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袈裟
第18章 黑袈裟
懸崖邊上,往下看，下面是河道出口跟海水拍打礁石的接觸點，但也有錯亂旁生的樹木。
星月夜,星光昭然，銀白的光暈在水面的粼粼反光下能讓下面的斷崖峭壁看得明顯。
以及樹木……
樹枝微顫，談瑟以前駕駛直升機的時候就飛過這裏,當然知道這一塊下面有樹木,所以她敢跳。
樹枝也的确接住了她。
枝桠微微顫抖，承載了她的體重,下面就是其他樹木,但大多不夠粗壯，且七歪八扭的,畢竟峭壁上附着的土壤跟石縫比較狹隘，提供給樹木生長樹根寄存的空間有限。
她現在的位置距離懸崖上面頂部大概三四米高度。
隔着綽綽顫動的樹葉,她的手指揪着一根小指粗細的樹枝，上面的葉子因為下面猛烈的海水拍打濺起帶來的水霧而顯得潮濕,她的手指都跟着濕潤了。
上面很寂靜，而稍稍撩開樹葉一些，聽到了略微的聲音。
滴答，滴答？
她擡頭往上看去。
看一眼，一個念頭起——山海經記：嶓冢有罴？體色黃,脖長，力大無窮，見人而立,面絨似人,可掠人牛馬而食。
西游記裏面要奪袈裟的狡猾熊怪既是它的神話顯現。
它果然就站在那，自立着,探頭看着她。
血淋淋的嘴巴還在滴着粘稠的血水，那牙齒一顆都比她手指頭粗，牙縫很緊實，但也有稍微不緊的地方還夾着肉。
心髒肉？
反正談瑟的視力跟聽力是絕對比一般人優秀的，她第一眼看着它的嘴巴，再看着它的腦袋跟身體。
熊，棕熊，直立的“人熊”物種，而且這個孤島上的熊不知道是因為自然變異還是副本的設定，它的毛發更粗更黑，身體肥碩高大，臉上橫肉堆積，并不複合人類對“肥胖憨厚既顯得可愛”的動物審美，其實，在野外的熊是極度危險的。
眼前這頭，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兇性的，因為吃過人肉，知道人肉這種生物個體大，高脂肪，含鹽量少，又沒有皮毛，且大部分不具備野外靈活逃竄的能力，對于它而言就成了最直觀的食物——它俯視着，看着談瑟，那雙眼裏竟有幾分……
談瑟敏銳，隐約覺得這頭熊的眼神裏像是充滿了對她脫離它的追殺的憤怒跟不甘，這種情緒會變成強烈的報複。
它可能還想下來殺她，吃掉它。
她不動。
它果然動了。
身體伏下，似乎嘗試下懸崖上樹木這來抓它。
畢竟不是人，沒有人那樣敏銳準确的判斷，它是用行為丈量可行性。
談瑟不動，是因為怕她萬一動了，觸發激怒了野獸的不理智兇性，導致其整個撲下來，破壞整個脆弱的峭壁樹枝體系，導致她也掉下去摔死。
但它動了……
那手臂加爪子伸張抓撓的長度有一米多，距離她還有些距離，但它已經抓到了一些樹葉。
拉扯着，樹葉晃動，它嘶吼着，努力晃動樹枝，似乎想要将談瑟晃下去。
但，不是同一棵樹。
談瑟沒被影響太多，但她果斷亮出長刀，砍斷了上面那棵樹的樹枝。
黑熊拽拉之下，斷枝離開了樹木群，它憤怒，卻無計可施，再也碰不到下面了，更別提那個人類女性。
它最後嘶吼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終于安靜。
站在樹上，談瑟皺着眉，依舊沒有動，因為憑着她的聽力跟……腕表上的數據，腳步聲的确沒了。
好像蹑手蹑腳，但她看到了有一種低喘的音律在小幅度波動。
它在遠離嗎？
突然！
她擡頭，看到原本“離開”的大黑熊再次出現，依舊站立，這一次站立比之前徹底，也讓它看到了其腹部皮毛條紋，有點類似袈裟的紋路。
而它站立起來卻不是為了直接追趕她或者襲擊她，而是粗壯有力的雙掌正抱着一顆大石頭——狠狠朝她砸了下來！
人性之靈在于智，擅計，擅謀，擅執行。
假如，一頭熊也通了人性呢？比如開始學會利用工具……那多可怕？
石頭既是它在短時間內就知道弄來可“遠攻”的工具，像是峨眉山的猴子一樣，它兇橫砸下西瓜大小的大石塊，兇狠非常。
而談瑟在那一刻……
砰！
石頭直接砸在了她剛剛所在位置，而且恰恰朝着她剛剛撩開樹葉往上看的腦袋。
它的投擲也許比一些運動能力差的戰五渣都強。
相當之準。
但，它空軍了。
刷！
談瑟矯健，已經在察覺到它沒有離開在憋大招的時候瞧準了路，往下面其他樹木下攀。
大石頭一口氣砸斷樹枝，連帶着下面一大片樹幹都被摧毀時，她已經在旁側抓着樹枝站在下面的位置。
也是這一刻，往下探頭的它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的脫逃。
也看到了……
猛然，它身體後退——它見過人類手中那黑乎乎的東西，很危險。
砰！
一聲消音槍的槍聲并不泛濫，但足以讓這黑袈裟聽見它的爆發，也聽見……
子彈從它後仰的毛茸茸熊臉擦過，但造訪了微凸出來的眼珠。
砰！
眉骨斷裂，眼珠子繃濺射，子彈從它眉骨上方穿透。
就差一點點，一點點它就精準射入它的眼珠子，射入并射穿腦漿。
擊斃它！
就一點點啊。
痛苦的黑袈裟發出了迄今孤島上最凄厲最大的嘶吼聲。
正在沙灘往內海島平面中部區域開啓游擊戰厮殺的兩撥人都被驚動了。
噶擦。
正在換彈夾的理查德站起，看着懸崖區那邊，眉目冷然，“這不是人類的叫聲，是野獸，從動物學來說，絕不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野狼這些……”
“而且，它受傷了。”
眯起眼，理查德眼底暗閃，其他下屬懂了，紛紛加快修整。
他這邊如此。
另一邊，商承翼正在問一個青年關于張富的事。
上去盯梢，還沒回來？
林立握着刀，皺眉道：“表哥的确去了，可能大晚上的，看不清路，還沒到地方。”
商承翼已經察覺到下屬不夠用了，特麽的，這個低級天災副本有點廢人啊，這麽多人有槍，就不正常。
系統沒篩人？以前不都篩了嗎？
正常的天災副本就是以生存搞吃食住為主的，這個副本你看看，多少镖客多少有錢人，這兩種人一點多了，道具跟武器的水平就上去了，攻擊性也變強，就從基礎生存提升到了掠奪跟争鬥。
不過，他後悔了嗎？
看了一眼排行上的2000多文明點，商承翼眼底微閃，想着要不要在林中“農場”那邊把二十多個農場員工拉過來當人馬。
死了就死了，但彼此厮殺帶來的收益……這些人被殺後，身上掉落的一些曾經道具，也會被他拿走，估計這些人回到現實後也不敢找他要。
商承翼內心有了極其卑劣的想法，正要跟林立開口，忽然就聽到了這道聲音，吓了一跳。
山體中段，渠道中來自上游的泥水已經減弱，水體也變得清澈許多，自然也沒太多魚蝦被沖下來。
就如談瑟一開始預判的——靠天氣吃飯，暴雨期也可以是捕獵的好時機，但過了那個風口跟天象，就是平靜的自然。
“還好都是淡水魚跟蝦蟹，我把它們養在水房池子裏了，還得是老大聰明，那麽大的池子，大多數山水不管髒污，只要沉澱了都會變得清澈，可以用來沖洗等生活所用，池子裏也可以養吃不完的魚蝦。”
“少來，之前誰能想到有吃不完的魚蝦呢？”
每個人一個鮑魚其實是就很頂飽了，在水渠裏捕撈出來的魚蝦都吃不到三斤，剩下二十多斤的鮮活魚就都放在了水房裏養着，但也有十斤留在了木屋，木屋裏有大水桶。
黃毛此刻站在水桶邊上看着裏面的蝦蟹游來游去，十分滿足，跟大廚許靜夜盤算着明天怎麽吃它們。
他是個能謀劃的，知道許靜夜主張廚師，那他自己就當下屬，這麽多人的話夥食，一個人難以把握，肯定得有人幫忙。
所以他還是有活幹。
“蒜蓉蝦，螃蟹可以裹面糊油炸……”許靜夜說着，忽然變了臉色。
“什麽聲音？！”
聽到動靜，江飲溪跟林恩反應是最快的，一個到窗口，一個已經開門到了門口，用腕表捕捉音律。
過了一會，嘶吼聲斷了。
本來自然中還有聲音的，但人耳聽過極高的音量後，會下意識把原來的那些自然噪音給淡化了，因為記憶裏有了留存的印象——恐懼，分心，不安。
“是熊。”
江飲溪得到道具後，為了将腕表的功能最大發揮，曾經用自然生物的聲音進行模拟比對，以音量高低跟粗細乃至聽感都記錄下來。
她很快确定這是熊的嘶吼聲。
“而且體格很大，也在比較空曠的區域，在下游。”
江飲溪跟林恩對視着，眼裏有些憂慮。
老板在那嗎？
黃毛等人也是惶恐不安，但許靜夜是冷靜的，他在衆人躁動吵鬧起來的時候，說：“按照災厄副本的篩選規則，以十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假設一個副本的難度保持在100點，那被它選進來的玩家就具備挑戰這100的戰力，也就說着400人裏面一定有人或者一些人是可以解決它的。”
“你們如此幸運，開局就遇到了目前看來都在400人裏面最頂層的老板，用了三天時間就有了足夠應付任何野獸的大木屋，還有一定的食物儲備，以及備用水，也有具備槍械戰力的武力人員留守，為什麽還要如此惶恐？”
“這就像是已經靠近重點高中還分配到七個特級教室的高中生，如果還擔心自己考不上大學，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問題。”
衆人一想，好像也對啊。
他們急啥。
這個島上最不該着急的就是他們了。
“睡吧，老板不是說了讓我們別外出，待在這就行？”
“早點睡，按照計劃值班戒備，別外出，不過要去廁所的早點去——讓人陪着。”
“明早起來還得完善房子內部跟宿舍以及公廁，等全部完成，咱們就舒服了，這裏也能留給老板住。”
“對！”
一有正經事操心，那些有的沒的的威脅就都是虛無的威脅，人還是得腳踏實地。
江飲溪跟林恩也沒有打算妄動，在房子邊上查看一早後，保護一些人去還未徹底完工但已經可以用的公共廁所後，他們回屋，關上門。
角落裏，林恩特地買了一批彈藥。
備用。
“這個副本有點不對勁。”他說。
江飲溪嗯了一聲，也在檢查槍支情況，思索了下，她道：“其實可以從玩家水平反推副本難度，那頭熊應該就是這個海島的最大危險。”
“它被重創了。”
林恩眼底一閃：“死了嗎？”
他依舊點開了排行，但并未看到任何人的文明點大幅度增加，這說明要麽有人隐藏了排行，要麽……
“沒死。”
談瑟知道這黑袈裟沒死，沒有擊殺提示，它的血厚得很，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戰力……
而且，她知道熊特別記仇，尤其是這種已經通人性，剛剛就知道用石頭砸她，萬一沒死，肯定還會追殺她。
得加快！
談瑟用了最快的速度攀岩往下，她沒有一般人類的恐高跟遲疑，因為長期的無限副本給了足夠的閱歷跟磨砺，這點高度危險性不算什麽。
不過，下面沒有攀壁的樹木或者植物了。
談瑟直接拿出繩子，用繩子找了堅固粗壯一些的樹枝，挂住纏繞打結，然後抓着繩子……在離下面的崖底跟礁石區還有七八米高度的時候，下放……
嘩啦！
海浪拍打的那一道聲音中，下放的談瑟也因為懸挂而搖晃，晃動中，她抓緊繩子不斷順着地心引力往下滑落……
但！
砰！
入夜，沙灘海水漲潮，巨浪拍擊，最高的浪頭能有五六米，噴濺在礁石上的水能濺射出彈丸一樣的彈擊力道。
水浪擊打在談瑟後背，将她猛然推向鋒利的漆黑崖壁上。
雙腿抵達壁面，撐立，下灣，再一反推力。
她往後彈開，在水霧中繼續下放身體，三米多高的時候。
在下一波海浪拍打上來之前，她松開繩子，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擡頭看着巨大的浪頭拍擊而來……它拍擊成功了，但談瑟已經轉身繞到了崖壁的凹口，接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格擋了這次沖擊。
濕透了，很冷，談瑟皺着眉趕在下一波浪頭來之前離開這裏，進入邊緣密林，一邊盤算着上面的那頭黑袈裟萬一還想殺她，從上面追殺來到這裏的時間。
其實也只需要十幾分鐘，因為它不像人需要正常的路徑，需要規避也狼群，它是可以直接穿越密林的，所以……
快！
談瑟直接沖進了溪流，橫跨溪流的時候，沖洗了身上的氣味，并拿出不知道從誰那得到的香水往身上噴了砰，覆蓋原來的人體氣味，再沖進林中。
而在她沖入林中的剎那，她聽到了聲音，一回頭，在這邊林子的樹葉縫隙，她看到了剛剛自己走過的地方……巨大的黑影如同坦克一樣沖出。
砰！
一棵樹木被攔腰拍斷。
它來了，果然來了。
滿臉橫肉又鮮血淋漓，瞎了一只眼的它嘶啞咧嘴，從氣味追蹤到這，但接下來它失去了目标。
混蛋混蛋，它追着溪邊——溪邊有留下的水跡，它蹿進溪流，水聲嘩啦中沖進了談瑟剛剛進入的密林。
不斷捕捉人類氣味。
談瑟在逃，但目前，她能洗掉自身氣味，被追趕到的可能性至少小了一大半，而且以她的速度，應該能脫離對方的追殺範圍，徹底擺脫對方。
但還是那個問題。
這是孤島，是個天然監獄，它是原型的，是封閉的。
島上物質絕對守恒，但生命只會消失。
要徹底抹除威脅，她跟它，必須有一個消失。
所以談瑟沒打算回去，一來擔心還是會被追蹤到，讓那黑袈裟趕到木屋襲擊其他人，二來……
談瑟看了一眼腕表：有人來了。
附近有了動靜。
估計是其他玩家來了。
一些強大的、自信的、想要獵殺更多文明點的镖客跟玩家，他們正在往這裏包圍，估計也是察覺到黑袈裟重傷了，想撿漏。
而她跟那黑袈裟就在他們的獵殺包圍圈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