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衆生寺·催命香
衆生寺·催命香
工牌繩輕輕挂在黑貓脖子上,垂下很長一段,貼着豐谛的腿。
那小黑貓不聞不問地接着吃貓條。
小蘇心中一緊,黑貓既然出現,證明周湘拜佛許願是有效的,但若黑貓無用,有用的東西會藏在哪裏?
她看向應恣生,青年睫毛輕垂,殿內燈火通明,在他睫毛下打出一片鴉青的陰影,看不出在想什麽。
那小黑貓将貓條吃得一幹二淨,又伸出小爪子給自己洗了個臉,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開了口:“客人找我有什麽事?”
周香寶:“!它真的說話了!”
小黑貓擡了擡眼,綠幽幽的貓眼睛竟讓周香寶看出了一絲不屑,“你叫我來的,又不相信我會說話,那我走了。”
“诶诶,別走別走!小貓咪!”周香寶連忙道,“我信的!”
他邊說邊拉應恣生的袖子,“應哥,你要問什麽來着?”
應恣生卻不急着問朱砂筆了,“你叫什麽名字?”
黑貓坐得很端正,兩只前爪并攏在身前,像個小小的黑色飯團,“我叫白雲。”
“我叫黑土。”周香寶控制不住地接道,又被黑貓瞪着咽下了尾音。
應恣生噙着笑問:“好,白雲,你為什麽不吃周湘身上的善念?”
白雲開口道:“我又不是狗,為什麽要吃屎?”
周香寶:“……它是在罵我嗎?”
應恣生忍着笑安慰:“應該不是這個意思,白雲,這個世界的善惡究竟是根據什麽定義的?”
白雲看了眼他,說出了和剛才豐谛一樣的話,“不能作弊。”
“好吧,那來點實際的。”應恣生說,“朱砂筆和內髒在哪裏?”
小蘇:“……”這也太實際了,一點緩沖都沒有。
白雲又說:“不能作弊。”
應恣生淺淺嘆了口氣:“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你作為員工,總不能白吃我們一根貓條吧。”
白雲看向給他喂貓條的豐谛,意思很明顯,是豐谛給的,不是他們。
應恣生理直氣壯:“豐谛是我們的人,他的貓條就是我們的貓條,你作為員工貓,不能吃白食吧!”
豐谛輕笑一聲,攤手對白雲說:“他說的對。”
應恣生看見那張小貓臉像人一樣皺起來,仿佛很不可置信的樣子,好半天才不情不願道:“客人供了香就知道了。”
白雲生怕他們再逼着他問更多的問題,将工牌抖落,輕盈地起身,蹭了下豐谛的小腿就無聲無息地從殿門口一躍而下,消失在黑夜裏。
陳從彬:“既然要供香,那我們還去寮房嗎?”
“按照現在的時間流速,我估計很快就天亮了,大家不如在這裏等着吧。”應恣生說。
話音未落,應恣生察覺到佛像後有動靜!“誰?!”
是個陌生女人。
那女子面若觀音,眼波流轉,一雙鳳眼如含着水,她嗓音柔軟動聽,“是你求的我嗎?”
“卧——”周香寶硬生生地将聲音收了回去,眼睜睜地看着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周湘,你他媽到底求了個啥?”應恣生反應過來,咬牙切齒道。
周香寶委屈道:“冤枉啊!我沒求啊!”
“別跑啊,快愣着!”鄧成早就掄開膀子往殿外跑去。
周香寶鬼哭狼嚎地跟上大部隊。
“周郎為何要跑?”那女子速度極快,幾乎是飄過來的,她聲音帶着笑意,手中拿着一直細口瓶子,一枝纖細的柳枝插在裏面。
周香寶不敢回答,只能加快腳步,大雄寶殿是正殿,面積巨大,周香寶使出了體測1000米的速度,還是被女子甩出的柳枝水給打中了。
他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神情恍惚,眼神被女子吸引住。女子飄到他面前,幽幽道:“周郎,求了我為什麽又不理我。”
她的聲音輕柔又魅惑,帶着不容反抗的指引。
周香寶幾乎就要答應,他神智不清地向前走去,向女子伸出的手握去。
“周湘,你給我清醒點,你他媽沒有女朋友!!!”應恣生忍無可忍,他從殿後門繞了一圈過來,将周香寶死死地禁锢在自己的臂彎裏。
應恣生對着女子大聲道:“這是我撿來的!你去撿別人吧!”
周香寶的瞳孔渙散,不斷掙紮。那女子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這位小郎君也要一同留下來嗎?”
她的柳枝從瓶裏抽出,正要撒向兩人。
“哐——”一根金剛杵狠狠地砸在了女子的背上。
應恣生召喚出了道具,毫不留情地對着女子哐哐掄去。
“你敢打我?!”歇斯底裏的吼聲已經聽不出性別,那女子姣好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她蹭地飄向站在門口的應恣生。
“陳從彬,把他抗走。”應恣生邊跑邊喊,将周香寶一把推給迎面過來的陳從彬。
女子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間就飄到了殿後門,應恣生一腳跨過門檻,站到了大雄寶殿外。
幸好如他所料,這女子出不了大殿,她站在門檻後,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應恣生。
她的瞳孔慢慢放大,眼白消失,聲音纏綿又尖銳,陰測測地念道:“我會等着你……等你……”
擺脫女子控制的周香寶還未緩過神,被陳從彬半拖半拽地拉到服務臺邊,小蘇從背包裏摸出一瓶生理鹽水,潑到周香寶臉上。
“我……”周香寶喘着粗氣,心髒狂跳,“我……”
“再也不要戀愛了?”小雲好笑地看着他。
周香寶艱難地搖頭:“再也不要許願了。”
小雲:“……”這是什麽品種的戀愛腦?
周香寶聽見腦子裏冒出機械音,迷茫地看着幾人,“我好像有道具了。”
【恭喜您結緣“觀音的姻緣水”,請合理使用噢!】
“原來是姻緣水。”周香寶欲哭無淚,他并不是很想要這樣的姻緣。
小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這可是你求來的,好好收着吧。”
幾人在大雄寶殿裏的服務臺附近坐下,輪流守着門口,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沒兩分鐘就睡過去了。
等豐谛最後一個起來站崗時,天已經亮了。
铛铛铛——
晨鐘響起,辰時已至。
應恣生揉了揉眼睛,嗓音沙啞地問道:“天亮了?”
豐谛站在殿門口,天光從他身後透進來,男人身型高大颀長,看不清面容,只聽見聲音平和,甚至有些溫柔,“嗯,天亮了。”
應恣生點點頭,睡得一臉懵的他頭發淩亂,膚色白皙,此時此刻努力睜大一雙漂亮的淺色眼睛,顯得很是乖巧。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将其他的人叫醒,問小蘇:“供香的時間有要求嗎?”
“沒有,但大部分都是上午去。”小蘇說。
應恣生:“我準備去上香了,有人一起嗎?”
小黑貓白雲的話大家都記得,供香是找道具的出路,于是無人抗拒,都去桌子上拿了三支細香。
香握在手裏冰涼滑膩,根本不像平日裏供的那種,反倒讓人從指尖到心口都覺得惡心恐懼。
鄧成躬着身子,一言難盡地用兩根手指捏着香,“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香有點奇怪?”
小蘇點頭:“不是正常的香,我聞不出是什麽香。”
寺廟裏常用的香是檀木香,大部分是細木屑混合其他的材料再加工的,和手裏的香完全不一樣。
小雲摸了摸手中的香,她總覺得有什麽說不上來的感覺,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總好像在哪裏摸到過這種材質。
應恣生抿了抿唇,香爐裏的蠟燭天一亮就自動燃了起來,此刻火苗無風搖曳,泛着冷光。
他不自覺地看向豐谛,又覺得不應該這樣。
這麽短的時間,他什麽時候開始習慣性地想去征詢別人的同意,這種感覺在他二十來歲的年紀裏幾乎沒出現過幾次。
應恣生眨了下眼,徑直走上前将那三支香放在蠟燭上,将香頭朝上點燃。
香頭一下就燃了,他扇滅火苗後,冒出幾縷慘白的煙,有一種奇怪的味道順着煙飄出來。
應恣生雙手舉着香至眉間,對着大雄寶殿敞開的殿門拜下去。
周遭十分安靜,幾人連呼吸都屏住了。
無事發生。
應恣生呼吸放得很輕,走到香爐前,先插中間的一支,再右邊,最後左邊,三炷香平行着插在一排。
小蘇看着那三支香,神情複雜:“這香燃燒的速度太快了。”
香爐中,應恣生剛插進去的三炷香正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燒成灰燼,灰燼一段段地斷在香爐中。
不知何處來了一陣風,吹得右邊香灰落在左邊香上,遲遲不落。
小蘇憂心忡忡地站在應恣生身邊,神色有些難看。
“怎麽了?這香不吉利?”應恣生看見她的表情,還有功夫打趣。
小蘇遲疑着說:“右搭左減,是減壽香,意思是你做的事情會折壽,短命之相。”
“短命之相……”應恣生眸中閃過一抹思索,認真點了點頭,“進這裏确實短命。”
衆人:“……”
應恣生擺了擺手:“沒事,我不信這些,我是黨員,無神論者,要不是為了找朱砂筆,我都不拜佛的。”
啪嗒。
香爐裏香又斷了一截,變成了左中持平,右短的樣子。
“現在是什麽意思?”應恣生蹙眉問。
小蘇:“……變成催命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