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舍
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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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還沒有完全适應衣櫥中的黑暗, 又因為回避,寧遲非只能聽到周璟清冷的聲音回響在四方的空間。
沒有興趣了……
所以,是“不用離開”的意思嗎。
寧遲非還沒說話。
周璟見他定住了似的, 又說:“那個小崽子快開始找了吧,你這種時候出去, 是想暴露我的位置麽。”
寧遲非心忖:原來你在乎捉迷藏被抓住嗎。
逗小孩子開心, 就是要被抓住啊。
寧遲非還沒有哪一刻這麽想知道周璟是用什麽表情說話的。
大抵能猜得到。
不知怎的, 就是想親眼看見。
以前他們相處很少有陷入沉默的時候。
如今想來,是因為周璟一直在說話, 只要周璟停下來, 就會像現在這樣了。
過了一會兒, 視線清明了些。
周璟站在衣櫥盡頭的死角,它還算寬敞,衣服占用了三分之二的空間,整體偏向一側,留下的地方就是周璟站的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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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襯衫在視覺恢複後讓整個身形亮了許多。
周璟稍微彎着背, 身體的重量都在衣櫥光滑的側壁上。
寧遲非和他站得很近,二三十厘米的距離, 身形有一半被長款的禮服遮住了。
半晌, 寧遲非說出了他早就想說的話。
現在不說,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
“有件事我要謝謝你。”寧遲非說,“欣欣都告訴我了。”
周璟原本因為彎着身體垂下的頭緩緩擡起,他額前的碎發該剪了, 此刻, 冷淡的灰綠色眼眸正透過淡金色的發絲看過來。
“想和我說的只有這個了嗎。”
他又說:“我還以為, 說欣欣的事之前,學長至少會感謝我為你做的事呢。”
融入了濃郁情緒的抱怨。
寧遲非以為, 周璟既然做得出來,就不會再有情緒了。
因為周璟就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我以為這是你的‘補償’。”寧遲非終于擡起眼,他凝視着數月前強行闖入他的生活又默然退場的人,“如果你後悔了,那還來得及,我會在實習期結束後退掉這裏的推免。”
周璟一怔,随即輕笑了一聲:“是啊,學長身邊只要有忠誠的邏格斯,就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也不用擔心前途了吧。”
忠誠的邏格斯……?
寧遲非正要開口,外面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管家和幾個侍從跟着小允跑進來了。
“還有5個人了哦。”管家笑着說,“您找得真快,這會兒就快都抓住了。”
小允的個頭才到成年人的一半,看遍整個屋子也要更多時間,他先看準了房間深處的儲物箱,指了一下,自己先跑了過去。
衣櫥內。
剛聽到動靜,周璟就在不動聲色移動挂着的衣服了。
從外側移到內側,就能擋住他們站着的地方。
寧遲非想着周璟何必和小孩子比輸贏,可能是不想被抓住以後再進入到下一個無聊的游戲。
一件件衣服移過來,兩人的身影遮得越發緊實了。
寧遲非距離外面的衣服更近些,中途,他伸過手去幫忙,周璟正把手收回來,手指撞到了他的手臂。
一瞬間,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是在等待對方開始,然後找到合作的節奏。
他們的工程也才到一半,外面小孩的腳步聲又近了。
衣服參差不齊。
嘩啦一聲,衣櫥被拉開了。
小允瞪起眼睛開始打量,光照進了半側門打開的地方,裏側還是黑暗一片。
小允正要去撥開另一扇門,旁邊跟來的自家侍從說:“我們來替您看吧。”
眼前的衣服質地昂貴,他們本來就是做客的,別的地方還好說,萬一小孩子為了找人穿着鞋爬進去了就不好了。
管家适時溫和道:“我來吧。”
……
寧遲非沒有在認真玩游戲,衣櫥這種地方,只要被對方打開了,幾乎就是無所遁形。他是抱着逗小孩的心思躲的,才選了這裏。
同樣的道理周璟一定也明白,才會也選了衣櫥。
其實周璟的脾氣比外面那個富家小少爺還難以捉摸,選了個最容易暴露的地方,還足夠尊重游戲,做些徒勞的努力。
就在另一側的門緩緩拉開時,周璟是嫌他站得太往外了,一條手臂勒住他的腰把他往裏帶了帶。
管家自下往上,一下子就看到震驚他的一幕。
沒有人知道城東區來的實習生和周璟竟然是認識的。
怎麽從來也沒有人提起過。
而且……
管家不算是看着周璟長大的,自從周璟5歲被接回來,他就時不時向上将報告情況。起碼在他認知裏,這是難以想象的。
寧遲非看了管家一眼。
他很想說,我們只是在認真地躲藏。
從身後勒住他腰間的手臂沒有離開,還從一條增加到了兩條,他們的上半身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似乎在觸碰到他的一瞬間,就像野獸抓住了獵物死活不肯再放開。
周璟倒是沒有看向外面,臉是向黑暗的那一面側着的,貼着他的肩側。
快要窒息了……
寧遲非感覺到他的胸廓每次随着呼吸擴展一寸,就會在收回時被勒得更緊。
而身後那個人像是無意識的。
又過了幾秒。
衣櫥的門慢慢閉合了。
管家直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汗,對小允說:“好像沒人呢,我們去別的房間再找找吧。”
“嗯。”小允有點沮喪,又很快打起精神,往別房間去了。
……
聽到外面沒了動靜,寧遲非想拉開周璟的手。
拉不動。
他又從小指和無名指開始掰。
通常被歹徒勒住脖子的時候,掰小指是最有效的辦法。寧遲非不想把人弄傷,就連帶無名指一起向外掰。
周璟沒有放開他,就像皮肉之痛完全不存在。
最終,寧遲非還是放棄了。
“我不走。”
“你松開些力道。”
“我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
等到身上的力氣稍微松泛,新鮮的空氣再次順利送入肺部,寧遲非緩緩舒了口氣。
他想問:既然這樣,為什麽當初要走。
為什麽在薛浩南喂他的時候說什麽“應該溫柔些”,為什麽又一聲不吭地消失。
“學長……”周璟問他,“要不要吃東西?
這句話喚醒了寧遲非潛藏在心底許久的、對味覺的渴望。
他在幾個月內努力壓抑下來了。
實驗中止,長時間在競争中消耗的精力和體力讓實驗成果付之一炬,他又恢複了需要邏格斯才能正常生活的狀态。
雖是在實習,袁征給了他豐厚的報酬。
等月底拿到第一筆錢,寧遲非就打算去雇一個邏格斯。
不這樣的話,他沒法保持體力工作。
寧遲非:“你的意思是……”
“沒什麽意思。”周璟的臉又在他頸邊蹭了兩下,說話的聲音卻是淡淡的,“我想着學長是個很難滿足的餓鬼,看到了我,會不會又想起我喂的東西有多美味呢。”
寧遲非一時間心情有點複雜。
這才像周璟的行徑。
一張無害的臉,卻像個總想拉人下水的浪子。
他的喉結滾了滾,只說:“我要出去了。”
周璟交叉在他面前的手臂收了收,又在過了幾秒後放開他,比他先一步離開了。
正趕上小允找完別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出門的周璟。
“抓到了!”
小允高興地叫了一聲。
周璟沒停下腳步,長腿一邁,幾步就消失在了樓梯口。
差點把任性的小孩子氣哭。
等到上了車,司機問周璟去哪裏,周璟沒說話,拿出口袋裏袁希給他的禮盒。
他是為了拿這個東西才回來一趟的。
從外區寄過來的,因為生産它的廠家不大,所以不是各區都能買到的。
司機停也不是開也不是,從後視鏡試探着看周璟。
周璟拆開禮盒。
裏面放了幾袋他熟悉的透藍色包裝袋,每包都裝着30顆薄荷糖。
司機是不知道這種糖有什麽好吃的,吃一兩顆還好,吃多了嘴裏就涼飕飕的,他一開始是不相信有人能一口氣吃掉一整袋。
直到從前幾個月開始,府上多了這種糖。
只有周璟在吃。
仆人去收拾桌子的時候,每次都是一大堆糖紙。
有的時候桌子滿了落在地上,還挺漂亮的,就像雪花一樣。
世間能讓人上瘾的東西絕不在少數。
薄荷糖上瘾,還是第一次見。
司機還在走神中,周璟已經撕開包裝袋,他拆開糖紙,那顆圓潤的糖果送入口中,沒有像往常般等它融化,而是咬碎了。
周璟:“司機先生。”
“啊。”司機回神,“您想好要去哪兒了嗎。回您的住處?”
周璟:“你又過把喜歡的人讓給別人的經歷嗎。”
“……”
司機:啊這。
說話間,周璟又拆了一顆糖,像是在對話,又像是喃喃自語:“或者說,你覺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這件事。”
他想起半年前回來沒多久的一件事。
薛浩南從城東區回來,比預計的期限晚了一段時間。
說是事假,這段微妙的時間,宛如一顆埋藏在心中的邪惡種子。
他應該只有那次差點因為嫉妒下手。
當時哥哥姐姐都看出他回來後不太開心,袁希把剛入手的馬送給他,他騎上去在院子裏轉了幾圈。
正趕上薛浩南回來向袁征彙報,他看到後,無意識間手上猛然拉動缰繩激怒了那匹馬。
馬被勒了脖子,一陣風般向薛浩南瘋狂跑去。
以馬奔跑的速度和當時的緊急程度,薛浩南其實沒來得及躲避。
周璟在最後一刻又一次勒住缰繩。
馬擡起前蹄,頭歪向旁邊,還是袁骁見狀,幫忙扯住了。
周璟确定,有一瞬間,他心中的魔鬼被放了出來。
他想着,
就這麽把人幹掉吧。
埋在馬剛才跑過幾圈的花園裏。
會停下來,是因為他再次意識到這是徒勞。
人是寧遲非選擇的。
一定意義上,薛浩南也算“無辜”。
想到這裏,他的心又因為劇痛狠狠地抽搐起來。
……
司機開車駛離這座位于繁華區的莊園,車後座的周璟抱着身體,歪斜着靠在車窗上,像是經歷了一場疲勞後沉沉睡去了。
……
……
寧遲非在與周璟匆匆見過一面後再次恢複了正常生活。
又過了幾天,寧遲非收到任務,要去和薛浩南解決一窩隐藏在酒店的外區間諜。
幾個邏格斯和味失症患者包了一間房間,由患者假扮中介,把其他患者誘騙到酒店裏,再發展成刺探情報的眼線。
薛浩南的人盯住他們有一段時間了,順藤摸瓜找到了根源所在,才開始準備對他們下手。
但邏格斯的犯罪問題向來難判。
受害者會因為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依賴不願意作證。
寧遲非對這方面有經驗,當初張平集結邏格斯抓了那麽多患者,李警官也是因為受害者不願開口卡了很長時間。
他們在行動的當天早上做了最後的準備。
幾天前,寧遲非把計劃報告給袁征。
其實,味失症患者只要在接觸邏格斯之前先吃過其他邏格斯的食物,抵抗力就會強很多。這次,他要當一回受害者,記錄整個犯罪過程。
這樣的計劃是不能維持長時間作戰的,如果只是幾天,問題不大。
寧遲非本來也是比一般患者更能抗住欲望的那一批。
意外的是,袁征差一點沒同意,卻沒有給出計劃不合理的理由。
後來,他們按照原計劃執行。
當天早上。
寧遲非坐在車裏,薛浩南上車後,打開了買來的早餐。
薛浩南:“你願意為了任務吃我給的東西,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當初的提議呢。”
“因為是兩碼事。”寧遲非說。
過程中,寧遲非相當配合地張開口,咀嚼,咽下。
皮蛋瘦肉粥和油條,食物雖然有滋味,寧遲非的腦子裏卻都是該怎麽制服那群窮兇極惡之人的計劃。
“或許是我表達的方式不對。”薛浩南看着舀起粥的勺子,“我沒想到,你會那麽堅決地拒絕我。”
寧遲非擦了擦嘴,“如果是你病了,你就會理解我在面對邏格斯時的心境。”
薛浩南:“昨天,周璟去找袁征了。”
寧遲非擡起眼。
“是袁征告訴了周璟我們的計劃。”薛浩南說,“你還記得袁征一開始不同意吧,他可能答應了周璟,要給你安全的工作環境。”
寧遲非點點頭。
直到此刻都沒接到停止任務的消息,看來是袁征說服了周璟。
十五分鐘解決早餐。
寧遲非下車出門,周璟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自然也看到了薛浩南跟着下車,手裏還拎着收拾好的包裝袋。
寧遲非停下腳步。
他還以為周璟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這畢竟算是周璟的地盤,寧遲非想過,如果轉正了,他就申請調到其他地方去。
怎麽算,都是他理應回避。
“走吧。”薛浩南的話及時拉回了他的思緒。
寧遲非邁開腳步向大樓走去。
周璟見他們沒有停留,徑直走了過來,就擋在他們面前。
“我有話對你說。”
話不是對他說的,是對薛浩南。
寧遲非下意識有點擔心,以前幾天周璟在衣櫥的表現,他擔心周璟會對薛浩南幹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等等,時間有點來不及了。
薛浩南卻沒領情:“沒事。”
周璟冷聲說:“學長你放心吧,我要想把他怎麽樣,也不會等到今天。”
……
……
薛浩南深知從城東區混到現在這一步的不易,他格外珍惜機會,也充分知道眼前的人實在得罪不起。
周璟回來後不再排斥袁家人的身份,與此同時,袁上将多次帶周璟出席各種場合,知道這件事的人也越來越多。
如果是為了前途低頭,薛浩南可以成為袁征的爪牙,可以對袁骁和袁希畢恭畢敬。
唯獨周璟,薛浩南死活做不到。
只要看到周璟,薛浩南就能想到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寧遲非。
半年前,寧遲非主動開口吃下了他喂過去的炒飯。
差點就自取其辱了。
薛浩南幾乎以為寧遲非要拒絕的時候,寧遲非給了他轉機。
可從寧遲非之後的表現,他也漸漸清醒。
寧遲非的主動,不是接受了他,甚至不是要給唐突的他一個臺階下。直到最後,薛浩南完全确認,寧遲非是做給周璟看的。
只是事情的結果,似乎也不是寧遲非想要的。
如果是第三人轉述說寧遲非做了這樣的事,薛浩南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還好周璟走了。
只差一步,這兩個人就要在一起了吧。
……
薛浩南跟着周璟走到了樹下,他們走得足夠遠。
周璟開門見山:“這次的計劃是你們商量的?你怎麽能讓他做這麽危險的任務。”
“是他提議的。”薛浩南如實說。
周璟:“為什麽不阻止他,你真的關心他嗎?”
薛浩南很久後才開口:“我和你不一樣,他想做什麽我就會讓他去做。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我會照顧他的。”
周璟:“這種事可不一樣。”
氣氛劍拔弩張,兩人眼看就要争執起來。
寧遲非還是過來阻止了。
“走吧薛浩南。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
……
下午兩點。
寧遲非跟着中介患者在眼線的注視下進入酒店。
“你放心吧,都是很靠譜的邏格斯,價格也很便宜。”患者笑意盈盈地引着他走,“我看你也是餓了很久了吧。”
“是啊。”
寧遲非應着。
他差點沒法按照劇本的人設說話。
眼前的中介就是個患者,應該甚至得了味失症的痛苦,可他們連線的時候,這個患者絲毫沒有騙人的愧疚感。
把和自己受過同樣苦難的人拉下地獄,是件如此輕松的事。
打開門。
坐在茶幾旁、沙發上的三個邏格斯同時看過來。
他們都坐姿怪異,叼着煙,胳膊印着紋身,一看到他就盯住了他。
寧遲非早就習慣這樣的眼神了。
領他來的患者好像也不意外這一幕,剛一見到他的時候,就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還問他:你真的得了味失症嗎,你的狀态看起來也太好了。
不是太好了。
是這些人沒見過他真正狀态好的時候。
這幾個月寧遲非洗澡時看向鏡子,他能感覺到,就算維持鍛煉,他手臂上和大腿上的肌肉也減少。
只是因為他的運動量夠,減少的速度不快罷了。
是到了該花錢找邏格斯的時候了。
雖然不是找這些人。
寧遲非按部就班地規劃自己的人生。
那三個邏格斯貪婪的目光來回打量了他好幾次,個子不如他高也不及他有肌肉,可能是有點傷自尊了,但很快又找回了狀态。
不過是個餓鬼罷了。
“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做個對你沒壞處的交易。”為首的那個吐掉煙,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盒點心,“為了表示誠意,先吃一口吧。你應該很餓了吧。”
引路的患者愣了一下。
以往,都是先談妥了再表達“誠意”的。
因為食物會讓患者的意識變得沒有正常時清醒。
這次為什麽……
他們是想幹什麽……
然而,在場所有人沒料到的情況出現了。
寧遲非擡手說:“先不急。我想聽聽那個對我沒壞處的交易。”
“有什麽關系。”旁邊的邏格斯說,“先吃一口吧?不然我們談的時候你還要忍着,多難受啊。”
寧遲非已經看出他們的目的了。
鼻息間,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彌漫開來。
這三個人拿着的點心,一定是加了什麽東西。
遠比普通的食物能調動食欲。
寧遲非強忍着壓下,維持着淡定:“我不吃這種帶果仁的點心。我的情況很特殊,就算邏格斯拿着它,我也感受不到它的味道。”
那個邏格斯一懵。
第一反應是寧遲非在騙他們。
可又看了一會兒,寧遲非當真沒興趣的樣子。
換做其他人,就算他們想先談談,都要主動撲過來先吃一口了。
寧遲非摸了摸口袋,他身上的錄音設備還在正常運行。
“那好吧。”
幾個人不由得被帶了節奏,還是答應了。
茶幾旁,寧遲非坐下來。
對方流程熟練,開始講起需要他做的事。寧遲非一一聽着,确認和之前調查到的情況吻合。有出入的時候就開口确認。
直到。
邏格斯們講完了情況,笑着說:“如果你考慮加入我們,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
“好。”
寧遲非起身,掰動關節,上去就是一拳。
那人痛叫一聲仰身翻了過去,連帶沙發一起掀在地上。
下一刻,房間的門被撞開了。
寧遲非一驚。
隊友們來得速度也太快了,是直接跟過來了嗎。
屋內混亂一片,帶他來的患者吓得叫了起來,剩下兩個邏格斯反應過來了,下意識就要往外跑。
進來的只有周璟一個。
看到往外跑的兩人,沉在心底怨氣控制不住了。
“該死。”
……
薛浩南他們不遠不近地跟着,來的時候,屋裏已是人仰馬翻,也不知是死是活,家具和玻璃桌都沒能幸免。
“先別把人帶走。”
周璟摘掉了黑色斷指手套,他的指尖在滴血,不是他的。
跟過來的隊員們都停在門口沒動。
不由得向屋裏看。
周璟冷下眼眸,向倒地的幾個邏格斯走去。
“等等。”
寧遲非的聲音打斷了一切。
衆人面面相觑,包括薛浩南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璟回過頭,“等什麽。”
那聲音異常冰冷又充滿了憤懑的情緒,隊員裏有人用眼神示意寧遲非別再說話了,他們多少知道周璟的秉性。
起初,沒有人看得上寧遲非一個外區來的實習生,況且,還得了味覺失憶症。
幾個月下來,隊員們已經認可了寧遲非作為他們的一員。
正因如此,才不想寧遲非無意中踏入深淵。
寧遲非沉了口氣,走到周璟面前,伸手擦掉周璟臉側的血,在他耳邊說:
“學弟,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