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蟲鳴褪去,周遭一片寂靜。
梁郁的話便顯得那樣清晰,他停下了腳步,靜靜看着前面的時容與。
時容與按捺住想要一拳錘爆系統的心,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我怕你有危險,故而傳音給了師尊,方才是借了師尊的靈力救下的你。”
梁郁聞言,表情有些不自然,說不上來是緩和還是更難看了。
他只是衣袖下的手又捏得更緊了一些。
他想要變得更強,強到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尤其還是……時容與。
梁郁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師兄喜歡師尊嗎?”
時容與就知道男主聽到是反派師尊救的他,心裏一定會別扭,但澍清對于反派師尊并沒有梁郁那般憎恨,時容與不曾像對待梁郁一樣對待他,故而在澍清的心裏,師尊是個好師尊,他也不知道虐徒的事,對于梁郁對師尊的态度,總是以勸和為主。
故而時容與此刻只能點頭道:“師尊如明月清風,我自然是喜歡師尊的。”
梁郁:“……”
明月清風?師兄這是被蒙蔽了雙眼。他時容與除了長得好看,有哪一點配讓師兄喜歡?
兩人在詭異的沉默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绛雪峰門口,時容與不能讓自己露餡,于是在時容與的門口停下,特地解釋道:“師尊說我體內靈力不穩,還需要鞏固,要我今晚找他。”
梁郁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擡頭看着時容與,緊張的問:“師兄還沒痊愈?那方才可有受傷?”
他怎麽想了那麽多,都忘了師兄為了他靈力耗盡,剛才還又為了他出手……
時容與淺笑:“我沒事,師尊會幫我療傷的,你也回去好好修煉,把我今天教你的都回顧一下,明日我再繼續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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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郁緩慢的點了一下頭,目送着時容與走進師尊的房間,關上門将他隔絕在了外頭。
他看了許久,好半天才走到旁邊的一棵樹旁,猛的一拳砸了上去。
樹上堆積的雪随着整棵樹的顫動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場暴雪,将梁郁整個人都被大雪淹沒。
他靜了一會兒,才一言不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院子裏梁郁的舉動盡數落在了時容與的眼裏,他對此表示十分的納悶與不解。
“洞兩,怎麽我解釋了他反而更郁悶了?”
系統:“看不懂,我是系統,不是讀心術,可能是聽到你說喜歡師尊,心裏不舒服吧。”
時容與:“幼稚。”
時容與脫了外袍縮進了被子裏,旁邊的暖爐時不時吐出一兩顆火星。
早知道不把鳳凰石給梁郁了。
系統:“幼稚。”
時容與第二天是被傳音吵醒的,仿佛有人在他耳邊喊他,等他徹底醒過來,才聽清是晏誨的聲音。
“來主峰,解釋解釋昨天的事。”
時容與輕輕皺眉,聽晏誨的語氣,似乎并沒有直接解決那兩個弟子,反倒還要他去解釋。
解釋什麽?
時容與一邊披上外袍,一邊朝主峰走去:“洞兩,這是什麽劇情?”
系統:“你昨天自己跑到飯堂整出來的衍生劇情,我怎麽知道?!”
時容與就不愛聽系統這種話:“什麽我自己整出來的衍生劇情?師兄陪師弟去飯堂吃個飯,刷刷好感度,有什麽問題嗎?”
系統:“……沒有。”
時容與:“那小師弟差點被炮灰打死,我出手救他,有什麽問題嗎?”
系統:“……沒,不對,有!我都說了,你就應該用你的身體去擋!晏誨八成喊你就是問這個,讓你裝逼吧!”
兩人拌嘴的這會兒功夫,時容與已經到了主峰大殿,他輕輕落地,一步沒停朝裏頭走去。
只見大殿裏面跪了三個人,兩個主峰的弟子,段鴻和臨淇,另一個便是他绛雪峰的弟子,梁郁。
晏誨站在最前方,見他進來,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時容與走到晏誨旁邊,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問:“掌門師兄,喚我何事?”
晏誨衣袖一揮:“你自己看。”
一道留影訣打了出去,半空中浮現一道畫面,分明是昨晚在飯堂,時容與和梁郁對上段鴻和臨淇的場景。
段鴻金丹後期的一掌就要劈向梁郁,時容與這邊一根筷子飛過去,直接洞穿段鴻的手掌,将人釘在牆上,鮮血生生流了許久,最後還是晏誨派人去把段鴻救回來的。
時容與看完留影訣,瞥了一眼段鴻,難怪對方臉色白的吓人。
時容與收回目光,淡淡問:“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晏誨悠悠道,“澍清一個金丹初期,如何在這一瞬間擊飛一個金丹後期?那筷子釘進牆壁,臨淇一個金丹後期也拔不出來,懷瑾,你告訴我,有何不妥?”
時容與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氣定神閑道:“澍清前幾日受了傷,我怕他出門遇到什麽麻煩,便渡了不少靈力給他,我的一道靈力暴擊還不足以打飛一個金丹後期嗎?”
晏誨:“你如何能将化神期的靈力渡給澍清?澍清呢?他怎麽沒來?”
聞言,梁郁也緩緩擡頭看向了時容與。
時容與手裏扇子的動作微頓。
他上哪裏去再變一個澍清出來,這妄虛宗,有時容與沒澍清,有澍清沒時容與。
“澍清昨日被這麽折騰了一番,靈力不穩,我昨夜才替他穩住靈力,如今尚在昏睡。”
梁郁聞言,不由得緊張起來。
師兄還是為了他,耗空的靈力修修補補,昨夜還強撐着讓他好好修煉。
“至于化神期的靈力如何渡,又如何有這樣的威力……梁郁,你來。”
梁郁被時容與點了名,只好站起身走到對方面前,時容與一掌落在少年的肩頭,眼見着就要将靈力渡給梁郁。
一只帶着薄繭的寬厚手掌握住了時容與的手腕,晏誨少見的斂了笑意,眉心擰了起來,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故意的。”
時容與被封了靈力,又剛讓方石儀治好,如何能讓他再把靈力傳給別人?
時容與只好也低聲道:“懷瑾無愧于心,師兄既然要懷瑾解釋,那懷瑾就證明給你看。”
說完便将靈力渡入梁郁體內,他俯身對梁郁道:“想給你師兄作證嗎?昨夜你師兄怎麽做的,不用為師教你了吧?”
梁郁眼底劃過一絲嫌惡,時容與靠的太近了。
肩膀上的手離開,梁郁冷冷擡眸,一個擡手,只見寒芒一閃而逝,一條銀蛇以肉眼難以看見的速度飛向段鴻。
下一秒,段鴻凄厲的叫聲響起,他的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掌再一次被洞穿,整個人釘在了大殿的牆上。
段鴻掌心的鮮血不斷溢出,第二次經歷這噬心的痛楚,令他難以忍受。
系統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你可真可怕。”
故意要演示一遍昨晚的場景,嘴上說着自證,卻引誘梁郁再一次重傷段鴻的手掌,當着晏誨的面,光明正大的廢了段鴻另一只手。
時容與:“多謝誇獎。”
下一秒,時容與束起的長發簌然散落,如潑墨揮灑,落在身後,落在胸前。
披散着頭發的時容與與束起長發的模樣全然不同,添了一抹柔和,将那份冷冽沖淡,他神情仍舊淡漠,可兩側的發将他的神情遮擋了些許,半垂的眼眸無悲無喜無驚無懼,他就這樣靜靜的站着,不曾因為散發動容,殿內的光亮打在他的身上,猶如一尊玉像。
原來梁郁方才飛出去的宛如銀蛇一樣的東西,竟是時容與頭上的發簪。
梁郁瞥了時容與一眼,卻沒有多少報複的快感,以他如今的能力,也只能這般小小的令時容與失儀一下罷了。
大殿上除了段鴻的慘叫聲,竟無一人開口打破這份詭異的氛圍。
時容與只好開口破冰:“既然澍清的事已經解釋清楚了,那麽就請掌門師兄處置一下段鴻調戲我門下弟子,未能得逞又企圖重傷我的小徒弟吧。”
那邊流着血痛得幾乎昏厥的段鴻聽到時容與的話,本就白的跟紙一樣的臉色更加灰敗。
他正要開口和晏誨求情,晏誨卻擡手下了禁令:“四合峰弟子段鴻,調戲同門,對同門師弟出手,又在蓬萊島調戲妙姝道友,丢盡我妄虛宗的顏面,道心不正,即日起廢去修為,逐出師門。”
“四合峰弟子臨淇,不加勸阻冷眼旁觀,雖未參與,卻看着師兄弟鬥毆,毫無同門之誼,即日起罰禁閉室禁閉十年,望你潛心修煉,以正道心。”
主峰公示壁上将兩人的處罰貼在了上面,此事便也告一段落,成了妄虛宗弟子的八卦談資。
時容與領着自家小徒弟走回绛雪峰,路上碰上了不少弟子,無數道偷偷摸摸的目光落在時容與的身上。
“仙尊的頭發怎麽散下來了?”
“怎麽感覺披頭散發的仙尊更好看了,有一種……破布娃娃的感覺?”
“師妹,你少去山下吧,山下都賣些什麽東西啊!”
“大殿裏剛剛是發生什麽了嗎?我可太好奇了,能讓懷瑾仙尊披頭散發的出來……”
“仙尊好美啊,不愧是修仙界第一美人!”
“噓,祖宗們,你們都小點聲吧,懷瑾仙尊是快化神期了,你們的話他八成都能聽到!”
時容與确實一字不落的都聽在了耳朵裏,他慢慢走着,忽的一個擡手,将身旁的梁郁束發的發帶扯了下來,将自己的長發重新綁了上去。
少年的馬尾頓時被放了下來,墨發垂在他的肩頭,将那份少年氣息吹散,倒是看着成熟了些許,梁郁抿着唇,怒氣強忍着不發,梳着馬尾是一種翩翩少年鮮衣怒馬的模樣,放下頭發反倒更像一只狼崽了。
時容與不禁多看了兩眼。
梁郁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這下被目光圍攻的人成了他,但時容與的視線更讓他如芒在背,他側頭望了過去,只聽見時容與聲冷如霜:“膽子大了啊,梁郁。”
梁郁一聽就知道時容與又要罰他,明明是時容與渡給他靈力讓他出手,也是時容與借他的手廢掉段鴻的手,他只是取走了對方的銀簪而已。
果然小雞肚腸。
他剛要跪下,一股力量卻托着他不讓他跪,梁郁轉頭望向時容與,有些不解,随即看了看周圍,頓時明了。
這是在外頭,而不是绛雪峰,時容與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那麽注重外在名聲,自然不會在這裏罰他。
梁郁扯了扯嘴角,跟上時容與。
時容與走在前面,沒在意梁郁的神色,他在和系統掰頭。
“不是你說的嗎,我作為反派師尊,要注意細節,就算是衍生情節,那也是為了增加男主對反派師尊的厭惡,對白月光師兄的好感度,拉大對比。”
系統:“可拉倒吧,你就是饞飯堂!”
時容與:“我都沒吃到,我多冤。”
系統:“我不管,我就要給主神系統打報告,扣你的獎金!”
時容與深吸一口氣,冷靜:“這不是解決了嗎?打什麽報告啊,你別太閑了,咱倆以後的路還長着,別後悔哦。”
系統想到剛剛時容與光明正大的借刀殺人,咽了咽口水,忽然話鋒急轉:“時容與,小心後面,快快快,保護男主!!!”
時容與轉頭看過去的同時,身體也動了,下意識把自己當做澍清擋在了梁郁的身前。
只是在段鴻自爆的靈力落下的前一秒,時容與看着梁郁微微睜大的瞳孔裏倒映出自己的模樣,他猛的反應了過來,一個側身又将梁郁扔到了自己前面。
段鴻金丹後期的靈力瞬間炸了開來,他面目猙獰的看着梁郁,獰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郁,你去死吧!你把我害成這樣,就和我一起下地獄吧,不是喜歡保護你那個師兄嗎?不是要做英雄嗎?那就拿命做吧!真想看看你那個清清冷冷的好師兄痛哭流涕的模樣,梨花帶雨的一定好看極了!可惜!可惜!”
段鴻在被兩個弟子押着出大殿的時候瞥見了還沒走遠的時容與和梁郁,他知道自己若是被廢了靈力逐出師門,以往得罪的那些魔族和其他門派的弟子一定不會放過他,他必死無疑,倒不如拉着梁郁墊背!
梁郁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皆被那道靈力震碎。
他死死盯着時容與,日光傾灑在那人身上,明明宛若仙神,卻将他身前的光盡數遮蔽,無窮無盡的陰影落在他身上,他無論如何也逃不開。
時容與,時容與!這天底下竟真有如此蛇蠍心腸之人,竟推自己的徒弟上去送死!
若有一日,他一定要時容與受盡折磨,屈辱而死!
梁郁倒在地上,口中鮮血紛紛溢出,疼痛将他席卷,意識也逐漸昏沉。
只可惜,師兄為了他靈力受損,如今還在昏睡,他卻沒辦法再去看一眼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