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爐點雪
紅爐點雪
“Hi，I am Morpheus.”【Morpheus：古希臘語中的夢神】
齊幸臉色一變，擡頭看向沙發上的人，只見男孩已經合上電腦，正安靜看着他們，他的眼中閃爍着淺淺的笑意。
齊幸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可面上卻還是盡力維持着高冷端莊形象，只輕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後來齊夫人和自己解釋說，這個男孩是Polaris【北極星】培養的下一代首席候選人之一，而此次也是因為多年前欠了齊父人情，所以作為保镖在暗中保護齊幸的。
“Polaris？”齊幸是聽父母提起過的，這個組織是國際上出了名的神秘難搞，這是一個無政府組織，沒人知道它背後真正的主人是誰。
只知道黑客入R國政府部門、M國打擊恐怖主義、國際峰會論壇也都有他的身影......
這樣的一個組織的最優秀的年輕一代卻來保護她的安全，這難道不是大材小用嗎？
她的疑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父親不屑的聲音：
“那人欠了我這麽多年的人情，總得還給我，再說了能保護我女兒這是他的榮幸，哼！”
這倒是讓齊幸好奇到底是多大的人情才能讓人花費血本，可是不管她再怎麽問具體的事情，爸爸媽媽都避而不談。
行動力超強的齊夫人更是親自來了一趟臨城給女兒找好房子，雖然齊先生還遠在歐洲進行考察，但是也将身邊的助理派到齊太太身邊，讓她有任何事情交代助理去忙，可齊太太哪裏會乖乖聽話，還是親自上陣，忙前忙後。
齊太太在這邊多留了幾天，甚至私下還去找了自己大學時的恩師，婚後多年她也一直都跟恩師有着往來，這次便想着拜托老師多照顧照顧自己的女兒。
雖說她的那位老師早就退休了，可老師家裏幾代從政，家風清正，再者說老師聯姻後嫁給的那位，更是不可言說的存在。她心想，老師要是答應了，那她也可放下大半的心。
臨城西一處庭院，紅牆綠瓦，景色別致。
齊夫人多年未曾與老師面對面，好好坐下聊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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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師一身熟悉的蘇繡旗袍，花白的銀絲一絲不茍，氣質娴雅。
這墨綠的綢緞最是挑人，更不論這上邊雅致的茉莉暗紋，可就是這樣一位經歷過時間沉澱的女子，在她的身上讓人真真明白了衣不如人。
“你從前來家裏最喜歡的就是這道玫瑰酥，快嘗嘗還是不是從前的味兒？”謝老太太眉眼帶着暖意，輕聲細語。
“嗯，好吃，還是原來那個味道，這麽多年了，還是老師這的玫瑰酥滋味最好。”齊夫人看着熟悉的糕點，心情複雜，壓下眼眶的酸澀，嘗了一口味道一如當年。
“你這丫頭啊，性子倔，口味也跟着刁鑽，愛挑食，常常案子一忙起來就不認真吃飯，你還記得嗎，有一回啊，你都直接在法庭上餓暈了，吓得對面的律師話都說不出了呢......”
見老太太打趣起當年的事，齊夫人也是難得面上一熱，目光多了幾分躲閃。
“老師，這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您怎麽還拿出來說啊！”
“我不止跟你說，還跟你那些師弟師妹們說呢，現在知道後悔了？早跟你說了多注意身體，你看看就你這個驢脾氣，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老師，別念叨我了......”齊夫人沒辦法只能舉手投降，恭恭敬敬擺好姿态，将一杯溫茶遞到老師眼前，妄圖求老師別再揭自己老底了。
也只有在老師面前，她這舌戰群儒的本事發揮不上任何作用了。
“行行行，不念了不念了，今天就先放你一馬。”謝老太太鏡片後的那雙深邃的眼睛帶着笑意，接過她遞來的茶，微抿一口。
齊夫人見狀心頭一松，還沒等她收斂臉上的笑意，又聽到了老太太的話語。
“不過要我說，娶到你，是你家那位賺了，也不枉他當年雪夜冒險來見我家。”
“啊？什麽雪夜，他單獨找過您？”齊夫人像是不知道這樁往事一般，眼中浮現疑惑之情。
“他竟沒告訴過你？罷了罷了，都是你們夫妻的事情，你回去自己問問他吧。”老太太也不多言，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看向齊夫人身後的一幅字畫。
幾十年前的一個暴雪夜，就在這個位置，一個年輕的男人沉默地站在字畫前，渾身都濕透了，整個人面色蒼白，可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格外堅定熱烈，似能驅散一切的寒冬。
做完這一切，齊夫人這才放心地離開，卻并沒有将這事情告訴齊幸。
幾個小時的飛行，回到家中已經是深夜。她特地改簽航班，然後自己打車回到家中，為的就是給家裏那位一個驚喜。
“齊太太，還一如既往的不乖。”剛進門就傳來男人低沉且略微不悅的話語。
齊夫人看了眼明亮的客廳，視線轉移落在玄關處站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居家服，暖光下令他冷淡的眉眼染上了幾分柔情，可臉色依舊難看。
齊夫人連行李都還來不及收拾就被人給一把抱住了，熟悉的冷香味讓她疲憊的身軀徹底放松下來，懶洋洋地靠在男人的懷中。
齊先生看着多日不見的妻子滿臉的倦意，也沒多說什麽，将人抱入浴室。
婚後多年，知曉自家太太的脾性，溫柔地替她洗好澡換好睡衣，從浴室出來時齊太太早就睡着了，齊先生将人輕輕放到床上。
男人眷戀的目光盯着妻子恬靜的睡顏，視線一頓，他發現不知何時妻子耳邊生出了一根白發，在如錦的青絲中格外顯眼。男人看着這根白發許久，最後微微低下了頭，在白發上輕輕一吻。
......
已經有幾年沒回學校了，而今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雖然打亂了齊幸原本的行程，不過能欣賞到這場初雪，一切也都算值得的。
天色黯淡，地面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雪，齊幸踩在厚實的雪面上，小碎步地朝食堂方向移動。
踏上鋪着地毯的階梯，溫暖的食堂就在眼前，齊幸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加快了腳步。
“滴!”口袋裏傳來一聲震動，齊幸擡腳邁上最後一階臺階，往前走兩步，掀開一層保暖門簾，随意朝前邊看了眼。
她随手拿出口袋裏的手機，一邊查看着綠色軟件裏的未讀消息，一邊往食堂裏走，明亮的燈光落下，卷翹的長睫有些癢，她眨了眨眼，餘光瞥見一抹灰色，下意識以為是門簾，想也沒想大手一掀，往裏鑽去，結果撞入一道溫熱的“硬牆”。
“啪!”
硬邦邦的“牆體”撞得她鼻尖疼，而在這時候她靈敏的嗅覺竟然還在運轉，分辨出有一股淡淡的冷杉味萦繞在她周圍。
人體的本能令齊幸向後踉跄兩步，好不容易保持身體的平衡，可手中的手機卻意料之中地應聲掉落。
什麽鬼？食堂什麽時候裝了帶香味的灰牆了？
齊幸撞得老疼了，眼尾氤出一抹水色，捂着鼻梁，惱怒地擡眸瞪去。
兩道視線于半空之中交彙，齊幸看到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瞳孔幽暗深邃，眼型偏狹長，看人時自帶一股漫不經心的疏離感。
這雙漂亮眼睛上方是男人格外優秀的眉骨，同時男人冷峻的眉頭皺起，周身像是自帶疏離，看着比她這個剛從外邊進來的人還要冷上幾分，一身灰色羊絨大衣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身高腿長，比例優越，矜貴溫潤的氣質，但隐隐能感受到壓迫感，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壓迫感，尋常人與之對視着怕是要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齊幸那一團亂麻的大腦終于一點一點地運轉起來，理清眼前的局面究竟緣何。
誰能想到好巧不巧自己今天走路進門時想看個消息，而好巧不巧這人今天穿得跟保暖簾一個色，而好巧不巧這個時間這個點被她碰上了呢？
這只能說是一種緣分，孽緣的那種......
齊幸反應過來自己做了怎樣一件蠢事，小臉刷地一下通紅，甚至都顧不上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機，紅着耳尖，語氣着急，眼神飄忽，就連解釋的話語都有些重複，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氣定神閑。
“不好意思啊，我真沒看到你，不是......我看到你了，但我以為是門簾，哎呀，這樣說不好，反正我真的不是故意掀你衣服的，真的！”
齊幸說到這兒，忍不住直視起對方，見對方沒說什麽便再次開口道：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結果，一通解釋道歉之後，齊幸默默擡起頭看向男人，無意識地攥緊手指，紅唇微抿，等着他的反應。
謝宗南聽完了女孩的解釋，薄唇微抿，四周散發着冷冽的氣場。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麽了，頗為耐心地站在原地聽完了女孩的話。
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身處在久違的校園中，竟然喚起了他頗為難得的一丁點兒“善心”？
要是讓身邊的那幫朋友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在背後揶揄他呢。
女孩溫柔動聽的嗓音如汩汩清泉撫平他多日來的煩躁，謝宗南将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
聽完，然後靜了兩秒，緩緩彎下腰，長指一伸落到地上的手機機身上，替她撿起手機，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齊幸微微一愣，下一秒男人就直起了身子，将東西遞到她眼前。
在男人彎腰撿手機的過程中，齊幸的目光不知覺低跟随着他的動作。
哇塞，這人手好長啊!
她看着明明在自己手裏不小的手機，在男人的手心裏卻只是小小的一只。
不過他的這雙手是真好看，長指微曲，骨節分明，冷白的皮膚如玉，手背的皮膚很薄，仔細看去還能看到皮膚下的青筋，在燈光下染上一層暖意，一雙堪稱藝術品的手！
“看路。”
男人低磁沉穩的嗓音響起，如冬日清晨裏高聳的鐘樓上傳來的鐘聲，悠揚直入人心。
門簾外是漫天飄飛的細雪，雪花落下的剎那便與地上厚厚的積雪融為一體，燕過留痕，雪落有聲。
謝宗南站直身子後，理了理身上的褶皺和袖口的折痕，冷清的臉龐挂着幾分閑散的笑意，漆黑的眼瞳中只有小小的一道身影，無端撩人，誘惑心神。
小姑娘看着顯小，應該還是學生，瑩白的小臉上泛紅的耳尖，眼尾微微上挑，如晚秋裏那一株絕豔的海棠，粉嫩的花瓣邊緣被雪花浸濕，琥珀色的眼眸中水光潋滟。
女孩瑩白的指尖落在淡紫的衣擺上，視線下移看到她鼻尖上暈染開一抹緋色。
謝宗南視線一頓，不知為何心底忽然産生熟悉的感覺，可僅僅是一剎，像外邊的雪花，飄渺易碎。
屋外彌雪皚皚，天上的流雲飛走，剎那的失神，便足以窺見一汪皎潔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