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四行
第22章 二十四行
呼——
好在漆黑一片。
應晴撫了撫胸口，略略放下心。
合上門，轉身，應晴重新翻開手機掃了掃。
她更擔心，明早黎爽看到這一切會是怎麽樣的心情和反應。
其實。
黎爽已經剛看見了。
她把自己蒙在被窩裏，像應晴那樣，專注地一條一條往上滑。
每一個字，她只會比應晴看得更仔細。
那篇帖子，對應晴、對吃瓜群衆來說，不過是一篇勁爆的八卦。
但對于黎爽，卻有着不一樣震顫心扉的觀感！
人這一生，母親是來處，是黎爽“脫胎換骨”的“胎”。
那些添油加醋的故事，每一筆都像是在白描黎爽出生之處的不光彩。
黎爽也曾想過掙脫。
高中開始，她就先住校，後來高三搬出來自己租房子住，為的就是擺脫那些閑言閑語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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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閑言閑語，更讓黎爽膽怯、想掙脫的，是這些故事到底有多少真實性。
雖然，黎爽親媽黎俪，一直刻意在黎爽面前豎立一個獨立大女主、事業女強人的形象。
但，黎爽今天自己活成這副樣子，她很難不懷疑這一切并非是捕風捉影。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
黎爽也時常懷疑，自己在對付男人這方面，似乎有着異于常人的先天禀賦。
她薄情又風情，男人對她癡迷卻不癡心。
在談戀愛這件事上，黎爽真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平時不看書，考前随便翻翻複習資料就能考滿分的天賦型學生。
沒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都說了，是天賦了，那就是先天的，娘胎裏帶的。
黎爽在被窩裏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掀開捂熱了腦袋的杯子，大口喘了氣，輕輕将手機擱在床頭櫃上。
将一切束之床頭，盒子裏假裝裝着別人的故事。
……
從黎爽家出來，吳佳寶吹着夜風，突然覺得脖頸處有些微涼，越發有形單影只之感。
宿舍阿姨早鎖門了，佳寶無處可去，絲毫不帶任何僥幸地給何人可發消息。
“哪兒？”
“辦公室。”
又是秒回。
這家夥真是“人工智能”！都不用睡覺的。
98high完，直接回去加班了。
像是他親二叔幹出來的事兒！
吳佳寶二話不說，就叫車奔向河豚！
看來沒A成的燒烤，今晚又得是何人可請了。
“你把之前他們做的98機器人，數據側重調整一下。之前他們做的98調酒機器人，需要針對這一階段的各種酒的銷售和利潤情況，重新調整下配方參數，酒的配比參數不用太較真，98湊熱鬧的人偏多，真愛喝的，都去威士忌吧了。重點是調整出目前年輕人喜歡的口味，最大化利潤……”
吳佳寶躺在何人可辦公室的電動按摩椅上，聽着他坐在辦公桌前，給某個項目組長發語音。
“我今天去了趟SEVEN，發現在高噪聲環境下，對話難度很高。這種高噪聲環境下的語音識別系統應該很有應用價值，做成之後，不光是98，各種高噪聲低信噪比環境下都可以應用。你們組，先拿去工地測試一下……”
吳佳寶看表，1:15。
MMP！
他替對面項目組長罵了句。
“另外，我們河豚AI助手的情感陪伴模式需要新增98場景，這是一個特別細分的賽道……”
何人可坐着說，還覺得不過瘾，于是戴起藍牙耳機，開始踱步。
完全不顧對面人此刻身邊是否躺着自家老婆或是別家老婆。
等他一通安排完，吳佳寶只覺得，這一晚上，SEVEN98是真沒賺着何人可什麽酒水錢，反而被他白嫖了個徹底。
“最重要的是，你得告訴AI助手，遇到傻X，立即開啓一鍵報警模式。”他調侃二叔。
“好主意。”
何人可不以為“恥”，淡定在吳佳寶對面翹腿坐下。
“叔兒，你這樣……不人道。”
吳佳寶被迫替千千萬萬的打工人發聲，并且心底奉勸他們，只要不是家裏揭不開鍋，千萬別替何人可這種事業狂魔打工。
他們是瘋的。
“不人道嗎？”
何人可冷冷，沒反駁。
吳佳寶可能不知道，現在對接何人可的這個項目經理，年薪800萬，并且這個項目忙完之後，可以帶薪休假整整一個月。
打工人讨厭的是有“爹味”的老板，而不是“活爹”。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小時，吳佳寶迷迷瞪瞪，半夢半醒，又聽何人可暢談他的“AI夢”。
他真是鬼迷了心竅，被下了蠱才來的！
這何人可，生命裏，除了說這些東西，想這些東西，就沒有別的了麽？
聲色犬馬，酒色財氣，哪一條不比他現在叨叨叨的這些有意思？
吳佳寶從小就聽說，自己的父母是高知，本來是打算丁克的。
但因為何人可自3歲開始，就表現得天賦異禀，言行舉止與周圍小孩格格不入。
愣是在脈脈溫情充滿人間友愛的幼兒園裏特立獨行，對着99乘法表思索，獨享寂寞。
家裏人想了很多辦法，甚至給何人可換了三家幼兒園，但都沒能實現将環境與何人可的基因匹配。
最後，吳佳寶的爺爺奶奶才無奈死馬當活馬醫，纡尊降貴苦求佳寶的媽媽延續吳家的超凡基因，只為給何人可生個伴兒。
吳佳寶的媽媽原本是不情願的，佳寶爸爸也很不配合。
但知子莫若父，佳寶爺爺最後用激将法來了一句：“你們是不是怕生出個蠢的？”
佳寶媽媽當即就跳腳表示不服：你可以質疑我的生育能力，但不能懷疑我的智商遺傳！
第二年，機靈可愛的吳佳寶就來人間報到了。
佳寶爺爺也很上道，佳寶出生後，分了自己資産的半壁江山給佳寶媽媽，表達感謝。
可人佳寶媽媽是真正的白富美，對錢財的興趣并不大，她純純咽不下這口氣。
周歲宴上，她只當着親朋好友的面兒逼問親公公：佳寶和何人可誰更聰明？
佳寶爺爺當即被問得滿頭黑線，手心發汗，還好這時臺上開始“抓周”。
小佳寶對放在面前的算盤、鋼筆、樂器，甚至是一捆一捆的人民幣都萌萌無動于衷，在主持人的再三催促下，他光屁股爬過去一把薅過正在一旁獨自玩耍的何人可的頭發！
抓周成功！
從此，開啓了這對親叔侄幾十年的孽緣！
“佳寶，今天我在98裏，更堅定了之前要做‘全行業’大模型的想法。”
何人可繼續口若懸河，完全無視吳佳寶已經昏昏入睡，搖搖欲墜。
“我想好了，如果這個基礎大模型做出來，那麽國內外的整個AI界，我大河豚都能穩坐NO.1。”何人可的眼神裏滿是激情，“連大模型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二十四行’！”
“二十四行？”吳佳寶夢中敷衍了一聲。
何人可當他聽進去了，點頭道：“對！就叫二十四行。覆蓋全行業。”
“哎呀，叔兒，別鬧。”吳佳寶的眼皮已經死死粘合上了，只有意識尚在嘴邊流動，“還24行？各行各業的數據，是很難做的。現在就連盧雅姐的春風鼠标你都幹不過！你先……你先兼并了她那一行，再說別的。”
“吳佳寶！”
何人可一捶桌子。
他特生氣，在他躊躇滿志的時候，吳佳寶竟然敢潑他冷水！找死。
“怎麽了？怎麽了？”
吳佳寶被驚到，從電動按摩椅上掙紮而起！
但何人可沒有繼續執着這個話題，而是恢複了平靜，淡淡起身，提醒：“你燒烤到了。”
吳佳寶撫了撫胸口：“你吓死我了，我以為公司失火了呢。”
何人可沒有和吳佳寶辯盧雅的事兒，他心裏門清兒，要想別人服氣，業績是做出來的，不是吹牛吹出來的。
春風鼠标大模型，這個仇，何人可幾個月前就記在心裏了，一直在發酵。
……
第二天一早，應晴早早起床，做了一桌子的早飯，假意去喊黎爽吃飯。
“姐，姐！吃飯啦~”
應晴小心翼翼敲了黎爽幾下房門，聽不見裏面有任何動靜。
她又敲了一下，發現門是虛掩的。
應晴好奇推開房門，房間裏空空蕩蕩，黎爽的床鋪被整理得整整齊齊，她人卻不見了。
“難道……？”
應晴一下子擔心起來。
按理說，現代人的生物習慣，晨起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機。
都這個點兒了，黎爽不可能沒看到群裏那些消息，她不會想不開吧？！
應晴喉嚨口一緊，立即給黎爽撥語音，問她在哪兒。
“我在公園跑步呢。怎麽了？應晴？”
聽黎爽的聲音，仿佛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什麽事都沒發生。
為了确認她真的沒事，應晴對着電話說：“姐，你在公園等我吧！我也想過來跑會兒。”
“行啊！我等你。”
說完，黎爽便平平淡淡地收了線。
應晴帶着疑惑，趕緊拿帆布袋裝了兩盒牛奶，兩個蘋果，一袋切片面包，就往門外趕。
一個人的腦神經只要不是鋼筋，遇到這種事就不可能無動于衷。
應晴是85線小城考出來的，她更明白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別人的道理。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都是注定的事。
應晴在趕往公園的路上，又聽見手機“叮呤咣啷”響！
她現在對這聲音過敏，翻開手機，又是那個群！
那些新的消息，看得應晴倒吸一口涼氣。
群裏已經從半夜扒黎爽親媽不堪入目的婚外情史，畫風轉到了扒皮黎爽交往過的歷任男友。
措辭之難聽，語氣之怪異，應晴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針氈。
而且，三五條下面，就有一個@，@何人可。
“靠！”
連應晴都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這波絕對是有人在帶節奏，能點燃這團嫉妒之火的，首當其沖就有昨晚遇到的秦姝。
她的嫉妒和對黎爽的不爽只是火星，而這個風氣不正的所謂“名媛群”，才是幹柴厚薪，讓野火有了燎原之勢。
不遠處，應晴望見了正心無旁骛專心跑步的黎爽。
她，真的，只是在公園跑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