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對于洛凡來說,林皓找人看風水這個事兒,本身就比較邪門兒。
事實上,連林皓自己也沒想到。
委托合同裏的林萍萍,是林皓的堂妹,林皓坦言,他根本不知道堂妹竟然瞞着自己請了什麽風水大師。
“那你為啥會出現在這兒?”
面對洛凡的靈魂一問,林皓幹巴巴地笑,不做回答,轉而瞥向程宇:“請問這位先生是……”
程宇直勾勾盯着林皓,沉默不語。
如今的洛凡已經可以用室友的身份大大方方介紹程宇了,盡管這室友是臨時的。
“所以,林先生是警察?并且恰好路過這兒?恰好和我們遇上?”程宇冷冷地追問。
天色漸漸暗下來,洛凡內心的疑慮和程宇不謀而合。
他才回來沒幾天,無論是巧合還是必然,和林皓見面的次數似乎有點兒多了。
眼前這位職業素養過硬的人民警察,面上略帶遲疑,那欲言又止的态度更加深了洛凡的揣測。
“我家就在這附近。”林皓的笑籠進夜色,淡淡地說。
幾個人停好車,沒走多久就到了一個老舊小區門口。樓房邊上昏黃的路燈閃個不停,大樹底下聚了幾個下棋的老頭兒,洛凡一眼瞥過去,全是活人。
他跟着林皓拐了幾圈,繞進最裏面的一棟樓,據林皓所言,這是他新租的房子,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一天還都沒住過。
“為啥不住?”洛凡問。
“最近太忙了,都在局裏睡的。”
“有大案子?”洛凡心裏那點兒好奇的小火苗蹭地一下竄老高。
“也不是什麽大案,但我也不能說。”
“懂,我懂,你們肯定有紀律。”
洛凡笑着應和,轉頭就瞥見一路跟着的程宇雙眉擰在一處,仿佛絞着殺氣盯着林皓不放。
他不過是和一個算不上舊友的相識笑着說了幾句話。
洛凡回身對着程宇胸口一個肘擊,程宇悶聲哼了,不敢叫疼。
這一路上洛凡沒看見一個鬼,想來這一帶的鬼差應是盡職盡責。
“所以,你這房子是有什麽問題?”爬到五樓,幾個人站在林皓家門口,洛凡不禁問。
“就……有點兒奇怪,我是個警察,是不信這些的,也是前段時間我堂妹來幫我收拾,她非說有問題,沒想到請的風水師父會是你,洛凡,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皓推開門,洛凡只大致環視了一圈,就隐隐覺得不舒服。
“屋裏有點兒亂啊,上次沒收拾完,我堂妹就走了,我這段時間也沒空,就這麽放着了,進來坐,你們等我收拾一下……”
“別動了。”洛凡忽然沉聲說。
玄關正對面是一條走廊,走廊盡頭的牆上挂着一面一人等身的穿衣鏡,這開門擋煞的布局,他很難不往壞處想。
客廳地板上零零散散地擺着雜物,洛凡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裏的木鞘長劍,劍柄上還刻着八卦陣。
“這把劍不是我的,是我堂妹從屋裏翻出來的。”林皓說着,就要伸手去撿。
“別撿,別打開。”
這聲音短促而急躁,吓得林皓直愣在原地。
“洛凡,你別吓我,一把劍而已。”
雖然洛凡不想說,但他內心此刻只有四個字:你懂個屁。
“只要你不把劍抽出來,就沒事。”洛凡四下看着,繼續問,“原本這東西是放哪兒的?”
“主卧,櫃子裏。”
“那……這一堆呢?”洛凡目光落在地板上一堆樹枝子上。
“就客廳餐桌底下翻出來的,我堂妹說,是桃木枝。”
“你堂妹好像有點兒懂啊。”
是桃木枝,粗看一眼大概有十幾根,全用了根麻繩紮在一起。
“她平時就愛看點兒奇奇怪怪的,不然也不能去找風水師父。”林皓話語裏竟還有幾分不屑,“要解開看看嗎?”
“別動……”洛凡已經說煩了。
往裏走了幾步,洛凡總算看清了這房子的布局。
這是個标準的三室一廳,主卧、次卧、書房都亂糟糟的。
洛凡沒心思去細想這貨一個人住為什麽要租這麽大房子,轉頭,他才發現,程宇一直站在大門口,根本沒進來。
“怎麽,怕了?”他自己都沒怕呢,洛凡看着程宇沉悶的帥臉,莫名想笑,空氣裏逼仄的肅殺感全被這小畜生破壞了個幹淨。
就這……還敢接幾百萬的驅邪大單?既如此,拿了這2000塊,那60萬還是趕緊給夏潮5退了吧,洛凡想。
“你看看就行了,我不進去。”程宇雙手抱胸,直盯着洛凡,仿佛帶着一眨眼洛凡就會跑掉的緊迫。
洛凡笑笑,轉頭進了書房。
這屋子不大,只一張單人床,床上沒有被品,卻放着一串幹巴巴的紅辣椒。
“這我可沒動,來的時候就這樣。”林皓趕緊說。
洛凡沒回答,溜達着進了次卧,他一眼就在門口看見了好東西。
一塊不規則的,灰白的大石頭。
“這玩意可值錢了呢。”洛凡低聲說。
“玉石?”
“你是真不懂啊。”他慶幸自己還懂點兒風水,以至于這2000塊賺的一點兒都不虧心,“這石頭可不多見了現在。這是……泰山石。”
林皓一臉茫然地看他。
“泰山你知道吧?你知道地府的入口在哪兒不?就在泰山,不然為啥都管冥界老大叫東岳帝君?”
林皓眼色渙散,更懵了。
洛凡輕輕嘆氣:“沒動過吧?”
林皓連連搖頭。
這是鎮鬼的,洛凡沒說出口。此時天已然黑透了,可洛凡一眼掃過去,屋裏幹幹淨淨。
他此刻已然斷定了,這是個五行局。
主卧裏的木鞘長劍,劍身露出來一截,是金屬的,五行屬金。
書房裏的幹辣椒,五行屬火。
次卧裏的泰山石,五行屬土。
客廳桌子底下的桃木枝子,五行屬木。
這房子五行全缺,就單單沒水,若說是保平安、求財的布局,應是五行俱全才好,可如今唯獨缺水,到底什麽居心,終是他理論知識不夠,又見識少,洛凡真想不明白。
轉頭看看程宇,那小畜生仍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算是指望不上了,洛凡想。
走到主卧門口的時候,洛凡倏忽就開始頭皮發麻。
到底是何方高人在此作法?
主卧的房梁上,赫然貼着一條細長的紅布條,布條上燙金的文字全是倒着寫,上書“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八個大字。
這已經不是奇怪了,洛凡幾乎确定,有人在做局。
“這上面寫的是……”
“我能看見,你別念。”洛凡快速打斷了林皓。
就算是混子,作為玄學工作者的基本素養洛凡還是有的,這分明就是一見生財的寓意,倒着挂,按中國人的風水理解,就是一見生財到。
他不禁想起地府知名鬼差黑白無常,傳說白無常的帽子上,就寫着“一見生財”四個大字。
怎麽看,這都像是對白無常的召喚術。
“還有這裏……”林皓指着床邊的落地衣櫃,此刻面上也跟着嚴肅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喊洛凡一句大師,“客廳那把劍就是在這櫃子最底下的抽屜裏找到的。”
“這抽屜裏還有字呢。”
洛凡沒動手,歪頭瞥一眼這半開的抽屜,便看見抽屜內側分別寫了“秋冬”二個白字,好似粗糙的粉筆字,再看一眼另一邊,沒有“春夏”。
“我堂妹說,這字寓意不太好。”
有“秋冬”沒“春夏”,只有死,沒有生。
“不過她說好像也沒什麽用,因為寫字這種東西,要有媒介,當時她說了一堆,我也沒聽懂。”林皓話多起來,似乎是為了緩解卧室裏略有窒息的氛圍。
“是要有媒介。”洛凡說。
這就和符咒一個道理,黃紙、朱砂,都是媒介,有了特定的媒介,才能發揮作用。
顯然,粉筆字并沒有什麽用。
洛凡俯身,壯着膽子伸手蹭了一指頭,湊近了一聞,森冷寒意頓時爬上脊背。
“這不是粉筆寫的啊。”洛凡壓低了聲浪,盡量不讓自己抖得太厲害。
“不是嗎?”林皓無知且無畏,大概職業病犯了,竟也要伸手去摸。
洛凡一把拉住林皓,緩緩地往主卧門口走,“跟你說了別動!”
“林警官,你是刑警吧?”
林皓點點頭。
“那大概……這玩意你也沒少見過。”
洛凡已然和林皓退出主卧,二人站在走廊盡頭,主次卧兩間房的正門口。
他怎麽沒想到呢?
文字需要媒介才能發揮作用,粉筆末當然不行,但,如果是骨灰的話,那就完全不同了。
“差不多行了吧?”大門口傳來程宇不耐煩的喊聲。
“洛凡,你們聞不出來嗎?這屋子裏太臭了,你們是怎麽做到進去那麽久還不吐的?”
他聞不出來,他是個人。
但程宇不是,洛凡總算明白程宇那小畜生在嫌棄什麽了。
他不敢大口喘氣,可鼻尖上的死人味兒卻越發濃烈。
此刻,洛凡恨不得一個箭步就飛到門口。
他才剛擡腿,屋子裏的燈就猛然全熄了,借着大門口透進來的樓道裏晦暗的燈光,他看見程宇忽然面色凝重,轉瞬間竟沖進了屋子。
随即,身後的落地穿衣鏡驟然碎裂,他聽着林皓失聲喊了句“我操”,一下秒,洛凡整個人便被程宇攬在懷裏。
周圍的世界完全黑下來。
眼前那一扇好似通往生路的大門,砰地一聲,緊緊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