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飛機上。
虞弋扒下眼罩,目光以一分鐘六次的頻率瞄向背包,六次裏有三次想把裏邊的劇本拿出來再看看。
本來他是很淡定的,對于韋導電影的試鏡抱着一顆平常心,成功了皆大歡喜,沒成功他也不會太失落,畢竟圈裏圈外這麽多人都嘗試過了沒成功,他失敗也是情有可原,但今天遇到了粉絲們,一張張期待的臉,真摯又熱情,讓他覺得他應該多做一點,多努力一點。
哪怕依舊是不成功,他也可以沒有遺憾。
謝聽林雖然也戴着眼罩,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虞弋身上,聽到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響,就知道虞弋沒有好好休息。
他扒下眼罩,果然看到虞弋伸着手,想去拿背包。
“我來吧。”
被謝聽林抓包,虞弋有點不好意思,盯着謝聽林的後腦勺極力辯解:“我就看一會兒,馬上就休息。”
“不是不讓你看,現在機艙裏有點暗,我擔心你的眼睛。”謝聽林把劇本拿出來,放在自己膝上,“你要看哪一節,跟我說,我給你翻。”
“就最後一節。”
虞弋覺得這是他拿到的劇本裏,最能體現張林命運的一幕。
劇本名字叫《紅燈》,背景在千禧年,主角張美,是整個老城區為人熟知的賣酒女,靠着賣酒,她一點點養大了自己的兒子張林,當得知兒子考上大學的那一刻,她欣喜若狂,多年的指望終于能看到希望了,那種飄飄然讓張美在賣酒時都忍不住笑,店裏的姐姐妹妹們當面祝賀她,背地裏卻啐她:一個婊.子的兒子也想出人頭地,想得美!
恰逢這個時候有個儒雅随和的男人打聽張美,沒人想要瞞着,老實的,把張美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不老實的,把張美這些年的日子添油加醋的說了,但在所有人嘴裏,張美就是一個沒有底線的賣酒女,養活的兒子也是個沒有底線的小混蛋。
可自從這個男人出現,張美就請假了。
大家猜測這是她的舊情人,沒準兒還是張林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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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家争來争去猜不出這個男人來幹什麽,她們不相信男人找來,是想要接張美去過好日子,就算男人來之前有這個想法,聽多了這兒的流言,他還能毫無芥蒂?
張美也是這麽認為的,男人事業有成,無妻無子,要什麽樣的女人娶不到,憑什麽來找自己呢?
可男人就這樣住了下來,擠在她和張林的小出租屋裏,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給她做飯洗衣抱着她睡覺,和張林聊書本教張林參考怎麽填報志願,小小的出租屋裏第一次這麽完整而溫馨。張美不可避免的淪陷了。
她忘了自己發過誓再也不信男人,忘了自己的指望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忘了自己哭過痛過的日日夜夜,在男人一聲聲的甜言蜜語下,過上了一種幾乎如墜夢境的幸福生活。
可張林不喜歡男人,他覺得男人薄情寡信,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都寫着冷漠,他也不喜歡男人跟他說話,他們坐在書桌前聊志願的時候,他感覺身邊坐着的是一條陰冷的蛇。
他勸張美,等等他,他也可以帶張美過好日子。
張美妩媚的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笑意,說他不懂,愛情是不講道理的,也是不能等人的。
可愛情是顆苦果,脫胎換骨的滋潤生活只過了短短兩月,搖身一變成為衆人豔羨的張太太沒有等到兒子上大學的消息,就染了病,她瞞着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想開開心心度過最後的日子,卻無意中得知了男人要割張林的腎,只因為他染了病欠了錢,而剛好有富豪需要腎。
張美徹夜未眠。
她年輕時因為愛情被男人賣到店裏,走入歧途生了張林作為生活的希望,現在又因為愛情一腳踏入男人拙劣的感情圈套,她的一生總是在期盼,卻始終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
紅燈的意象始終穿插在故事裏,店裏昏暗暧昧的紅色燈光,馬路中央的紅色路燈,病床前的紅燈儀器……
張美拉着男人被車撞倒在血泊裏時,唯一的念想就是兒子。
可她不知道,死亡遠遠不是故事的終點,張林的命運也不在他的手中,紅燈下仿佛又出現了張美那張妩媚而嬌豔的臉,更年輕,更麻木。
虞弋要試鏡的就是最後一幕,死亡的張美并沒能救下她的兒子,故事的最後隐喻着張林走上張美的老路。失去一顆腎,被學校除名,又被扔進紅燈店裏的張林蒼白虛弱,放蕩荼蘼,絕望漂亮,他沒有逃脫泥淖的勇氣,他會一直爛在泥裏。
在虞弋看來,張美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故事的結局,可她卻沒有在任何一個紅燈前剎住自己的行為,掌控自己的思想,她實在太缺愛了,才永遠會奮不顧身從一個泥潭掙紮到另一個泥潭,近乎天真愚昧的期盼愛情來拯救生活,唯有純摯的心靈永不褪色。
張林是張美所結下的苦果,他是另一性別的張美,是時代灰色壓迫下的影子,是千千萬萬只城區晦暗角落的幽魂,裹挾在滾滾洪流下,湮滅在歷史的痕跡中。
虞弋在學演技的時候,沒少看各國的文藝片,韋導這部戲目前展露出來的尺度,完全就是小意思,唯一的不确定是內容有點敏感,可能不會在國內上映,沖擊國外的電影節的話,這點影響就不大了。
謝聽林對劇本不太感興趣,給虞弋翻到最後一節,就盯着虞弋看了起來,好方便他掐着時間把劇本收回來,免得虞弋眼睛不舒服。
他們是晚上落地的,到了有人接,直接去酒店。
“今天太晚了,韋導那邊也有點事情也沒趕回來,所以今天先休息,明天再試鏡,虞老師,您看這樣安排行嗎?”接人的是韋導助理。
“可以。”虞弋就像臨上考場的學生,想着晚一點是一點,還能多複習一點。
到了酒店,助理就走了,虞弋和謝聽林簡單吃了口酒店自助,便回了房間。
虞弋眼前放着鏡子,旁邊架着手機,一幕一幕的表演張林的戲份,前邊都很順利,唯有最後一幕,他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別扭,既不妩媚也不荼蘼。
“我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試試。”謝聽林從身後摟住虞弋,手臂橫在對方腰間,下巴擱在虞弋肩膀,一邊吻他白淨的側臉,一邊出主意。
虞弋被謝聽林親的發癢,想躲也只會躲進對方懷裏,索性不動了,任他親着,想知道謝聽林有什麽妙招。
謝聽林不懂演技,但他看得懂電影,知道他們想追求什麽效果,他覺得虞弋被他親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跟這一幕很相像。
他把辦法說了,虞弋不信,“怎麽可能。”
“你不是在拍攝嗎,可以錄一段看看。”謝聽林在他唇邊碰了碰,然後手臂伸長,點了錄制。
沒有給虞弋反應的時間,謝聽林掐着虞弋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下去。
沒過兩分鐘,虞弋便面色潮紅,眼含濕意,望着謝聽林的神情說是媚眼如絲也不為過,他剛想伸出手臂攬住謝聽林的後頸,舒舒服服的接完這個吻,卻猝不及防被對方拉開了距離。
他有些遲鈍,下一秒謝聽林又吻了上來。
本以為是個好方法,沒成想倆人都吻得停不下來,尤其是謝聽林,靠着毅力把自己拉開,結果光速反悔,拉着虞弋就倒到了床上,早就把錄像這碼事給忘到一邊了。
等虞弋有力氣爬下來拿手機,都已經半夜了,再練習也不頂用了,還不如快快入睡,争取明天有個好狀态。
所以他也沒看手機裏的錄像。
第二天一早,謝聽林定了早餐去健身,虞弋一邊洗漱一邊浏覽當日的熱搜,這個習慣還是經歷緋聞那事之後養成的,他覺得不錯,早上看微博提神又醒腦,就是他總覺得今天的手機卡卡的,不知道怎麽了。
打開儲存空間一看,好家夥,相冊都要頂格了。
什麽東西占這麽大內存啊?!
虞弋一腦門問號打開,滿臉通紅的關閉。
可是沒兩秒,他又悄悄打開,開頭已經自動播放,他看着畫面裏的人,不敢相信那個人是自己……他接吻的時候,是這樣的表情嗎,是這樣的眼神嗎,是這樣的姿勢和動作嗎?
一直隔着層水霧的張林好像突然清晰了些。
幸好這個時候謝聽林不在,虞弋快速看完視頻,紅着臉把視頻删了。
謝聽林回來的時候,虞弋已經整理好狀态,信心滿滿迫不及待想要試鏡了。
韋志榕也因為要試鏡虞弋,起的很早。
于是試鏡時間在雙方的溝通下,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虞弋在場外準備,他拉過謝聽林,突然避着走廊監控親了他一下,“祝我好運。”
韋志榕坐在室內,手指摩挲着紙頁,視頻連線着他的搭檔編劇,等着即将進來的虞弋。
為了使演員更快進入狀态,更貼合角色,試鏡張林的演員向來在幽暗的紅燈小屋表演。
虞弋剛一進門,韋志榕就坐直了身體,犀利的眼睛緊緊盯住虞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