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孩子幼兒園·夢
好孩子幼兒園·夢
徐英被怪物的胳膊緊緊勒着脖子,臉色開始漲紅,嘴唇青紫顫動,隐約還能聽見她在否認,“我不是……”
“媽媽,你就是我們的媽媽!”怪物發出很多聲音,混在一起,“媽媽讓我生,媽媽叫我死,媽媽将我送去別人家,讓我叫別人媽媽。”
“媽媽為什麽不要我?”
“媽媽為什麽抛棄我?”
怪物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徐英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被勒斷了脖子。
怪物尖叫起來,捧着她的頭顱哭泣,“媽媽!媽媽為什麽不要我?!”
它張開了嘴巴,在衆人驚愕恐懼的目光下,啃咬上徐英的臉。
皮肉被一口口撕咬下來,吞吃入腹。
“媽媽,媽媽的味道。”怪物呢喃,“我們和媽媽,永遠在一起了。”
……
周香寶臉色慘白,剛吃下去的東西已經在喉嚨下作祟,他不知什麽時候偷偷跑到了應恣生身後,小聲道:“應哥!我們班的吳學海死了,他勒死了一個叫天天的npc小朋友,然後自己也窒息死了。”
“他的提示音是什麽?”應恣生問。
周香寶立刻模仿着機械音道:“吳學海無法畢業,第二站主線任務失敗!”
應恣生徹底确定了,他問:“你們班有沒有叫寶寶的小朋友?”
“沒有啊。”
“那……”應恣生想了下,“吉吉?日日?禾禾?玉玉?之類的呢?”
周香寶:“有!有叫禾禾的小朋友!應哥你怎麽知道?!”
“跟好禾禾,別讓他死了,其他的事情我晚點找機會和你說,你回自己班級去。”應恣生飛快叮囑。
三個老師已經吃好飯,往這邊走。
怪物吃幹淨徐英,從食堂門口爬出去了。
“它去哪了?”應恣生舉手問豐老師。
豐老師:“它找到了媽媽,自然是去找爸爸了。”
衆人脊背發寒,見證了“媽媽”徐英的下場,誰也不想成為豐老師口中的“爸爸”。
“好了,小朋友們。”裴老師拍了拍手,“我們現在要回班級午休了噢。”
崔桓的屍體還開膛破肚的躺在食堂裏,三個老師卻像沒看見似的,直接帶着隊伍從他身旁路過了。
應恣生刻意站在隊伍最後,走出食堂前回頭看。
食堂裏關了燈,黑洞洞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只有重物被拖拽的聲音。
就好像有誰拖着崔桓的屍體離開了。
午休的房間在教室隔壁。
十二張木板小床排成兩列,小床上鋪着卡通圖案的墊子,看上去像是這個破爛幼兒園最新的東西了。
只是上面折疊好的被子攤開後小得離譜,只能勉強蓋住小朋友的腿。
幾個成年人面面相觑。
就算他們再矮,要睡進這樣的小床,也很困難。
除非将雙手抱着腿,折疊起來,用行李箱抛屍的姿勢才能剛好塞進去。
應恣生走到标着自己姓名牌的床邊,将墊子打開看了下床板,又是柏木。
還真是哪裏都在睡棺材板。
“豐老師。”應恣生問,“我在長身體,這個床有點小。”
豐老師走過來,站在他跟前俯視,“是有點小,但睡得下你。”
應恣生沉默着仰起頭,他的個子已經只到豐老師的腰上一點了。
不知道這樣子的縮小會持續到什麽時候,如果不會停止,那用不着10天,今天晚上他們就能變成拇指小人。
“好好睡覺吧。”豐老師将他按在床鋪上,貼心地為應恣生蓋上肚臍眼,“只有好好睡覺,才能長高。”
他意有所指,而應恣生心領神會。
豐老師剛要站起身,就被應恣生拉住了手。
“豐老師。”應恣生看着自己小巧的手,堪堪拉住他的兩根手指,“我睡不着,你可以給我唱歌嗎?我聽說幼兒園的老師都會唱歌的。”
豐老師身影頓了頓。
在應恣生床邊蹲下,很認真且略帶威脅地問:“生生小朋友,你真的要聽老師唱歌嗎?”
應恣生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真的,老師不會唱嗎?”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也變得稚嫩天真起來,“難道您不是幼兒園老師嗎?”
“怎麽會?”豐老師咬了咬牙,“老師會唱。”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應恣生的肚子上,輕輕拍着,薄唇輕啓:
“My mother has killed me, ”
(我的媽媽殺了我,)
“My father is eating me,”
(我的爸爸在吃我,)
“My brothers and sisters sit under the table, ”
(我的兄弟和我的姊妹坐在餐桌底,)
“Picking up my bones, ”
(撿起我的骨頭,)
“And they bury them, ”
(埋了它們,)
“under the cold marble stones.”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應恣生:“……”
唱得可真是難聽啊。
但是……算了,他也不容易,畢竟是英文歌呢,也不知道他這種地府工作人員死了多久,是不是在地府還得上英文課。
這幼兒園裏出現的歌沒一首是正常的,不是殺了爸爸媽媽,就是被爸爸媽媽殺了,親子關系極為不健康。
這種不健康的關系,配上豐老師十分有害健康的歌聲,讓整個休息室都洋溢着尴尬的氣氛。
“很新奇。”應恣生努力措辭,最後選擇直接道謝,“謝謝豐老師,我能睡了。”
他怕豐谛再來一遍,就算睡着也會做噩夢驚醒。
豐老師黑着臉離開了。
她拉起了休息室的所有窗簾,可窗簾質量很差,薄薄的紅色襯布,将透過來的光都染紅,打在休息室,像是洗膠片的暗房。
“應哥……”蘇婵睡在她隔壁,小聲地叫他,“我們該怎麽辦啊……”
在衆生寺,她尚且有一技之長,怪力亂神,只要不是人就行。
在幼兒園,面對那些孩子,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應恣生張了下嘴,做出“丹丹”的口型,然後比了個睡覺的姿勢。
他雙手放在肚子上,閉着眼睛,沒一會呼吸就平穩下來,顯得十分安詳。
蘇婵:“……”
你這個時候怎麽睡得着的?!
蘇婵閉上眼睛,努力放緩呼吸,可一幕幕血腥場景反複播放,她起了一身冷汗。
而更可怕的是,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摸她……
蘇婵猛地睜開眼,看見一雙小手正在向自己靠過來。
她條件反射地彈起來,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憋住了叫聲。
是丹丹。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蘇婵床邊,兩只小手停在空中。
“你……”蘇婵想起應恣生的話,柔和了語氣,“你要做什麽呀?”
丹丹硬着嗓子問:“你的頭發……為什麽這麽順?”
蘇婵:“……我做了保養。”
“什麽叫保養?”丹丹問。
蘇婵嘆了口氣:“就是在頭發上摸各種東西,讓它變順變直變光澤。”
丹丹:“所以頭發是會變的嗎?”
蘇婵:“當然了,我小時候的頭發就很……就很硬,就和你現在……一樣。”
她越說越慢,瞳孔放大,心中浮現了一個猜測。
丹丹……是她小時候?
可她和自己小時候長得并不一樣啊?
丹丹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了句,“睡吧。”
蘇婵就迷迷糊糊地躺下,睡了過去。
……
應恣生做了個夢。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尤其是臨近畢業,面對考公和找工作的壓力,他每天從圖書館回來就昏睡過去。
而現在,他躺在幼兒園那張小小的棺材床上,做了一個美夢。
他看見外婆頭發變黑了,牽着他的手,陪他在鎮子上趕集。
那時候的趕集對小朋友來說不比過年地位低。集市上有小兔子、炒冰、還有充氣城堡。
外婆付了門票錢,站在一旁看着應恣生脫了鞋爬上充氣城堡。
充氣城堡很小,但對于孩子來說很大,大到可以容納好多小朋友一起尖叫着蹦來蹦去。
應恣生玩得滿頭是汗,他撲到充氣城堡最矮的一側,對着外婆大聲撒嬌:“外婆!我要吃炒冰!”
“好好,外婆給你買炒冰。”
一杯紅綠色素拉滿,撒了椰果的炒冰送到應恣生手裏。他吃得舌頭都綠了,吐出來給外婆看。
“外婆,你看我的舌頭!”
一會兒襪子也蹦黑了。
“外婆,你看我的襪子!”
他太快樂了,快樂得好想留在這一刻,永遠在外婆的目光裏,在充氣城堡裏蹦來蹦去。
“外婆……”應恣生喃喃道。
他好想留下。
……
“還以為豐老師這麽喜歡的學生能順利畢業呢,沒想到也就這樣。”裴老師無趣地嘆了口氣,向李老師尋求認同,“李老師你說呢?
李老師:“……這不好說。”
裴老師翻了個白眼:“你什麽時候嘴這麽嚴了?”
“這學生明顯被魇住了,出不來了。”裴老師嗤笑,“連自己童年的真相都無法接受,怎麽可能醒過來面對成年後不堪的自己,這些罪人就該罰下地獄,永遠不能投胎!”
“裴老師,你怎麽這麽生氣啊?”豐老師姿态放松地坐在椅子裏,“我瞧着他挺好的。”
裴老師不可置信,指着屏幕:“好在哪裏?”
“他都已經在這個充氣城堡蹦噠了快三十分鐘了,還沒意識到,馬上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裴老師驚得從椅子裏蹿起來,貼在屏幕上,“他怎麽可能?!”
“我都說了,他好着呢。”豐老師輕描淡寫道,“還不許人家在夢裏耍你玩一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