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長寧長公主到了天牢, 她手裏有承平帝的旨意,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章閣老的牢房。正如趙瑕所說,章閣老的待遇并不算差, 雖說是在天牢裏, 但還專門放了床鋪和桌椅, 甚至送的飯食也不算差。
只是不管條件如何好,這畢竟是在天牢裏, 聽着左右傳來的慘叫聲, 把章閣老吓得面如土色,生生地瘦了一圈。
看到長寧的時候,他猶如看到救星, 撲到牢門上:“長寧,你快把舅舅救出去啊!”
長寧心情極為複雜, 一方面她惱恨章閣老無事生非, 将母妃害到了如今的地步,但另一方面, 畢竟有血緣親情, 她小的時候與這個舅舅關系一直很好, 且這些年她身在邊關,章閣老也一直都惦記着她,每年的年禮都送的給外的用心。
獄卒在她的示意下打開了牢門, 然後才向長寧一拱手,暫時離開了。
章閣老滿心歡喜地準備走出去,卻被長寧給擋住了。
“長寧?”
長寧哭笑不得:“舅舅難道以為自己可以離開天牢了?”
“難道不是嗎?”章閣老面色一變, “莫非陛下如今連你的面子都不給了?!”
長寧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這麽大的信心,只得無奈道:“陛下将此事全權交由我處理,舅舅若是想活命,還是速速交代的好。”
章閣老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精彩,許久才道:“長寧,我是你舅舅啊!”
長寧冷笑一聲:“若非您是我舅舅,您以為您現在還能好端端地住在這兒嗎?”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長寧覺得身心俱疲,當年她離京之時,舅舅還只是蠢而已,現在不僅依舊蠢着,甚至連話都聽不明白了。
“舅舅,勾結齊王謀反是多大的罪名,您知道嗎?”
章閣老被吓了一跳:“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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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章閣老急了,忙道:“長寧,你最是清楚舅舅的為人了,我會是做這樣事情的人嗎?”他就算有那能力,也沒那膽子啊!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章閣老支支吾吾地說了一通,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想法說清,卻險些把長寧給氣得背過氣去。
“舅舅!您就不能好好想想!就算陛下廢後了,難道他就會納妃嗎!就算他納妃,你怎麽保證你不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章閣老被她罵的縮頭,只得小聲辯解道:“前兩年……你幾個表妹還小,如今年齡正合适……”
“……”
長寧表情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舅舅,您別怪我說話難聽,就我那幾個表妹,便是進了宮,估計也只會給家族招禍,您若還想活得久些,就別打這些主意了。”
章閣老極其委屈,他原本也沒有這些野望的,都是被家裏幾個小妾給撺掇的。但他知道,這些話要說出來,估計長寧會直接把他罵得狗血噴頭。
長寧緩了緩氣,才道:“您與齊王之間,可有什麽往來密信嗎?”
章閣老道:“有的有的,我都藏起來了!”這點心計他還是有的,當下便将藏密信的地方告訴給長寧。
長寧得了線索,也不再逗留,就要離開。
“……長寧,你不打算救舅舅出去嗎?”
“您再在這住一會,待我把齊王給抓了,再向陛下去求情。”長寧說完,順手還将章閣老的牢房給鎖上了。
章閣老:“……”
真是親外甥女!!
長寧拿到了密信,思量了片刻,才将密信交給貼身護衛:“将此信交給陛下,我先去一趟齊王府。”
長寧催馬一路到了齊王府,齊王府邸與她的公主府相鄰,當初她未曾離京的時候,兩家還互有往來,想不到如今竟然要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相見。
齊王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廳,他早已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可除了有些憔悴,卻并沒有過于慌亂,甚至還帶着笑意對長寧道:“皇姐,許久不見了。”
長寧的護衛擔心有埋伏,擋在她的面前,長寧卻十分淡然地推開她們,毫不畏懼地走進去,大刀金馬地坐在齊王對面。
齊王面露贊賞:“皇姐不愧是當年父皇都稱贊的人物,果然是女中豪傑。”
長寧卻面色不改:“三弟也很有膽識,死到臨頭尚且還能與我談笑風生。”
“皇姐說話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長寧懶得與他再打機鋒,直接道:“你還有什麽遺願便說吧,看在鄰居一場,我會考慮一下的。”
“皇姐何必要如此劍拔弩張?”
長寧眯了眯眼:“你将我母妃和舅家扯到你那艘破船上,居然還好意思這麽問我?”
齊王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無怪乎都說女人不能成事,便是皇姐這等奇女子也會為世俗牽絆。章家人才平庸,這些年不知給你扯了多少後腿,皇姐竟然還要護着?!”他壓低了聲音,“不如借着此事發難,皇姐在宗室之中聲望甚高,在西北又有大隊人馬,你若能助我成事,我自然封你為護國大長公主,永享富貴榮華,不必再龜縮在那樣一個荒涼貧瘠的地方……”
長寧一臉無語地看着陷入狂熱的齊王,她還當這個弟弟是視死如歸,原來竟然在打着這樣的主意,對着那雙灼熱的眼睛,長寧想也不想就吐出了兩個字:“不幹!”
齊王:“!!!”這跟預想的不一樣啊!
長寧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将我母妃扯上是有什麽驚天大陰謀,看來還是不能太高看你了。”
“皇姐!皇姐!”齊王急了,“當年若非皇姐為了老七登基之事出了多大的力氣,可是他當了皇帝之後是如何對你的!難道皇姐從來就沒有怨恨嗎?”
長寧神色平靜:“老三,你知道你當年為什麽會失敗嗎?”
齊王一愣:“為什麽?”
“因為你廢話太多,又說不到點子上去,且喜歡自作聰明,就算沒有我母妃與貴妃的矛盾,我也很難違背自己的良心去支持你。”
齊王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剛想反駁,就被長寧給打斷了:“護國大長公主?永享榮華富貴?你覺得我在乎這種東西?”
“你看不起女人,又想借着女人成事,無恥的這般坦然自若,也令我嘆為觀止。”長寧諷笑道,“這些年我雖然身在邊關,卻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陛下這幾年所作所為足以稱得上明君,至少比起你們來說要做得好得多,光是這一點,你就拿不出東西說服我。”
齊王張口結舌,最後只能道:“那是因為當年登上帝位的是他,若是換了我,也未必比他做得差。”
長寧目露憐憫:“看來你還是沒懂我說的話。”
“皇姐究竟想說什麽,不如直說吧!”齊王不耐煩道。
長寧頓了頓,才道:“我自幼便恨,我明明做的比你們更好,但卻因為女兒身,最後只能走到嫁人一途,所以,當我看到傅靈均駐守淮海衛,冼夫人著書教人,而那些大商家也有了女掌櫃,我便覺得,這個時代遠比我當初時要更好,我願意守護它。”
長寧說到最後,聲音變得柔軟許多,但看到齊王仍是不解的模樣,她嘆息一聲,才道:“三弟若想還有什麽事要與家人交代的,便早些交代吧。”
齊王臉色灰敗地看着長寧離開的背影,突然出聲道:“若皇姐希望看到這樣一個世界,為何不自己當皇帝呢!”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長寧身勢如電,手中長劍出鞘,鋒利的刀刃貼在他的脖頸之上。
長寧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三弟,有些話可不要亂說。”
齊王感受着冰涼刺骨的刀鋒,那些話被吞進了喉嚨裏,就怕長寧的手稍稍不穩,這柄寶劍就會劃斷他的喉嚨。
好在長寧将人給吓住了,也就懶得再管他,直接收劍入鞘,大步走出了齊王府。
女衛在一旁問道:“殿下,您現在要去哪裏?”
長寧猶豫了一番,才道:“先進宮向陛下複命吧。”
“是。”
長寧上了馬,卻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但很快就到了皇城,她只能收斂心神,将刀劍卸下,這才跟着領路的太監去禦書房。
而就在長寧離開齊王府之後,齊王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他才恢複了知覺,他覺得脖子有些刺痛,想到長寧當時的表情,頓時臉色十分難看,他伸手摸了摸傷口,看到指尖的血跡,暗暗地呸了一聲。
誰知那血的顏色竟然慢慢變黑,齊王頓時臉色一變,感覺到了什麽,他緊緊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卻已經無濟于事,最後側頭一栽,倒在了地上,不過一會便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