要幫忙嗎?”她們問。
楊致笑着擺擺手:“不用,謝謝。”
等人走後,楊致湊近,拍了拍謝心樹的後背,“玩夠了沒?走吧。你跟石頭說話它能應你嗎?跟我說,我應。”
謝心樹又說了幾句英語,還是嘀嘀咕咕的。
楊致笑:“你等會兒來個複合長難句我該聽不懂了。”
作為flow隊長和全冠王,他精通26國語言的“友誼長存”,除此之外倒是沒在語言方面表現出過人天賦。
于是謝心樹切換中文系統,被楊致帶着往前走,有點踉踉跄跄,“我沒醉。”
“嗯。你沒醉。”
“我真的沒醉!”
楊致問:“這是幾?”
“五。”
“厲害,我都還沒比劃你就知道是幾。”楊致笑得雙肩發抖。
停車點在一棟畫滿了塗鴉的牆前,行道樹附近沒路燈,烏漆嘛黑,楊致手機屏幕亮了,他接到司機電話:“你好,這邊路上在堵車,大概還要等十來分鐘我才能到,抱歉——”
“好沒事,我們不急。”楊致應完回頭,發現謝心樹正扶着牆。
“不舒服?”楊致心一緊,以為謝心樹要吐,“我去給你買水和紙?”
然而謝心樹的酒品雖然小衆,但是不差。他喝多了除了會說英語以外沒別的反應,也不撒酒瘋。
“不要不要。”謝心樹搖頭,“No,no。”
“我只是有點暈暈的。”
楊致戰術性捂着自己嘴唇,被萌翻。
謝心樹說完慢慢蹲下了,抱着自己膝蓋躲在牆角,身後是張狂的即興塗鴉。
周圍沒燈,但今晚能看到月亮,月光下謝心樹的影子很淡。
楊致也蹲下來,沒忍住,伸手幫謝心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他學謝心樹說話:
“心樹心樹。”
“今天晚上為什麽不高興?比賽不是贏得很漂亮嗎?”
謝心樹嘟囔,仿佛為了打假楊致的說法似的,兇巴巴瞪他:“你怎麽知道我不高興?”
楊致兩手垂在膝蓋旁,笑:“因為我很在意你。”
“我...”謝心樹原本埋着腦袋,但楊致的氣場太強,讓人難以忽視,更何況現在楊致和他距離很近,仿佛就在咫尺。
他擡眸,瞄了楊致一瞬,又垂眸:“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楊致倒是意外:“現在又認得我了?”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他繼續用手指理着謝心樹的頭發,碎發下的那雙眼睛因為喝了酒後帶着水霧。
模樣看上去怪可憐的。
“眼睛...”謝心樹說。
楊致“嗯”道,“眼睛怎麽了?”
“不是每天都要濕敷嗎。”謝心樹嘀咕,“你是不是忘記了。”
“不用每天。”楊致失笑,“擔心我生病?”
謝心樹:“我是看了比賽回放才知道你那天眼睛不舒服,你去醫院以後直接發了微博,我也是被人艾特了才看到你發的內容,什麽中醫什麽需要養生...”
謝心樹:“眼睛,手臂,你都想瞞着,瞞着也就算了。”
謝心樹:“你還想讓我走。”
楊致:?
他手指一下點上謝心樹腦袋,“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走?”
“有。”謝心樹低頭看地面,“會有的。”
“誰說的?”楊致撇開謝心樹的劉海,想看清他的眼睛。
“他們都欺負我。仗着我喜歡...”謝心樹突然頓住,不說了。
前世TTL仗着謝心樹喜歡飛車,喜歡電競,瘋狂施壓,不斷強調謝心樹能入隊這個機會是來之不易的,是随時可能失去的。他這個隊長當得兢兢業業,卻也每天都像走鋼絲。
“thought,為什麽比賽又犯結巴了?你知不知道這場比賽是晉級賽!平時訓練的時候不是都好好的嗎?!”
“thought,你雖然是隊長,但要努力配合隊內其他成員,不然我們只能考慮換人了。”
“thought,有隊友反應你們在宿舍吵架?為什麽?就打碎你一個香水瓶子你跟人家生什麽氣?作為隊長你這點氣量都沒有嗎?”
...
直到謝心樹打進世競賽,打出驚人的成績,這種情況才好轉。
如果不是因為他特別喜歡飛車電競,他想追求夢想,如果不是謝心樹有韌性,有心氣兒,誰能在一個小俱樂部裏打雜,連青訓生都算不上,只能偷偷躲起來聽教練的指導,還一幹就是三年?誰能甘願給職業選手端茶倒水,找手機,找狗,選手有需要他就得幫忙,指哪打哪,比後勤還後勤?誰又能頂着萬千期待,頂着跌落谷底的風險,以一己之力扛着Mindfulness車隊沖進世競賽?
光他家裏頭那種條件,就夠謝心樹後半輩子躺平不用愁。作為貨真價實的貴公子,謝心樹卻很能吃苦。
正念。取這個車隊名時,他把心流和正念當成精神支柱,奉為圭臬。
結巴怎麽了,抗壓能力差怎麽了,是不被看好的新人又怎麽了?
嘲笑就嘲笑吧。
因為喜歡,所以願意。有心之所向就坦坦蕩蕩,勇敢面對挫折。
至于奚落。
奚落是庸才對天才的贊歌。
重來一次再回頭看,謝心樹想說的千言萬語,也就只剩一句,他們都欺負我。
仗着他喜歡飛車電競而欺負他打壓他。
因為知道他肯定不舍得放棄機會。
...
塗鴉牆下,兩個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
楊致眉頭微擰。
“誰欺負你?”楊致揉了揉謝心樹的腦袋,“因為結巴?學校裏的同學嗎?”
他發現自己對謝心樹的過去一概不知。
謝心樹搖頭:“不是..我不能說。”
“好,不想說就不說。”楊致道,“那我們聊回來。為什麽說我想讓你走?”
“我...聽到你和我姐說轉會費的事了。你還和劉滔單獨聊。他肯定說想買我。”
楊致眉尾的青筋都跳了跳,他眼眸深邃,說:“心樹。”
“如果我告訴你,熊隊開1500萬買你的轉會權,FON報價2000萬無上限,JQ也要湊個熱鬧,但是在我這,200億都不行。我死都不會放你走。”
“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拐走你。”
“你接不接受?”
“這意味着你只能做bleeding的小隊長了。你是這個車隊的核心人物,是類似于領袖的存在。在每一場比賽裏你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你帶領的這個車隊贏得多少喝彩,你就贏得多少喝彩。”
“你是天才,我會讓世界發現你。”
“這個車隊屬于你們,誰都拆不開。”
“榮辱與共。”
“你跑不了。”
“接受嗎?”
謝心樹睫毛顫了顫,眼睛卻忽然亮起來。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承受過不被信任的颠簸和随時可能被替換的懸浮,終于等來一句不會讓他走。
“真的..真的嗎?”謝心樹問。
楊致用指腹蹭了蹭謝心樹的鼻尖,“真的。現在開心點了?”
面前和楊致一樣蹲着的人點點頭。
“原來你喝多了以後說話會變快?”楊致逗他。
謝心樹輕飄飄地反問:
“你嫌棄我平時說話慢?”
“...”
這鍋他敢背嗎。
這鍋他可真不能背。
“怎麽可能。我特別喜歡聽你跟我說話。”
楊致站起身,把謝心樹也帶起來,還順勢幫他理了理衣領,“司機快到了,我們得走了。”
“還暈嗎?”楊致問。
謝心樹抓着楊致的手臂,走了兩步。
“有一...一點點。”謝心樹表情無措。
“那別走了。我抱你上車。”楊致朝着謝心樹莞爾,意味深長,“樹懶抱,扛肩抱,摟脖抱,攔腰抱還是幹脆背你?”
“要怎麽抱?選一個。”楊致語氣不容置喙。
謝心樹腦子醉成漿糊了,懵懵懂懂:“我..我選不出來...”
“公主抱行不行?”楊致說。
還沒等謝心樹回答,楊致直接把人打橫抱起。
謝心樹這下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掙紮兩下,沒什麽力氣地推了推楊致肩膀。
“做什麽?掉下來等會兒摔着。”楊致垂眸看他,“不想讓我抱?”
謝心樹小聲:“我..我身上有酒味..”
“沒有。”楊致低頭湊近後又直起身,“只有香水味。”
“香噴噴的,很好聞。”
那..那好吧。
謝心樹這下毫無負罪感地縮在楊致懷裏,完全不覺得自己已然微醺。
雖然如果換做平常,他肯定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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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致抱着謝心樹走了兩三分鐘,他示意:“把我衣服兜裏的手機拿出來,看看司機在哪。車牌號我沒記住。”
由于楊致沒手空着,謝心樹很順從地往楊致的工裝外套兜裏摸了幾把。
“密碼。”謝心樹正準備解鎖屏,問:“是多少?”
“Acuo0317。”
解開後界面停留在打車軟件上,謝心樹悶了會兒問:“Acuo是什麽?”
“阿措是我。”楊致笑了聲。
啊。
謝心樹愣了愣,“小名嗎?”
“嗯。小名。以前外婆這麽喊我。”楊致穩穩當當抱着謝心樹,“你太輕了謝心樹同學,以後得給你加餐。”
“她是彜族,我們那給男孩起小名選的字可能和你們不一樣。”楊致解釋。
“那你也是彜族嗎?”
楊致只是笑了笑:“我不是。”
“車是哪輛?”楊致擡頭看了眼問。
直到謝心樹給他指了指,楊致又抱着人走過去。
謝心樹很自覺地拉開車門,但楊致還是沒把他放下來,好像生怕謝心樹的腿使不上力似的,他直接把謝心樹塞進車裏放好,起身時,謝心樹借着他的肩膀撐了一把,收手時卻不小心蹭到了楊致的心口。
仿佛全身過電般,謝心樹猛地擡頭看向楊致。
楊致則眯起眼睛,表情耐人尋味。
胡亂撩撥的指腹方才摁到了楊致胸前很明顯的凸起,甚至還帶了點硬質,像是有個環。
只接觸一秒,謝心樹立刻意識到什麽,耳朵唰地起了熱度。
“剛剛往哪兒摸呢。”楊致站在車外看他,見自己已經把人哄好,于是笑得很不正經,“摸到什麽了?”
謝心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窩在後座上罰坐,後背挺得筆直,酒都快醒了大半。
很快楊致繞到另一側進來,和前頭師傅示意:“可以走了。”
車啓動後,室內開了暖氣,讓謝心樹臉上溫度更高,持續攀升。
“吓到了?”
楊致單手撐着下巴,雙腿交疊,笑眯眯地側頭問他。
謝心樹想裝死。
求放過...
他不是故意的...
嗚嗚。
看謝心樹僵成雕塑的模樣,楊致失笑:“不是跟你說過嗎,往下面猜。”
半晌,謝心樹才用嘴型悄悄問:“是..是..是戴了乳環嗎?”
“嗯。”楊致嘴角一勾,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神攝人心魄,“戴了。”
“好奇嗎?”
謝心樹承認:“有..有點..”
楊致道:“那回去了掀開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