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淮海衛那邊經過幾個月的徹查, 已經大概有了頭緒, 只是這結果卻實在令人氣憤不已。
這些年傅靈均一直想辦法打擊分化海盜,的确有了一些成效, 卻也讓一些海盜暗中結成了同盟, 走私也一直屢禁不止。這些海盜不僅買賣一些日常用品和奢侈品, 更甚者他們還暗中倒賣兵器和甲胄。
傅靈均這麽多年都沒有察覺到,一方面因為她僅僅只是淮海衛都尉, 只有兵權, 沒有政權,很多東西自然很難察覺到,而另一方面, 則是因為海盜早已打通了官員的關節,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替海盜打掩護, 這才蒙蔽了她。
可自從朝廷決定開海運, 傅靈均一躍成為将軍,同時全權負責淮海衛事宜, 再加上新任官員的加入, 這才将這個嚴密的利益集團撕開了一道口子。海盜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依舊明目張膽地走私,這才惹怒了傅靈均,來了個一網打盡, 又有葉聞清這等政務高手,這才将事情理清,查出了內幕。
可如今查也查清楚了, 傅靈均反倒猶豫了。因為這份報告一旦交上去,不止是淮海衛,整個沿海郡縣都會被拉進泥沼,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的局勢又會起波瀾。可不交,這些人膽大包天,不僅走私禁品,甚至與西北也有瓜葛,若是不殺雞儆猴,還不知這些人要嚣張到何種地步。
木清蒼白着臉色,正在包裹自己手臂上的傷。
這段時間,為了阻止他們的調查,暗殺、下毒接踵而至,好在淮海衛的軍隊都被傅靈均牢牢掌控着,這才沒有出什麽亂子。
如今事情也查清楚了,木清亟不可待就要回去禀報,卻見傅靈均一臉猶豫,不由得問:“傅将軍,您這是怎麽了?”
傅靈均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卻見木清嗤之以鼻:“您擔心的這些,陛下都會考慮的,您放心吧。”
傅靈均這才拍了拍額頭,恍然道:“竟是我杞人憂天了。”
葉聞清推門走了進來:“也不算杞人憂天,木統領這一趟回去的确有些難辦。”
“怎麽了?”
“并非只有沿海一帶被他們給賄賂了,只怕這一條路到燕京乃至西北都有他們的人,如今淮海衛被軍隊牢牢保護着,他們沒有辦法,只怕木統領一出去就危險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在這時,女衛卻來禀報,卻是賀菀娘來找傅靈均。
賀菀娘如今已經十四歲了,杏姨娘原本就不太贊成她一個女孩子抛頭露面做生意,如今眼看着她就要及笄,婚事還沒有着落,心中越發焦急,發了十幾封家書催促她回燕京,賀菀娘就是來向傅靈均告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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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菀娘愁眉苦臉,傅靈均也沒有辦法,不過這一路不太平,她便也借了一隊護衛給賀菀娘。
傅靈均再次回來的時候,就見葉聞清神色微動,說道:“我倒是有個铤而走險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賀菀娘就領着一隊護衛還帶着幾輛車出了淮海衛,她一出來就被幾個人給盯上了,誰知還沒等他們去試探,才過了半個時辰,又一個車隊駛出了城門,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的探子還沒得意,又有一個車隊駛出了城門。
一整天下來,整個淮海衛駛出了十二支車隊,走的方向卻都不相同,而方向卻都是朝着燕京。探子們徹底暈了頭,最後只能無功而返。
而木清好不容易回到燕京,就風塵仆仆進了宮,将查到的資料呈給趙瑕。
趙瑕看了之後,臉色越發難看,最後氣得将資料一把拍在了桌上:“這就是我們大晉的官員!!好!真是好啊!”
木清垂着頭在下首,什麽都沒說,過了許久,才聽趙瑕道:“你這次立了大功,一會收拾一下去拜見皇後吧,你出京之後,她還挺擔心你的。”
木清神色一喜,随即又平複了表情:“奴才多謝陛下和娘娘記挂。”
趙瑕嗤笑一聲:“接下來朕不會派你出京了,皇後有身孕了,你得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木清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忙不疊道:“奴才謝陛下恩典。”
“行了,下去吧。”
趙瑕沉吟了片刻,才讓魯安道将三位閣老和邵祁叫進宮中,卻是要商讨處理這件事的辦法。
三位閣老各持己見,但沒有例外的,都是要徹查此事,畢竟私藏軍需這種事情極為敏感,誰也不知道後頭究竟隐藏着什麽。
趙瑕便将此事交給邵祁去做,邵祁也不含糊,領了命就離開了。
只剩下趙瑕與三位閣老,卻是讨論了一個下午都沒有讨論出結果。
木清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新衣服,才朝着乾清宮走去,這一路行來既熟悉又陌生,讓他很是感慨。
殿中,茕娘正與妹妹在說話,木清雖然急着趕路,但他卻繞了一點路,反倒不如菀娘早些到燕京。
菀娘穿着一身嶄新的粉色衣裙,身材已經逐漸有了少女的影子,她的容貌像杏姨娘,再加上臉頰還未褪去的嬰兒肥,很是嬌憨可愛。大概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小姑娘,竟然淮海衛那個令人心驚的後起之秀。
菀娘正在說她去了淮海衛中的趣事,聽得茕娘一直帶着笑意,她也沒想到,曾經膽小怯弱的菀娘會變化這麽大。
兩人說着說着,就說到了菀娘的婚事上頭。
菀娘臉上帶着淡淡的憂愁:“大姐,我不想成婚。”
茕娘早就知道這個妹妹的想法驚世駭俗,也不問她原因,只是道:“你自己可想清楚了,這是一輩子的事情。”
菀娘自嘲道:“從前我只是都察院禦史的庶女,要嫁人也是嫁給那等庶子、白身秀才,又或者是老頭子的填房或者什麽人的小妾。如今我是皇後的親妹妹,若要嫁人,自然有那等家世不俗人品不俗的公子哥願意娶我做正妻,可他們要娶的是我嗎?”
茕娘沒有說話。
菀娘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分,臉上露出一絲尴尬:“姐姐,我不是……”
“我懂你的意思。”茕娘拍拍她的手背,“我只是希望你想明白。”
菀娘郁悶地點點頭。
菀娘離開後,木清才進來拜見茕娘,聽着茕娘溫聲的關心,他心裏和吃了蜜一樣甜,笑道:“娘娘放心,往後奴才就一直守在您身邊,哪兒都不去了。待到小皇子出生,奴才就替您保護小皇子。”
茕娘好笑道:“你怎麽知道是皇子,萬一是個公主呢?”
“公主也好,奴才可以給她當馬騎,定讓小公主不受一丁點委屈。”
茕娘無奈地搖搖頭,倒也沒有說木清什麽,只是孩子還沒出生,周圍就已經有一堆要等着寵愛他/她的,這往後還不得是個混世魔王?!
等到趙瑕回宮,聽見茕娘的擔憂,忍不住就笑起來:“你想太多了,往後孩子若是不聽話,自然有我這個做父皇的來教訓他。”
誰知他這麽一說,茕娘又不樂意了:“你想怎麽欺負他,孩子才這麽點大,你就不把他往好處想了,你……”
“好好好,我錯了。”
趙瑕連忙舉手投降,要他說,這滿宮裏最寵愛孩子的,恐怕就是他的母後了,他還沒怎麽樣呢,就已經護上了。
茕娘卻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做錯,又對趙瑕道:“我不管,你往後一定要對孩子好,要多關心他。”
趙瑕見她神色中有一抹黯然,心中一緊:“怎麽了?”
茕娘嘆了口氣,意興闌珊道:“燕王最近應該是神采飛揚吧,他與燕王妃似乎相處的不錯。”
趙瑕一聽便知道問題出在哪裏,試探道:“是壽安怎麽了嗎?”
“也沒有,就是覺得一個這麽點大的孩子就要學習察言觀色,掩蓋自己的心情,實在是有些令人覺得可憐。”
趙瑕知道茕娘将壽安留在宮中住了一段時間,也沒多想,只覺得她是有些多愁善感罷了,太醫先前也說過,懷孕的女人心情特別容易波動。
趙瑕便安慰道:“壽安是正經的郡主,身份高貴,旁人哪裏敢讓她受氣?”
“話是這麽說,但……”茕娘也說不下去了,她其實也是有感而發,但這種事情是人家的家務事,她能夠替壽安撐撐腰已是極限,旁的卻也愛莫能助了。
“你若是真喜歡她,便讓她多進宮陪你不就好了。”
茕娘點點頭,卻又沒忍住嘀咕了一句:“不是說燕王很寵愛這個獨女麽,可見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趙瑕沒聽清她說什麽,見她神情已經恢複了平常,才道:“那燕王妃也算是知書達理,你若是閑着無事,也可以讓她進宮陪陪你。”
“唔,知道了。”
趙瑕見茕娘一臉敷衍的模樣,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卻沒有再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