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夜裏林淼還是歇在魏雲岚院子裏,他那間廂房他現在是回不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被人從那間房帶走過的緣故,魏雲岚一點也不希望他回那間房裏住,像是要把他放在跟前看着才能安心。
想起白天的事情,林淼窩在魏雲岚懷裏沒忍住問:“二公子,曜魄能抓到嗎”
魏雲岚閉着眼睛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睡覺。”
林淼沒說話了,但也沒睡,就睜着眼睛看魏雲岚的鎖骨。
魏雲岚大概是聽呼吸聽出他沒睡,藏在被子裏的手找到林淼的手握住捏一捏,輕聲道:“怎麽還不睡”
林淼的手因為平日裏時常要幹活的關系,手指上有很多薄繭,不軟也不滑,捏着其實沒有那麽舒服。
林淼自己也知道的,尤其是魏雲岚還要用指腹去摸他手指上的繭時,他有些難堪地想把手收回來。
魏雲岚察覺到了又使了點力氣,不讓他把手拿回去,“我手上也有。”
說罷他還怕林淼不信般,用自己手上常年握兵器磨出來的厚厚的繭子碰了碰林淼暖乎乎的手掌心。
那是比林淼手上的繭還要粗糙許多的,不知道早先要磨出多少血泡再磨破再磨出才能磨出這種厚厚的繭。
林淼有點心疼,為那個他不曾見過也不了解的魏雲岚。
他無意識地抓着魏雲岚的手掌撫摸那些繭,然後下一秒整個人就被一股力翻了個身趴到了魏雲岚身上,臉也枕在了魏雲岚的心口上。
“淼淼睡不着就讓二公子來哄哄你。”魏雲岚說着手掌輕輕拍撫林淼單薄的脊背。
他說話時胸腔會微微振動,林淼耳朵就貼在那皮肉上,“二公子要怎麽哄”
魏雲岚想了想,“我給你唱首歌北境的人都會唱的一首歌。”
林淼有些好奇了,專心等他唱。
魏雲岚清了清嗓子,低低的嗓音明明說話的時候很好聽,唱起歌來竟沒有一個音是對的。
“北風吹~黃沙揚~馬蹄聲響驅財狼~烈雲旗~戰鼓鳴~北境之地永安平~……”
林淼不知道這首歌謠原來是怎麽唱的,但總感覺不是魏雲岚唱的這樣,他聽着聽着就臉埋起來,肩膀細細顫動。
魏雲岚低頭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耳朵,歌謠也不唱了,“有這麽好笑”
林淼抿唇不說話。
魏雲岚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來親了親他的嘴唇,“睡吧。”
這回林淼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原本一點睡意也無,不知是不是因為魏雲岚的關系,這一閉眼竟然一夜無夢。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魏雲岚小心翼翼地挪開身上的林淼。
不料林淼一碰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魏雲岚得上朝去,見林淼坐起來了湊過去摸了摸他的臉,把人輕輕放回床榻上,“你接着睡,我不用伺候。”
林淼模模糊糊地又閉上了眼睛,呼吸重新變得平穩綿長。
魏雲岚輕手輕腳地出門洗漱後,回來換好官服,臨出門前又走進裏屋看了眼熟睡的林淼,然後才轉身出門上朝。
林淼在鎮北侯府的位置也因此逐漸變得模糊暧昧起來,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
他的生活變得單調且乏味,韓叔收到魏雲岚的話,有意不安排需要出府辦的事情給他,許多以前要由他來做的事情韓叔已經開始慢慢訓練小風,讓他去做。
林淼找遍整個侯府,發現除了花圃外,竟沒有他能幫得上忙的事情。
他不覺得這是好事,可也找不到話頭和魏雲岚說起,因為魏雲岚實在是太忙了,他不想自己的事情再去打擾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逃的曜魄也終于有了消息。
若是大殷朝廷在江湖上發話,即使有人聽了也只是左耳進再右耳出,不會把事放到心裏去,但如果發話的那個人是魏雲岚,情況就會大不相同。
魏雲岚不僅是在朝廷聲望高,在野亦是一呼百應。
大殷江湖勢力紛亂,魚龍混雜,百年宗門和後起之秀之間更是摩擦不斷。
曜魄這顆巨石被魏雲岚砸進名為“江湖”的大河裏注定要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
雖然曜魄此時身邊只剩下一個沉香,但兩人都極擅易容,改頭換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在他們逃出帝京後,搜捕的難度更如大海撈針。
阿桑和绛秋兩人在外奔波數日卻依舊無果。
面對着廣闊得仿佛無邊無際的山林和天地,绛秋心生感慨。
“常靈的話是對的,不聽他的話真的容易吃虧。”
阿桑收回遠眺的視線轉頭看了他一眼。
绛秋又接着道:“他叫我們不要摻和進大殷和北仙之間,魏雲岚和曜魄之間,這話果真是沒錯的,你看咱倆現在,活得和幹苦力的我看也沒什麽區別。”
阿桑對此也頗感無奈,但魏雲岚開出的報酬不錯,算來兩人就算是苦力也是昂貴的苦力。
“雪蓮針,你不想要可以放棄。”
绛秋幽幽嘆了口氣,“他真的太‘奸詐’了,誰能拒絕得了雪蓮針。”
阿桑好心提醒他,“奸詐不是這麽用的,你用在這裏不對。”
绛秋惱羞成怒,“我就是要用在這裏!”
“你要當面說給他聽我也不會反對。”
“我就是要背地裏說!”
绛秋大抵是累到了,東奔西跑跑出滿心的火氣,胡攪蠻纏完了又得重新面對現實。
“常靈要是在這就好了,掐指一算……”
“他掐指一算也不可能算出來曜魄和沉香在哪的。”
“我想想還不行了……魏雲岚到底憑什麽覺得我們能找到他們”
“他現在也只是廣撒網。”
“當時那麽好的機會,他為什麽不趁機抓住曜魄呢他那時候內力少說也恢複了六成吧,拖住沉香等到人來對他來說不難。”
阿桑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因為當時曜魄明明有機會可以殺了林淼再讓沉香殺了他卻沒有那麽做……放他們一馬當做是還了人情吧。”
绛秋悶哼一聲,并不能理解,“明明是因為他對魏雲岚的恨比起要他死,覺得折磨他更痛快罷了,哪裏來的人情。”
“林淼和魏雲岚畢竟沒死,以魏雲岚的為人和脾性,倒不難猜到他是怎麽想的。”阿桑道:“曜魄現在沒有了二皇子的庇護,心腹都在帝京的大牢裏關着,身邊只有一個沉香,單憑他們兩人想要回到北仙沒有那麽容易,找到他們只會是時間問題,甕中捉鼈罷了。”
“但是這個‘甕’有點大啊……”
“不知道他們在哪時這‘甕’是大,知道了就小了。”
“那問題就重新繞回來了,誰知道他們在哪”
“你我不知道可有人可能會知道,大殷的江湖勢力彼此間龍争虎鬥了這麽多年,早就成長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阿桑道:“這股力量不見得會待見朝廷,卻待見魏雲岚。”
绛秋由衷感嘆道:“他命真好。”
“魏家是将門,功勳累累,幾代人至死守衛北境換來的帝君信任,百姓愛戴,魏家能得到這些靠的是幾代人的鮮血和忠義。出身江湖的人和身居廟堂的人不同,他們能看見百姓的苦,所以他們待見魏雲岚那是打心眼裏敬重魏家,那和對皇權的敬畏不同。”
“而這其中,有一群人對魏雲岚可謂是馬首是瞻。”
绛秋豎起耳朵,好奇問:“誰”
“漠北馬賊。”
“……那不是好人吧”
“不好說,他們專搶有錢人,然後把搶來的東西都送去給窮人,自己倒是窮得只剩下馬和刀,酒都不舍得買。”
绛秋疑惑,“漠北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有有錢人去”
“幾乎沒有,連商隊都不多見。”
“那他們劫誰”
“所以他們窮得只剩下馬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