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第 72 章
搖光殿。
坐在妝鏡前的美人柳眉彎彎, 烏黑的杏眼純稚無邪,鵝蛋臉上淺淺抿一抹笑,露出兩個酒窩。
青雪對鏡試了試喜服, 從鏡子裏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走進來。
她起身提着裙擺轉了個圈,像一只輕盈的蝴蝶。
“好看嗎?”青雪低頭欣賞着裙上的繡紋, 開心地問。
謝令聞在她面前停步,沒有說話。
青雪額頭碰到他堅硬的胸膛,奇怪地擡頭,看見他時身體僵硬了一瞬,凝固在唇角的笑意半晌之後才重新綻開:“你真是個傻子, 我說将來有一天會邀請你參加我的婚宴,只是想讓你死心, 你怎麽還真的來了?”
謝令聞沒有回答她,眼眶有些紅了, 一副很受傷的模樣:“你看起來很開心,你是真的想嫁給他?”
青雪點點頭, 與他對視的目光并無躲閃, 大方并且輕快地承認:“我如果不想嫁, 誰都沒辦法讓我出現在這裏。”
謝令聞不理解, 追問:“沒有苦衷?”
青雪同樣疑惑:“為什麽要這樣問?自然沒有。”
謝令聞再也忍不住, 激動得聲調都有些變了, 不甘心地大聲問她:“那我算什麽?你說過只要我喜歡你, 你就會永遠喜歡我一人, 難道踐踏承諾也會讓你開心嗎?”
青雪在他想要伸手握住她的雙肩時連忙後退幾步, 似乎被吓到了, 她很抱歉地看着他,怯聲說:“令聞, 是我以前不懂事,不知道永遠其實只代表當下的那一刻。”
謝令聞終于知道了答案,愣了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他突然很想笑,于是順着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笑意笑了起來:“我明白了。青雪,從現在起,我不會再打擾你,祝你與楚少主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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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我準備的賀禮是什麽?”青雪在身後追問,嗓音甜美無邪。
謝令聞擡起手背狠狠擦了下眼,停步回頭看她,胸口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起伏不停。
青雪依舊笑吟吟地注視着他,率真坦蕩,滿懷期待:“我想要步花州上的一捧金燈花。”
謝令聞什麽話也沒說,大步離去。
那道氣憤失望的背影快步走出房門,離開院子,庭院裏只剩下搖曳在清澈日光中的婆娑樹影,似乎不曾有人來過。
青雪目光緩緩收回,再度坐回妝鏡旁,低頭從琳琅滿目的發飾中挑選一支簪子。
楚修君赴約而來時,看見青雪在擦眼淚。
“怎麽了?誰還敢欺負你,告訴我。”楚修君小心擦去她眼角的淚,滿眼疼惜與憤怒。
青雪輕聲說:“白日裏聽說你與宗主又吵了一架,我覺得愧疚,早知道這樁親事會讓你如此為難,當初不如不認識。”
“胡說什麽。”楚修君笑着安慰她,拿出一個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我爹既然已經同意我們成親,就不會再為難你我。和他的分歧是因為別的事情,你不要多心。”
青雪聽完就放心地點點頭,擡高手腕打量着那只玉镯,在發現玉镯上雕刻的片片葉子在燈光照耀之下竟然呈現出水中漂浮之感時,忍不住驚奇稱贊。
“真好看啊。”
楚修君眉梢飛揚:“它叫螢葉镯,是我娘祖上傳下的異寶,裏面漂浮的這些葉子,其實是先祖留下的魂力。你戴上這只镯子,若是遇到危險,能得到先祖魂力的保護。”
青雪一聽,慌慌忙忙動手要取下螢葉镯還給他:“如此貴重,怎麽能戴在我手上,我不能收。”
楚修君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一雙堅定的眼中有令人心動的深情:“我們初見之時,是我打碎了你的镯子,我那時就說過将來會賠你一個更好的。”
“可是……”
楚修君打斷她的話,很認真地解釋:“青雪,如今這世道并不太平,即便是四大宗門也并非鐵板一塊,今日我爹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天樞甚至北境都會陷入動亂之中。你不是修行者,無法保護自己,螢葉镯有救命之用。”
青雪看了一眼螢葉镯,緊張擡頭:“那你呢,你不會保護我嗎?”
“以防萬一。青雪,我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楚修君露出歉意。
青雪在他心中永遠是第一位,但北境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北境如果有難,他會持劍上前,不因任何人而退步。
天光大亮。
雲晞在後山歇了一宿,推門就見住在隔壁院子的謝令聞急匆匆出門,往山下走。
雲晞目送那個背影:“你要回扶曦了?”
謝令聞停下腳步,回身看向雲晞:“去步花州摘一束金燈花,青雪要的賀禮。”
雲晞聽完捋了捋思路,慢悠悠嘆聲氣:“傻子,且不說這個季節沒有冬天開的金燈花,步花州離天樞這麽遠,快馬加鞭也沒辦法在她大婚之前趕回來。”
謝令聞沉默了一會,不知是下了某種決心,還是自尊作祟,低聲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對她有求必應。”
雲晞不作評價,翻了翻天樞特意給前來參加婚宴的四方來客人手印制的一份游景地圖,推開院門,往飯齋的方向去:“要不吃過早點再走?”
“年姑娘,多謝你這次肯幫我的忙。”謝令聞搖頭,握劍下山。
雲晞往飯齋走去,後山地勢較高,低頭能看見來來往往的人群。
今日除了四處忙碌籌備婚宴的天樞弟子,還多了不少參加婚宴的來客,除了一些正好在北境游歷的散修接到請帖就興沖沖登上十八星宿臺,一覽四大宗門中最神秘的天樞之景,距離天樞不遠的宗門世家派出的人也最先趕來了。
天樞高居十八星宿臺,守門的守護靈也不好惹,門中長老弟子行事低調神秘,從不輕易迎客,少有外人見過天樞的真實全貌,對傳說中北境之最的春景花樹無人不期待好奇。
清剿邪靈和善後事宜持續了很長一陣子,讓修行者們都變得有些疲憊,需要一場盛大熱鬧的喜事讓日子再度活躍過來。
雲晞剛走到半山腰,三名孤光的t修行者迎面而來,黃衫少女将她緊緊抱住,歡喜笑道:“年姐姐,太好了你真的沒死!”
“但你這樣可以勒死我。”雲晞語氣無奈,看了看恭敬立在她身後的孤光弟子,驚奇道,“我路上聽說你把令牌一扔,不當這個孤光少宮主了。”
秋惜葉笑眯眯松開手,吩咐同行的弟子先把行禮帶回山上客舍,與雲晞結伴往山下走。
“年姐姐,堂堂劍仙要少聽這些謠言。”秋惜葉說,“我那日下山只是想回去好好拜別我師父,他老人家明明舍不得我,卻喝完我的酒就把我攆出門了,哎,我都難過死了。”
雲晞不信地督她一眼:“真不是被孤光勸回去的?”
“當然不是,我有能力做這個少宮主,為何不做?即便不是為了我娘,也是為了讓我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
秋惜葉一路拉着雲晞聊路上所見,不多時就已走到了山下幾條路的交彙口。
“離這兒最近的城裏最近可熱鬧了,上哪條街都能見到稀罕人物,扶曦那個任良宴也來了,說是自己先到一步,等參加婚宴的長老等得無聊,就在城南支了個攤,排隊找他算姻緣測運數的人從早排到晚,好家夥,把占術這麽用呢。”
雲晞腳步一頓。
既是先扶曦長老一步到城裏,應該是他自請參加天樞婚宴。
“那我有空也去找他測一個。”雲晞說。
得盯着他。
“你要測什麽?我的占術其實也可以。”秋惜葉不甘示弱,“哦對了,還有瑞州城的紀晟,你還記得嗎?他先認出了我,還給我打招呼呢,比剛剛被抓回家那會精神多了。”
雲晞驚嘆:“他竟然還說得出話。”
他爹是把苦水之刑給他免了?
“為何不能說話?”秋惜葉投來疑惑的目光,繼而惋惜,“不過他們紀家是挺熱鬧的,紀晟剛被家裏人抓回來,給他爹認了錯,好不容易讓他爹回了一口氣,結果他妹妹又被自己做出來的火鱗銅魚誤傷,死了。”
雲晞還記得那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對所謂的意外誤傷持懷疑态度,但她并不太關心紀家的權位争奪或兄妹情深,只是想到萬劍匣還在自己這裏,問:“紀晟有沒有說他來北境做什麽?”
秋惜葉搖頭:“大概也是來天樞喝喜酒的吧。”
她剛說完,眼睛一亮,指了指石橋對面的一道人影,示意雲晞快看。
雲晞轉身看過去,繁茂如瀑的藤蘿花藤下,身着月白錦衣的華貴公子翻看手中的游景圖,漫步往前走。
配在腰間的玉環與紀家傳家寶物萬劍匣的感應變得強烈。
紀晟扭頭與雲晞對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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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時我沒猜錯,你真的就是劍仙。”
紀晟端了一碗清湯馄饨,自來熟一般在雲晞這一桌坐下。
雲晞咬了一口玉米烙,慢慢說:“怎麽猜到的?”
紀晟笑道:“出現在星河界中的人,只有魔君祝寒宜。能讓他使用共影術相伴左右的人,應該只有劍仙你。”
秋惜葉看看雲晞,又看看紀晟,眨了下眼,牢記降低存在感才能偷聽秘密的常識,埋頭喝粥。
雲晞面色不變,既無羞赧,也不否認,繼續說:“所以你才把萬劍匣給他?”
飯齋的清湯馄饨皮薄餡香,冒着熱氣,紀晟吃得優雅:“是啊,我可不敢真讓萬劍匣落在魔君的手上,我猜他會把它給你。”
雲晞取出萬劍匣放在桌上,抓在手中:“目的。”
紀晟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讓雲晞懷疑自己猜錯了他來天樞的原因。
似乎不是為了找她拿回萬劍匣。
紀晟慢條斯理道:“再被家中人抓回瑞州城之前,我把萬劍匣帶去了步花州,聽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劍仙要聽聽這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