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衆生寺·藏經樓
衆生寺·藏經樓
衆人驟然被法堂吸入,大門在身後猛地合上。
“捂住耳朵。”
應恣生在最後一秒大聲提醒。
“怪不得沒有人,都擱着呢。”周香寶捂着耳朵哭喊。
那經聲根本不受控制,從皮肉//縫隙裏鑽進耳朵,像一根根針紮進血肉,叫人疼得五官扭曲。
坐席上的人明顯早被法師的經文迷了神智,法師見他們進來也不搭理,微微啓唇,神情不改地重複講着他的經文。
應恣生飛快打量完了整個一層,通往二層的樓梯在高臺右方,現在他們唯一的辦法是繞過高臺上樓。
他忍着疼,快步向右側走去,剛走了兩步,殿內的講經聲戛然而止。
“緣何不尊佛法,擅自妄動。”法師嘆息道。
跟着應恣生的一行人僵在原地。
法師站起身來,面目嚴肅,尤其一雙眼睛,深不見底。身型巨大,接近兩米高,仿佛山門殿的金剛像活了過來。
他手握禪杖,站在高臺上俯視着角落,帶着悲天憫人的眼神,如看着一群蝼蟻,“貧僧見施主與我佛有緣,那便留下吧。”
周香寶眼眶濕潤連連搖頭,他才十七歲!都沒談過戀愛過就要出家了嗎?!
“法師。”應恣生突然開口,“我被一事困擾甚久,還請法師指點。”
法師似乎很是意外,他頓了頓,問道:“什麽事?”
應恣生也板起臉,極為嚴肅道:
【我國的佛教寺廟分布于全國各地,普濟寺是我國的佛教寺廟,所以普濟寺分布于我國各地。
下列選項中所犯邏輯錯誤與上述推理最為相似的是:
A.父母酗酒的孩子愛冒險,小華愛冒險,所以小華的父母酗酒;
B.文明公民都是遵紀守法的,有些僧人遵紀守法,所以有些僧人是文明公民;
C.寒門學子上大學機會減少,大學生小飛不是寒門學子,所以小飛上大學的機會不會減少;
D.現在的獨生子女嬌生慣養,何況他還是三代單傳的獨苗呢!】
法師:“……”
周香寶:“……這是什麽惡魔問題?”
應恣生:吃我國考行測題!
“施主是在耍貧僧?”法師冷漠道,他不知何時下了高臺,走到了離應恣生一米不到的地方,擡起手中的禪杖道,“我佛慈悲,貧僧本不願殺生……”
應恣生笑了,他喚出了面板,點擊那個跳動的金剛杵圖标。
唰——
一柄閃耀的鍍金金剛杵出現在應恣生手中,杵身冰涼,卻又好似有心跳一般,親昵地蹭着應恣生掌紋細密的手心。
“如果講師不講道理的話,我也略懂一些拳腳。”
應恣生舉着金剛杵,咚的一聲砸在地上,竟連帶着整個殿堂的地板都起了共鳴似的嗡聲。
法師:“……”
周香寶:“……”
小雲:……不自覺地鼓了掌。
豐谛被逗笑了,他正站在應恣生身後,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看着法師挑了挑眉。
法師面容扭曲,陷入了極度的掙紮,幾秒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禪杖,“施主何必動粗。”
“出家人不打诳語,你這個人倒是鬼話連篇,不會是假和尚吧?”應恣生狐疑地看向他,“你有證件嗎?”
法師:“……你們走吧,快點。”
應恣生面對着他,招呼其他人快些上樓,自己留在最後,生怕這講師反悔。
李水琳上去的時候無意瞥見了講席中的一人,驚恐地指着他顫抖道:“方恪!那是方恪!”
“上去!”應恣生擋在她面前,“他已經沒救了!”
李水琳腿軟了,被鄧成連拖帶拉地弄了上去。
應恣生感覺到身邊還有一人,“你怎麽還不走。”
“我走了你怎麽辦?”是豐谛。
應恣生好笑道:“我好歹還有個武器,你們有什麽,快上去,別拖累我。”
豐谛笑了笑:“那好吧。”
他腿長,三步并作兩步,樓梯登登響了幾聲,樓下只剩應恣生一個了。
“施主,就剩下你一人了。”法師扯了扯嘴角,“難不成你覺得,光靠你自己還能安然無恙地上去?”
撲通。
應恣生出其不意地跪了下來。
法師沉默一瞬,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了,“施主,求貧僧也無用,早知如此,你何苦讓……”
下一秒,應恣生雙手合十,對着講堂側面的佛龛拜了下去。
殿堂四周的牆壁上嵌着一個個小佛龛,每個佛龛內都供着一尊佛像,佛龛前鑲着燈。
此刻這些四面八方散發的瑩瑩燈光照在應恣生白皙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平和。
“施主!你這是何意!”法師震怒,從高高的講臺上一躍而下。
他的禪杖打在講席中的人頭上,血花四濺,被打中的人卻沒有發出一聲痛呼,即便倒了下去,嘴裏仍舊念着經文,一遍一遍,像個壞掉的玩偶,只會重複刻錄的內容。
法師快步從人群中穿過,一眨眼便到了應恣生面前。
禪杖高舉,沾着血和肉的杖尖即将落到他的頭上——
嘭。
像是被一層無形的殼子籠住,禪杖落在了應恣生一寸處被攔住了。
應恣生睜開眼,心有餘悸地站起身。
光靠金剛杵,他絕對打不過這個山一樣的法師,但是規則中特意提到的“不要無相拜佛”提醒了他。
無相拜佛原是虔誠的信徒才能做到的,無所求才是真心,但衆生寺卻截然相反。
既然如此,有求得應才有意義。
雖然說心誠則靈,招來的是好是壞都說不準,應恣生只求能抵禦法師一分鐘,也算不上什麽很難的心願吧。
果然,這個寺廟還是眷顧他的。
“施主!”法師目眦欲裂,“留下吧!”
他手一揮,層層疊疊的誦經聲再次響起。物理攻擊穿不透屏障,但聲音卻依舊極具穿透力。
那些跪着的人們被懲罰似的垂首背誦,麻木的聲音穿透層板,傳到樓梯間的人耳中,即便不覺得疼痛,但仍控制不住地恐慌反胃。
……
“應哥怎麽還不上來!”周香寶聽見誦經聲,慌得想往下跑。
豐谛一把拉住他的衛衣帽子,“老實點,別拖累他。”
“可是……”周香寶梗着脖子,“樓下又開始念經了,很疼的……”
豐谛想了想:“你在這兒,我去找他。”
他說完就往樓梯口走,迎面和走上來的應恣生撞了個滿懷。
“去哪裏?”應恣生仰着頭問,他神情平靜,只是衣服肩膀處落了幾滴血。
豐谛蹙眉:“你受傷了?不應該啊,那個法師……”
“沒事,就是耳朵裏出了點血,我已經擦掉了,幸好沒有影響聽力。”應恣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側頭去看肩膀上的血跡,“這應該不要緊吧。”
他擦過了,但是血跡滲進了T恤的棉質紋理裏,根本擦不幹淨。
豐谛的手指落在他的耳朵上,應恣生茫然地擡眼看他。
“沒擦幹淨。”豐谛冰涼的指尖拂去他耳垂上像一顆紅寶石般的血珠。
應恣生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謝謝。”
“不客氣。”豐谛彎了彎眼睛,示意他往前走。
等應恣生走到他身前,才神色晦暗地看着蒼白指尖上的血珠,送到鼻尖嗅了嗅,血珠圓潤地順着他的指尖落在唇間,消失不見了。
周香寶見到應恣生總算是松了口氣,開始擔憂藏經樓,“你們說,上面會有人嗎?”
應恣生已經走到前面,站在臺階上回看他,被周香寶驚恐的表情一下給逗樂了,“大概率不是人。”
周香寶面如死灰:“謝謝你。”
“走吧,我們抓緊時間找到經文,然後找地方休息,開光必須在上午,如果運氣好能找齊,我們明天上午可以試一下。”小雲安排道,“如果找不齊,還得再逛一遍這破地方。”
幾人悄聲往樓上走着,木質的樓梯發出吱嘎吱嘎聲,在經文聲中尤為突出。
剛踏上最後一節臺階,樓下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麽沒聲音了?”鄧成問。
應恣生猜測:“可能沒有別的人要進去了,既然剛才看見了方恪,說明他們那邊的人也走過這裏了。”
周香寶的手機已經快沒電了,此刻正兢兢業業地散發着薄弱的光,借着微光,衆人看清了藏經樓的景象。
數不清的書架工整地東西向排列着,書架上擺滿了經文與玉石,書架高聳,幾乎與天花板齊平,走在書架間,有種被牢籠囚住的感覺。
北面的牆上有一扇半圓形的窗子,能看見濃黑的天上一輪慘白的圓月,其餘什麽也看不清。
應恣生随手拿起一卷經文,“這裏全是經文,哪些才是裝藏要求的呢?”
幾人順着書架由西向東分為兩組搜尋。周香寶本想跟着應恣生,卻看見豐谛跟着應恣生走進了第一個書架。
兩人身型高挑,容貌俊美。氣質雖不同,一個溫和,一個冷漠,但并肩擠在狹窄的過道裏,格外和諧。
“好看嗎?”
周香寶喃喃回答:“好看。”
“比我還好看嗎?”
那聲音甜美溫柔,周香寶怔怔回頭,對上了聲音的主人。
一張黑色的長滿毛的狗臉。
紅色的眼珠死死瞪着周香寶,似乎在等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