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土歸土
土歸土
等樂東趕到酒窖時，就見林靜獨自一人，背對着樂東梳頭，唱聲凄涼悲壯，慘慘戚戚。
“姐姐！”樂東黑着臉，大聲喊道：“他們都不在，我來帶你離開這裏。”
見林靜毫無反應，樂東焦急道：“你相信我！他們真的都不在，現在全村人都聚在中央廣場，沒有人會發現，此時不走就徹底來不及了。”
林靜在此飽受折磨，此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她聽不懂樂東在說什麽。
樂東見狀上前就要去抓她的手腕，林靜極力掙脫，她龇牙咧嘴地沖樂東嘶吼，在她的意識裏仿佛只要這樣就能吓跑別人，哪兒還有一點兒往日白衣姐姐的影子。
林靜反複抗争，說到底樂東此刻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童，能有多大力與成年人抗衡，林靜不願意走，他又有什麽法子。
突然，林靜不再掙脫，她緩緩閉上眼睛，嘴裏也不發出尖銳的嘶吼。
樂東從懷裏掏出一方粉色手帕，一把捂住林靜的口鼻。
那手帕就是擦拭過花姿沾染藥粉的地板，他一直貼身留着，果然有很強的效力......樂東雙眼閃過一絲狠戾，随後又很快消失恢複如常。
樂東半背半拖式将林靜帶出地窖，離開都曉天家。林靜骨瘦嶙峋，珠圓玉潤的臉頰如今深深凹陷，她被都曉天折磨得沒有一絲人氣，一雙纖長的成人胳膊樂東一只手掌就能握住，這跟皮包骨頭有什麽區別。
嚯！跑不動了。
樂東一屁股坐在土地上，連帶着林靜一起摔下，他一口氣跑出老遠，生怕被人發現。
這一摔徹底把林靜驚醒。
林靜精神衰弱，長期處于緊張和高壓的精神狀态，僅憑這點藥劑根本不足以迷暈她很長時間，她像是有自我意識在不斷催促着她要趕緊醒來。
林靜一邊手舞足蹈揮動着拳頭，一邊張着大口吱哇亂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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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東冷眼瞧着林靜，這眼神怎麽看也不像是五歲的孩童該有的，他逐漸失去耐性。
二人不知跑到了那裏，四周群山環繞，水聲卻湍流不止。樂東四處張望着，突然定睛一瞧，高山流水，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瀑布綿延不絕恒古在溪水之上，那水聲也正是從瀑布哪兒發出來的。
樂東眼神明亮，他瞧着渾身上下滿是污垢，正在發瘋的林靜。
樂東拖着林靜就要往溪邊走，林靜抵死不從，是以二人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達不遠處的目的地。
“不要！我不要！”林靜神色慌亂，她不再僞裝成一個油鹽不進的瘋子，面對清澈見底流淌着的溪水終于開口說話了。
樂東卻不管不顧，抓住她的後衣領，臉朝下一把摁進溪水裏。他面目猙獰，惡狠狠道：“你去死吧！”
整張臉都接觸到冰冷的水面，林靜開始反複掙紮，樂東锢住她的後脖頸，叫她無法從水面掙脫。
在死亡面前人類的力量渺小到無能為力，甚至掀不起一絲波瀾。
無數水花層層泛起，林靜雙手一邊掙紮，一邊發力想要将頭擡起來，而她越是用力，樂東則越是興奮，那種将人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清晰感知到手下的人生命體漸漸流失，長久積壓在心底裏的悲傷終于釋放出來。
白家村皆是虛僞的人，他們出賣良知，将拐賣的人以高價出售給大山的人，山上那群破爛戶兒也配拐走自己！
樂東越想越氣，怒火直沖心頭，不知不覺間手下的力逐漸施加。
過了許久，林靜開始不再掙紮了，她此刻就如同自己的名字一樣，安靜地淌在水面。
不知是被活活掐死還是淹死的。
樂東的手瞬間脫力，那人的身體還在岸上，臉卻朝下沉入水底，恐懼一瞬間湧入腦海，他開始後知後怕起來，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眼見着身體已半入水面的林靜，樂東哆哆嗦嗦地一腳将其踹進水裏。
管她飄到哪裏，這下都跟自己沒有關系了。
“你滿意了嗎？”聲音冰冷卻很意外的熟悉。
村裏人都聚集在中央廣場，還能有誰在？
許是做賊心虛，樂東沒有第一時間轉過身去看來者是誰。
那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以為你不敢轉過來，就可以泯滅你犯下的錯嗎？”
“你胡說什麽！”樂東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沉不住氣，他轉過身去反駁，在見到來者候一愣，“都霧？”
樂東喜道：“你怎麽偷偷跑來啦？”
都霧皮笑肉不笑：“當然是來找你的。”
樂東見到玩伴便立刻将剛才的事情抛之腦後，他勾住都霧的肩，笑道：“好兄弟！夠意思。”
都霧卻說出令人不明所以的話：“是嗎？”
“怎麽了......”樂東皺着眉，心中隐隐有些害怕這樣的都霧。
“你一遍又一遍的殺死我，很開心嗎？”
“你在說什麽？”樂東後退一步。
都霧喃喃自語，“每次都是這樣......就算暫時避開了，可還會有別的事情發生，每次都是......白樂東！我不是告誡過你不要接近我家的酒窖，你為什麽就是不聽，為什麽一定要招惹我，又為什麽一定要害死我！”
面對都霧的問責，樂東不知所以：“......你在說什麽啊。”
言畢，都霧周身忽然一股靈異的金光開始閃爍，一晃眼，他的身形突然高長，身影突然開始虛化直至徹底演變成另外一個人，樂東被眼前的強光閃了眼睛，待他再一睜眼，面前的哪裏是都霧啊，模樣分明是剛死沒多久的林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樂東吓得就要逃竄，可都霧哪裏會允許這個殺人兇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沒錯，我是鬼！而且是不止一次被你害死的鬼！”都霧身法詭谲，無論樂東逃到哪裏去，她都緊随其後，樂東是躲也躲不掉。
“不管時空會怎樣扭轉，我都一定要殺了你，以解心頭之恨！”
都霧的五指瞬間變幻為鋒利的白骨爪子，眼見就要插入樂東的頭骨，電光火石之間，白骨瓜子突然橫生出血肉，稚嫩的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樂東的腦袋上。
“......”
樂東一愣，這手感跟平常奶奶教訓自己，拍他腦袋有什麽區別。
“怎麽回事......”都霧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雙手。再然後，她明顯感受到身體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個頭突然從一個成年女性變回那個七歲的少年......
都霧雙眼空洞，茫然道：“是誰動了我的屍體......”
見都霧變回原先的狀态，不再頂着那張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林靜的皮囊行走，樂東倒是沒先前那般那麽害怕他了。
茫茫滄海，癡人墳墓，杯盞與狗，橫窩在黃土上。
“一杯黃土敬平生！”張其餘将棺材中的女孩下葬後，又為她立了墓。
張其餘嘆聲道：“姑娘啊，我雖然不了解你生前糟受了怎樣的折磨，但還是希望你能安息吧，執念太深其實也不是好事，你瞧瞧我，我就是這麽一個壞例子。”他輕笑一聲，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像是一個生長在陰溝裏窺伺這個村子，準備随時把它脫下深淵的觸手。
“我們都是塵世俗人，生前不得善終，但死後......”他突然頓住。
死後的事情誰又知道呢，更何況他如今雙手沾滿鮮血。
“還是那句話，早日安息吧——”說完，一杯濁酒倒下。
萍水相逢，是他未泯的善念。
“但願我做了一件好事吧。”張其餘轉身離去，他不能在村外逗留太久，不然會引起村民的懷疑。
......
“不！！！”
“他安葬了我！”
都霧的臉開始扭曲，身上有諸多佛印加持，金色的光芒閃爍凝聚成巨大的氣場，随後一個磅礴的力量從她身上迸射，将樂東一下彈飛數裏。
雖震飛了樂東，可都霧也極其不好受，她展開雙臂，在烈日的強烈照射下逐漸消失。
輪回數次，時空崩裂，從未有人将她的屍體埋葬。
屍體下葬就證明，她真的已經死了，要回她該去的地方了......
......
今天是我市白市長莅臨白家村的大日子，一大清早全體人員就在中央廣場上候着，他們寄希着白市長能帶領白家村走進衆人的視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