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拿捏偏執小狼狗

第54章 前夕

前夕

＊

亞利的上一任校長死在任上, 屍體被帶走了，死因不明。

副校長繼任，小心翼翼處理學校的事。

學校到了放假還有照常上班的教務。

寧遲非收到“推免”郵件的第二天就專門回了趟學校。

校長辦公室。

升任校長的副校長拿着推免表格的手似乎在顫抖, 面上維持着上位者的端莊，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 我們根據審核标準, 打算把推免的名額給你。”副校長說, “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力。”

寧遲非在意的校長的态度。

有拒絕的權力, 不像是在暗示他放棄, 更像強調他有選擇權。

寧遲非：“我想再聽一下壞消息。”

副校長兩手握實：“校推薦是第一步。你要和咱們區其他8所軍校的推免生競争。”

說罷, 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考慮一下，不用着急回複。”

……

……

寧遲非回家後沒把消息告訴爸媽和妹妹。

鹿牧區的推免名額被齊遠拿走後，寧遲非幾乎接受了一輩子無法離開城東區的現實。安慰自己時，他還想過，能多出陪家人的時間。

他躺在卧室的床上。

上次回來, 還有另一人躺在他身邊。

其實周璟當時也無事可做，幫忙做家務也有谄媚他爸媽的成分, 不算發自內心。寧遲非想着, 如果自己是周璟，肯定會無聊。

如今躺在床上，寧遲非臉上蓋着推薦手冊，枕臂小憩。

他也終于明白周璟是真的享受在他家惬意的日子。

乖戾的行徑,

是因為內心始終無法平靜。

寧遲非拿掉冊子, 正好有一縷夕陽的光鑽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

的确惬意。

但人還是要面對已經存在的問題。

寧遲非沒看到多少冊子的內容, 按照以往，他會把所有的材料從頭到尾看幾遍, 标注和分析，判斷自己選上的可能性。

另一種情緒在拉扯他。

就算不是他這樣盯着推免三年的人，也會知道戊鎏區不可能給城東區名額。

政策是一回事。

戊鎏區，連普通的士兵都不可能是患了味失症的人。

寧遲非知道它是誰的意思。

佟臻落網的那晚，他駕着車穿過高速公路拉長的白線。

周璟問他，推免想去什麽地方。

他說這是聽天由命的事。

周璟說，願望就是要說出來才會應驗。

後來，他把周璟從燃燒的大樓中救出來。

周璟說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寧遲非發現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接下來怎麽競争名額上。

他忽然很在意周璟做這件事的意圖。

先排除想“重歸于好”。

如果是這個，倒也不必拐彎抹角。周璟有嘴有手就能給他發消息，有腿就能再回城東區。

寧遲非摸過通訊器看了一眼，沒有周璟的消息。甚至那個臨時的號碼有沒有被注銷都不知道。

發個消息就能驗證的事，他動過心思，但沒做過。

最後一條消息。

停留在他連續幾條詢問周璟的行蹤上。

咚咚。

卧室的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寧遲非說了聲進來。

寧欣推開門，她的個頭也有只有那扇門的一半高，小心探頭，“哥哥……”

“怎麽了。”

寧遲非下意識以為妹妹闖禍了。

寧欣沒有立刻回答他，門口磨蹭了一會兒跑到他身邊，“哥，你沒事吧，我看你最近都不開心。”

“——！”寧遲非看了眼衣櫥鏡，他自以為回家這些日子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寧欣兩只眼睛黝黑，有着小孩兒獨有的靈氣，“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他惹你生氣了對不對？”

寧遲非吃驚。

猜到他和周璟關系不好了正常。

這小妮子怎麽就篤定是周璟做了錯事。

“哥哥從沒做錯過事……”

寧欣小聲嘟囔。

有點妹妹看哥哥的濾鏡在，但她從小看到大，哥哥是做每件事都很謹慎。

反觀周璟，五官長得很溫柔，相處些日子，就能感覺出是會惹事的。

寧欣：“哥哥你不要生他的氣了。”

寧遲非忽然不想說這個話題。

“好了欣欣，哥哥有事忙，你先去吧。”

非要說誰錯了，可能是明知道周璟會在意還要“挑釁”的他開了頭吧。

“好吧。”寧欣悻悻離開，關門時小小的手抓着門框，說，“哥哥，我得過咱們區很多人得了的那種病。”

思緒還在飄忽的寧遲非猛然一怔。

寧欣：“哥哥別擔心，有件事，我答應過他不要告訴哥哥……”

……

……

寧欣讀小學六年級，還不能把很長的經過用準确的語言說出來，但她說得清楚，從周璟去接她到偷偷治療。寧遲非懷疑，這段話是欣欣在心中反複練習了多次的。

說到最後，寧遲非只有沉默。

寧欣顯然被他的反常驚到了，一方面擔心他，又有點膽怯的樣子，說完就走了。

只剩寧遲非繼續思考剛才的下一步。

周璟不是來找他和好的。

也不是想把他弄過去嘲笑羞辱。

因為周璟沒有把名額直接塞進他手裏，這也是推免最終的決定要在多校間競争的原因。

矛盾的安排背後，是周璟在照顧他不願欠人情的性格。

實話說，如果推免真的直接給他，他還是會糾結一段時間的。不過他想過，他最終還是會答應。

這是周璟想給他的，也正是他十分需要的。

所以……

只有一個答案了。

周璟在補償以前對他做的錯事，就是他單方面認為是各取所需，但周璟還是親口認下的錯事。

寧遲非坐在床上喃喃：“原來，你是想開了啊。”

是真的釋然了。

這個名額最終的去向是袁征身邊，也就是說，他會和薛浩南成為同事。

是沒有愛也沒有恨才能做到的。

似乎在說：學長啊，這是我給你最好的補償。

戊鎏區的推免，和薛浩南一起工作的機會，都是他得味失症之前的規劃。

周璟沒有治好他的病，就給了他一個沒患病之前的人生。

寧遲非反應過來時，宣傳冊被他握出了痕跡。

過了片刻。

“好吧。”

他也不是第一次面臨情緒波動了，他算是最能适應社會的那類人，對現狀接受很快。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如你所願。”

＊

三個月後。

戊鎏區。

少将辦公室。

保安嚴守的那扇門之內，寬敞對稱的格局足夠容納多位來訪者。中央區的模型和展示櫃陳列十二區版圖。

辦公桌前，袁征盯着通信設備的眼眸宛如鷹眼。

軍官們都說他是最像袁上将的兒子，父親培養他花了更多心思，袁骁工作之餘還有心思出去玩樂，他活得像工作機器。

外界都以為袁上将偏愛家裏年紀小的孩子。

袁征和弟妹都知道，自從父母離婚，父親就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

府內不少軍官挺可憐他，以為他注定子承父業吃了太多苦。

袁征沒解釋過。

其實……

他耳濡目染，打心裏就喜歡做這些。

不過那些軍官也沒說錯，父親的确更寵愛家裏更小的孩子。

雖然那個孩子，5歲回來後就堅持要用母親的姓，也很少給父親好臉色看。

袁征自認對“小”的東西沒什麽感覺。

但周璟似乎有種說不出的魔力。

父親把周璟帶回來之前就和他們充分溝通過了，袁征和弟妹三人也知道，有個與他們流淌同樣血液的親人回來了。

周璟長得非常特別。

家族獨特的灰綠色眼眸，他們都有。但只有周璟，原模原樣遺傳了母親淡金色的發色。

簡直長得像壁畫中的小天使一樣漂亮。

于是，他們兄弟三人也加入了父親寵愛周璟的隊伍。

袁征為數不多下廚房，就是給周璟做可口的飯菜。弟弟袁骁會帶周璟去爬山下海，瘋玩好幾天才回來。

三兄妹中年紀最小的妹妹袁希，也大了周璟6歲，沒事就捏捏周璟的小手，摸摸周璟的頭。

他和袁骁是男的，沒好意思下手。

他們也知道，周璟從回來的那一刻起就對所有的一切充滿了防備。

三兄妹的努力沒有換來親近。

周璟小時候還是給抱的，他們越努力，周璟反而離他們越遠。

所以……

包括袁征在內的三人，都對周璟回來後的變化太吃驚了。

袁骁和袁希把卧槽寫在臉上。

袁征沒有。

但就在寧遲非順利拿到了推免名額并且來報道的今天，袁征有點忍不住了。

三個月前。

周璟罕見展現出弟弟對哥哥的讨好，讓他給寧遲非一個工作的機會。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周璟一開口就給寧遲非要了一個和當初的薛浩南差不多的位置。袁征要求自己只在不重要的崗位上“徇私”，沒想到，周璟還主動加砝碼，提高了寧遲非拿到名額的難度。

此刻，袁骁和袁希就坐在待客的沙發上。

倆人一人一邊。

袁骁那身黑色的軍裝穿得端正，人是懶散的。

袁希染了一頭長長的金發，身高不輸男人，身材高挑婀娜，指甲刮過臉。

“我們三個人中，可只有你真的見過寧遲非。”

袁希緩緩看向袁骁。

“嗯……”袁骁說，“這事我問過舅舅，是小璟賴在人家身邊不走，還去那個軍校待了幾個月。至于寧遲非……”

袁骁聳肩，“用‘不堪其擾’來形容比較貼切。”

袁希：“什麽樣的人？”

“你見了就知道了。”袁骁痞笑，“反正我大概明白小璟當時為什麽癡迷他。”

袁征抓住了重點，“當時？”

“對啊。”袁骁說着，視線掃過哥哥和妹妹，“你們也知道，他本來就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癡迷的時候全心全意，過去那股勁兒了，也挺無情的。”

袁骁自認把這事的本質看得很清楚。

周璟不喜歡看起來弱弱的東西，對寧遲非感興趣，大概率是這個年紀的荷爾蒙沖動。既然是激素，那自然來得快去得快。

袁征想說雖然但是。

不管怎麽說，周璟的變化是真的。

與他們的關系親近了許多，還知道主動去找父親了。

袁希的注意力顯然在弟弟的始亂終棄上，她撥弄布料細致柔軟的肩袖，“他親口告訴你的？”

袁骁點頭，“他說，都過去了，他拿得起放得下，只想對方能按自己的心意生活。”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

“……”

啊，好可惜。

還以為能拿捏周璟的人終于出現了。

“大哥。”袁希問，“寧遲非今天就到了嗎？幾點？”

袁征看了眼電腦的時間，“快了，我讓薛浩南去接他了，這會兒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袁希摸了摸下巴，摸出通訊器撥下號碼。

“喂。”

……

……

家裏的府宅，周璟倒在沙發上酣睡，一條腿耷拉着落在外面。

嗡……嗡……

周璟連眼都懶得睜開，摸了半天才在靠墊下面找到通訊器，“喂……”

袁希清脆如鈴的聲線傳來。

“我們要在大哥這裏給寧遲非接風哦。人是你推薦的，我派人去家裏接你來啊。”

許久。

未中斷的線路沒有人說話。

仆人見周璟醒了，開始收拾透藍色糖紙到處都是的桌子。他們都低着頭專心做事，動作娴熟。

周璟扶着靠背坐起，打了個呵欠，“不了吧。”

“啊……”袁希頗為失望，“就算是關系沒有以前那麽好了，畢竟是關照過你的學長嘛。他一個人來的哦，人生地不熟的，你也要進盡地主之誼啊。”

周璟：“不是有你們嗎。”

一句話讓袁希有點噎住了，她看了眼盯着自己的袁征和袁骁，扁起嘴輕輕搖了搖頭。

兩個哥哥用同樣的眼神督促她再努努力。

“為什麽不來啊？”袁希明牌了，“既然都過去了，有什麽不能見面的。”

周璟再次躺了回去，手掌蓋着眼，喃喃：“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