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田園夏
第4章 田園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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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組車隊,首先得找人。
謝心樹花了兩天時間做了背調,基本摸清了現在各大俱樂部的情況。
加上上一世他對國內飛車電競賽事組的了解,其實謝心樹多少有了想要的隊員。
夜裏,謝心樹坐在電腦前。他戴上耳機,在開直播前調試了設備。
飛車作為國民游戲,熱度很高,J站有專門的飛車專區,專區內還分了很多小版塊,職業選手的直播基本在站內實時熱度排行榜的前幾名挂着,謝心樹瞄了一眼,看到了沈流雙的直播間。
上一世謝心樹能進TTL,就是因為他在直播的時候刷了個地圖的記錄,獵頭找上他,讓謝心樹第二天去俱樂部面試。
當時他是露臉直播的,直播間進來的觀衆一個勁兒地誇他,說他長得不錯。後來TTL在得知他會結巴後就打算挂了他的簡歷,連青訓生都做不了,但謝心樹被投資方曹全看上了,曹全是個大老板,結婚了,孩子都三歲大,沒想到他好男色,揚言要包養謝心樹,只要謝心樹能和他上床,他就讓謝心樹進TTL打職業。
想到這段過往謝心樹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所以從頭再來,謝心樹不打算露臉直播。
他不想讓人過度關注他的臉,也不想再吸引到稀奇古怪的人。
包括上一世在謝心樹打出成績之前不少人明裏暗裏地嘲諷他,說他是靠臉上位,渾身上下只有商業價值,幹脆直播帶貨算了雲雲,謝心樹都記得。
打職業,這一次謝心樹想用純粹的技術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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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車專區也有各種主播的板塊,還細分了gamer,singer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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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朋友給他做了個皮套,精細度不錯,謝心樹很喜歡。
自從決定開播跑圖以後,謝心樹就在籌備時間和直播設備,他卡裏有高中時候做家教攢的錢,把顯示屏鼠标鍵盤都置備完,還剩了點存款。
除非謝心樹回家一趟,否則他要自組車隊,沒有錢。
人也沒有。
謝心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首先,他要被人發現。
很多職業選手也是被獵頭從直播間挖過去的,謝心樹想着剛好直播的時候他也能名正言順地跑跑圖練練手,于是立刻拍案。
初配信的視頻謝心樹簡單制作了一番,後期剪輯打軸等工作都是他一個人幹的,做起來相當順手,他畢竟是活過一遭的人。
視頻的反響似乎還不錯,幾萬的播放和千贊對一個新人來說已經很難得了。謝心樹在這幾天時間裏陸陸續續直播過幾場,積攢了一點粉絲基礎。
朋友給謝心樹畫的這個皮套是玉米蛇拟人,暴風雪,白毛黑瞳,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酒窩。這條蛇原本是朋友和謝心樹一塊養的寵物,後來壽終正寝了。
直播間。
謝心樹剛剛開窗,就擠進來幾個觀衆。
他把皮套調到右下角。
[開窗了诶!]
[主包今天玩飛車嗎?]
謝心樹随意瞥了瞥彈幕,低低地“嗯”了聲。他直播賬號的名字叫snow,因為他之前養過的玉米蛇就叫白雪。
和平臺簽約後,謝心樹挂上了V标。
在沒有和人面對面交流時,謝心樹基本不犯口吃,開窗前他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加油打氣,做足了心理準備。
“大家晚上好。”謝心樹聲音像雨打檐鈴,甘冽清冷,“今天會跑幾個圖,随便玩玩,祝大家看得開心。”
這個皮套的動捕被謝心樹調試過,很靈敏,特別是那雙眼睛。謝心樹每次掃着後臺評論時,畫面上的皮套就會跟着他一起轉目。
[這個皮真的好美啊啊啊啊蛇蛇色色的^3^]
[剛剛從別的地方過來,主播加油~]
別的地方。
謝心樹想多半是沈流雙的直播間。FON在和楊致解約後和沒事人一般,除了發公告以外沒一點別的動靜,這明顯是和楊致鬧得不太愉快,不知道FON是不是還在憋個大的,比如,很有可能聯合直播平臺起訴楊致。
這事兒之前FON就幹過,前世俱樂部和Flow那位低人氣成員解約時倒打一耙,和平臺一起告選手勒索違約等等,不僅勝訴了還讓對方直接淨身出戶,一個子兒都沒留下。
曾經的沈流雙和楊致并稱為Flow雙強,沈流雙單獨開直播,又是在楊致和FON解約之後,可想而知他的直播間現在會有多腥風血雨。
“可以聊。”謝心樹瞥見彈幕飄過的注意版規,他幹脆重新寫了一下簡介,“關于飛車的都可以聊。但不要人身攻擊、ky別的主播以及職業選手。我的直播間沒那麽多規矩,謝謝大家。”
而且謝心樹順手還改了一下他直播間的名字。
——“My heart is bleeding love。”
和一衆大佬直接放ID的直播間名字不同,謝心樹簡直算得上一股洪流。
這個标題是謝心樹自己想的,可以說衍生自謝心樹最喜歡的一首歌,歌名叫《Bleeding Love》,他用這個歌名創建了那個有關飛車的一切的文件夾,上一世在采訪的時候謝心樹也回答過媒體的問題,解釋說他不管是訓練賽還是空餘時間都很喜歡聽歌,耳機不離身,其中百聽不厭的就是這首。
謝心樹直播的一貫風格是,跑完一張圖才會回複一下彈幕,他現在直播間熱氣最高的時候也只有幾百來個同接。
開播後,謝心樹瞄了幾眼後臺,前幾場直播謝心樹都是進別人開的飛車房間,跑娛樂圖,今天他自己創建了一個,選的競速圖。
飛車地圖總共一千多張,謝心樹就是再播兩年都跑不完所有的,但他現在是要和時間賽跑,得盡快在各大俱樂部的青訓生還沒正式簽約之前,把他想要的隊友勾搭來。
所以,謝心樹決定今天就不裝了。
跑競速圖,他沒有點随機,而是選了個三星地圖,叫田園夏。目标很明确。
[主包今天居然跑競速圖???]
[這圖難度中等吧,記錄是Flow打的!!!]
謝心樹笑了一聲,“是。”
田園夏,三星地圖,不算複雜,彎道少,畫面唯美,跑着跑着說不定還會有鴨子路過,背景音樂有農家的歡聲笑語。
全服記錄是2'33''41,兩分多鐘。Flow的彭寧跑的。
這個記錄在上一世鐵打不動地霸榜了三年,後來被北歐隊的某位後起之秀給刷新了。
謝心樹等剩下車位都被沾滿,點了開局。
然而,這場謝心樹打的第一個競速圖,掀起了熱議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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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俱樂部主大樓,一層。
“卧槽!”彭寧一口水噴了出來。
劉滔風風火火地下樓,沖到彭寧面前,把桌子拍得啪啪響:“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彭寧,你記錄被刷新了!”
沈流雙坐在彭寧右手邊,他剛下播,懶洋洋地靠在電競椅上補覺,聞言他笑出聲:“老彭,接受俱樂部唾沫星子的洗禮吧。”
“你也別看熱鬧,知道誰刷的記錄麽。”經紀人劉滔冷笑看着沈流雙,“一個非職業!新人!還是個虛拟主播!剛直播不到一星期!把彭寧的記錄!給刷新了!”
沈流雙沒什麽反應,“正常啊,飛車地圖那麽多,職業選手誰平時沒事閑着去刷記錄的,我們都跑的訓練賽地圖。”
“這可不正常。”彭寧一下坐起來,覺得自己的水平被挑釁了,不滿道,“我刷那地圖的記錄全程零失誤甚至超常發揮的好麽!而且我練了好久!那是我最喜歡的地圖!能把我的記錄刷了?!那人是不是開挂了!或者是不是哪家俱樂部的開馬甲直播去了?!”
沈流雙于是睜開眼睛,“跑了幾分鐘?”
劉滔手裏拿着平板,找了下公告,“2'30''09。”
“喲。”沈流雙這下也坐了起來,“快了将近三秒啊。”
飛車,一秒定生死,特別是對于職業選手來說,大部分時候比的都是精确到毫秒的誰的車頭率先過終點線。
沈流雙說完這話,俱樂部前面的自動感應門開了,走進來個人。
“這麽熱鬧?”楊致腳步頓了頓,手裏拎着個行李箱,推了進來,“聊什麽呢。”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該吃午飯了,但劉滔居然摁着彭寧,明顯是在開罵。
沈流雙啧啧兩聲:“聊老彭職業生涯最輝煌的田園夏記錄被人刷新了。”
“我草沈流雙啊啊啊你還是人嗎!你快閉嘴吧!!我肯定會再刷回來!!”彭寧撇開劉滔的手,站起身,面色青一陣白一陣,趕緊轉移話題,“那什麽楊神啊,你今天怎麽回來了?”
“拿點東西。”楊致說。
他優哉游哉地出現在俱樂部內,劉滔的臉色不好看,彭寧是他前隊友,即使楊致退隊,彭寧對他也還是和從前一般。
“楊神!”訓練生裏有個人突然站起身,支支吾吾地,“你,你有時間嗎?”
楊致腳步一頓,看他,“嗯?”
“我們...過兩天和別的俱樂部有比賽,能不能請你...指導一下?就簡單看看我們有什麽問題。”訓練生說。
楊致想了想,走過去,手插在兜裏,他眼睛動了刀,在術後恢複期,醫生建議是不能長時間接觸強光,今天如果不是為了把他在俱樂部的東西打包帶走,他都懶得出門。
“沈流雙,一塊來。”楊致說。
座位上的人站起身,把飯卡丢在桌上,“彭寧,吃飯去。我請你,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
沈流雙站到楊致身邊,兩人一塊盯着一排的四個訓練生。面前屏幕上是訓練賽的地圖,四個人已經就位了,飛車的入場界面彈出來。
被flow雙強這麽盯着,訓練生明顯倍感壓力,各個緊張得肩膀都緊繃。
看了半分鐘,楊致問:“什麽感覺?”
沈流雙皺着眉,“別的位置不知道,我是打二號位中場的,只盯這個位置。感覺可能是我們盯着壓力大了,中場有點急。”
一排的訓練生都戴着耳機,在交流。
“下個路口三點鐘速降有岔道口,漂移壓着點力道,中幅度彎道——”離楊致最近位置的是首發位,首發位跑完自己的part負責給二號中場做領航員,他唇抵着麥,說話語速很快。
職業賽每支隊伍就四個車位,首發位,二號、三號中場和末置位各一個選手,最多再來個替補,比賽每支隊伍只能報五個人。首發位置特殊,不需要領航員,負責開路,跑完給二號做領航員,二號跑完給三號做領航員,以此類推。
末置位負責沖刺,每年世競賽末置位都會出現很多讓人拍案叫絕的精彩翻盤。
楊致黑眸沉沉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說是答應給人家作指導,楊致全程一聲不吭地看完這場訓練賽,等打完,他才說:
“剛才末置位處于落後地位,為什麽不跟領航員指揮去抄近道?”
末置位的小夥子渾身一僵,解釋:“我那個,被對面撞了車尾,沒把握走好那個近道,所以就——”
楊致看他:“末置位是超車精彩瞬間的集中觸發區,在某種意義上直接決定這場比賽是勝是負,需要有絕對的實力和賭徒心态。多練練甩尾,下次被撞車直接咬回去。你明顯有這個能力,別畏手畏腳。”
“诶。”小夥子咬唇,一副要對天發誓的樣子,“我知道了楊神,我下次注意。謝謝楊神。”
沈流雙把打二號位中場的單獨叫起來,還算客氣地指點了一番,中場面紅耳赤,被罵了也覺得爽,m屬性大爆發。畢竟這特麽可是沈流雙!國內飛車職業選手裏當之無愧的最強中場王!能被他親自罵一通是榮幸!是勳章!
沈流雙看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手一揮,“行了繼續訓練吧。”
“楊致。你來。”沈流雙掏出根煙,帶楊致走到角落。私底下他改了稱呼,“隊長,你現在什麽打算?這就是你最後一次來FON了?親自指導個訓練生算作給FON的贈禮?”
楊致靠在牆壁上,牛頭不對馬嘴:“雙,我問問你,你想要個什麽樣的領航員?”
“哈?”沈流雙恨不得把煙塞進楊致嘴裏,“這裏是俱樂部,你他嗎要挖人這麽明目張膽?!你問我要什麽領航員是什麽意思?”
“就問問。看什麽樣的能制服你。”楊致莞爾。
“....你是覺得我一定會解約了?你答應我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沈流雙冷笑。
可能見楊致表情挺嚴肅的,沈流雙皺眉往遠處看。他想了想,輕笑,“我要的首發位領航員,首先得跟我神魂相契,再得不懼坎坷一往無前,最後有驚人的反應力和意識。不然憑什麽讓我聽他指揮?”
“行。我知道找誰了。”楊致說。
沈流雙:???
看楊致的表情,沈流雙忽然驚覺,楊致好像是認真地在打算組車隊。
這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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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致我看你真是閑得蛋疼了是吧?!”劉滔下來後發現楊致居然還在,甚至和青訓賽那幫初生牛犢聊上了,他氣沖沖過來,“你已經不是我們俱樂部的了,閑雜人等趕緊滾蛋!”
楊致笑了聲,完全沒在意閑雜人等這個稱呼。
訓練生被flow雙強罵了頓後興高采烈地吃午飯去了,走的時候有人問:“剛才楊神說的末置位要有賭徒心理....說的是他自己麽?”
畢竟楊致打的就是末置位,常年在精彩集錦的排行榜上霸榜,多少超車的神漂移瞬間都是他跑出來的。
楊致聽到了漸行漸遠的對話,他在心裏笑了笑。
賭徒。
他能賭的東西真的不多了,但他願意再押一次寶。
楊致拎着行李箱,把所有他的東西清空,最後回頭看了俱樂部大樓一眼。他在這裏厮混了五年的青春,加上上一世,都不知道總共打了多久的職業。
是時候告別了。
他不欠FON任何,FON也不欠他任何。
但是他仍然野心勃勃。
“啊。”楊致走之前單手撐在行李箱拉杆上,問,“還有個事兒。誰刷了老彭的記錄來着?”
“不知道。”劉滔翻白眼,“你想知道自己查去。”
反正田園夏記錄就擺在那,又不會長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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