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第20章 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貪心的鄭毅文坐在房間裏,周鈞南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站在樓下收拾一會兒東西,然後和楊悠樂聯系了一下。
周鈞南:【你弟來了。】
周鈞南:【我給他吃的泡面。】
楊悠樂的回複速度很快,幾乎周鈞南的消息剛發出去,對面就秒回了。
楊悠樂:【那他豈不是老鼠掉米缸?他在家很少吃這些。】
周鈞南:【讓他幫我消耗一下我不喜歡的口味。】
楊悠樂:【笑哭.jpg】
樓下的燈亮了一盞,周鈞南背靠着冰箱給楊悠樂發消息,他試探一句:【不怕鄭毅文在我這兒……會是羊入虎口?】
發完之後,周鈞南忍不住自己一個人傻笑——什麽人啊!周鈞南!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明明之前跟楊悠樂說過對鄭毅文沒有想法了!
楊悠樂的回複也很有意思:【現在,我覺得誰是羊誰是虎還有待讨論。】
周鈞南:“?”
他心想,姐姐,這跟你之前擔心的點不一樣。
手機又震動起來,周鈞南切出和楊悠樂的聊天框,看見盛澤輝給他發了張高鐵截圖。
盛澤輝:【月海的人也想來找你,我問過他們,正好最近他們在外面,完了可以和我一起來。】
周鈞南:【行啊。】
Advertisement
盛澤輝:【你們那兒是不是連民宿也沒有?】
周鈞南:【民宿就是我家。】
盛澤輝:【。】
周鈞南:【笑臉.jpg】
月海是一個不太出名的小樂隊,前年底才剛剛成立。周鈞南能認識月海的人主要是通過大學裏的吉他社,月海現在的主唱算是周鈞南的直系學長。
一群畢業之後拒絕去公司擰螺絲釘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每個人都過着freelancer的生活,一起寫歌,不寫歌的時候有人寫稿,有人擺地攤,有人做日結。
盛澤輝是周鈞南的好友,原本不認識月海的這一群人,但久而久之也熟悉起來。他對月海的銳評就是——活着,潦草地活着。一場live賣不了多少錢,連帶酒水,最後演出完畢合影的粉絲大概也只有可憐的幾十人。
“哪天能紅啊!”盛澤輝還算有點兒上進心,經常怒吼,“哪天能紅啊!還不趕緊加油創作!多寫點!多發點!多營業!”
月海衆人:“……瞎活呗。”
周鈞南輕手輕腳地上樓,想着鄭毅文還在——對了,鄭毅文在他家,今晚要睡他的隔壁。周鈞南在心裏嘆了口氣,又想到不久前,鄭毅文站在他家門口朝他看過來的眼神——他的很多表達都在眼睛裏。
“哎?”周鈞南腳步停住,鄭毅文端坐在折疊床上,“正義,你還不睡?”
“嗯。”鄭毅文聽見周鈞南的聲音,仿佛如夢初醒般,他低着頭,站起來把小毯子扯開鑽進去,“我睡了。”
周鈞南看了一眼,有點兒抱歉道:“不夠長是吧。”
鄭毅文立刻把腳縮進去,團起來,悶悶地說:“夠。”
周鈞南說:“湊合一下吧。”
鄭毅文的毯子扭動幾下,又露出眼睛來看向周鈞南,他說:“那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周鈞南本來要走了,又有點兒好笑地回過頭問:“什麽?”
“我說能不能跟你一起睡?”鄭毅文說。
“不能。”周鈞南說,“我習慣一個人睡。十九歲了正義,要獨立自主。”
“哦。”鄭毅文說。
“晚安。”周鈞南最後臨走前幫鄭毅文帶上了門。
回到自己房間以後,周鈞南卻在重複鄭毅文先前的狀态——就這麽端坐在床上,陷入思考。他覺得,嗯……鄭毅文現在已經學會了得寸進尺。
可周鈞南想了半天,最終只是有些無奈地輕輕笑了笑。他爬上床,刷了會兒手機,隔壁的鄭毅文沒有半點聲音,特別安靜。周鈞南從枕頭底下摸出ipad,浏覽記錄卻還保留着之前看過的小電影。
周鈞南沒有點開。
他關了燈,閉上眼睛,只是允許自己在睡覺前再胡思亂想一會兒。
第二天,周鈞南醒過來,他洗漱完畢去找鄭毅文,發現他不在房間,毯子卻被整整齊齊地疊好。周鈞南站在二樓窗口那兒點了根煙,心想也許這小子是回去了,他抽了幾口煙往外面看,卻見到鄭毅文在樓下幫他……澆花。
沒走啊。周鈞南想,那些盆栽買回來之後就沒人認真打理,自己偷懶一天澆一天不澆的,鄭毅文居然還有心情找澆水壺給他澆花。
周鈞南在日光下笑起來,對鄭毅文喊道:“正義,別澆啦,吃早飯。”
鄭毅文聞聲回過頭,光線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他對周鈞南說:“還有一盆。”
周鈞南把煙掐掉,下樓去冰箱裏找到吐司和牛奶。鄭毅文從外面走進來,去洗手。他還穿着周鈞南昨天給他的衣服,坐凳子上吃周鈞南準備的早餐。
“你們家不吃這個吧?”周鈞南問。
鄭毅文說:“嗯,在家吃包子豆漿。”
周鈞南說:“那正好,在我這兒換換口味。”
鄭毅文很認真地點頭。
早餐過後不久,楊悠樂走路來了。周鈞南看她大夏天戴了個口罩,說:“悶不悶?”
“防曬。”楊悠樂甕聲甕氣地說。
周鈞南說:“你這都不知道曬多久了……現在防曬是不是有點晚。”
楊悠樂找到她的自行車,說道:“鄭毅文,我車騎走了啊,你今天就讓周鈞南哥哥送你回去吧,那個讨厭的人已經回去了。”
鄭毅文應了一聲,魂卻已經被游戲勾走。
“你去哪兒?”周鈞南皺了皺眉,攔住楊悠樂。
楊悠樂壓低聲音說:“去給奶奶拿點藥。”
周鈞南一怔,脫口而出道:“要不要幫忙?”
“不用不用。”楊悠樂說,“你歇着吧,跟我弟玩會兒。”
周鈞南思索片刻,還是跟着楊悠樂走了出去,說:“你爸打你了。”
楊悠樂的肩膀瞬間往下一塌,垂着眼睛好半天沒說話,周鈞南便很堅持地說:“我陪你走到路口去。”
周鈞南也挨過打,但周德明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幸好你小子不是個女孩,不然老子今天被氣死也打不了你。”
這倒是真的。
他爸再怎麽暴躁發火,卻從來沒打過女人,要是有個女兒,估計都得捧到天上去。周鈞南想不出一個女孩還能被打的理由,可等他陪着楊悠樂走到路口,他好像又能明白了。
“等我畢業就好了。”楊悠樂說,“我不會去相親的,我爸也別想控制我。我要去很遠的地方,讓他找不到我,到時候我帶鄭毅文一起走。”
周鈞南聽了後只能說:“……嗯。”
楊悠樂笑了笑,輕輕給了周鈞南肩膀一拳,說:“哎真沒事,他已經走了,神經病是這樣子的,時不時地出來騷擾一下,大部分時間都還好。”
“知道了,拜。”周鈞南對楊悠樂揮了揮手。
周鈞南一個人慢慢走了回去。
楊悠樂告訴他的只有一小部分,但他還是不可控制地想到這個“爛俗”故事裏的鄭毅文——原來,他父母那麽早就去世了。
如果不是多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他的爸媽,也許鄭毅文現在不會和周鈞南相遇。他可能不會是這樣的性格,可能會在市裏長大,高考後上個大學,打打籃球,談談戀愛……鄭毅文,會變得很厲害吧?
那麽,一個人的命運是不是早就被寫好了呢?周鈞南不知道。
回來後鄭毅文還在,他坐在沙發上玩塞爾達,看見周鈞南時,立刻笑起來。
“你姐去鎮上了。”周鈞南說。
“嗯。”鄭毅文真的很喜歡塞爾達,眼睛又盯回投影。
周鈞南給他拿飲料,在他身邊坐下,說:“你玩,我看你玩。”
鄭毅文有點兒高興地說:“我現在很厲害。”
“嗯。”周鈞南也點點頭,沒覺得鄭毅文是在自賣自誇,“你這麽厲害還不是我教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心頭閑來無事時最享受。鄭毅文大概也沒意識到,此時此刻的夏天會變成他生活中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周鈞南說看他玩,就真的坐在他的身邊,鄭毅文在游戲裏到處閑逛,忽而覺得肩膀一沉,他渾身僵住,側過頭發現周鈞南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鄭毅文動也不敢動,拿着手柄化作一尊雕塑,而後過了五分鐘,他發現自己在聽周鈞南的呼吸。游戲停在暫停界面,鄭毅文慢慢放下手柄,他偏過頭,看見周鈞南睡覺時顫動的黑色眼睫,他的唇色是那種很淡的紅。
鄭毅文很小心地試圖調整姿勢,讓周鈞南靠着他睡得更舒服一些……然而他始終是笨拙的,因為變換姿勢讓周鈞南在睡夢中下意識地擡起手撓了撓臉頰。鄭毅文大氣也不敢出,能動的大概只有眼睛,于是他的目光落在周鈞南的左手手背上。
那是前不久的晚上周鈞南目送他離開時,被蚊子咬的。很刁鑽的位置,在指關節那,和周鈞南身上其他偏白的膚色比,這個該死的蚊子包明顯紅了一塊。
鄭毅文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麽想的,他膽大包天地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周鈞南的手背,然後又很快地松開。咚咚咚,鄭毅文的心跳開始加快。他目視前方,等了一會兒後又握了一下,這次足足等了五秒才放開。再接着,鄭毅文還很心疼地摩挲了一下周鈞南那被蚊子咬出來的地方。
太可惡了……這個蚊子……他做人形食堂沒關系,可是別咬周鈞南啊……鄭毅文想,要不要把家裏的六神拿過來?周鈞南肯定是沒把自己腌入味。
“喂。”周鈞南的聲音突然響起。
鄭毅文的腦袋裏發出嗡鳴,心跳如鼓,竟然忘記把手收回去:“……”
周鈞南說:“……我本來蚊子包都不癢了,你又給我搓癢了是想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