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奈落，是欲望、野心。
我看着他，腦海中想起的是鬼蜘蛛與妖怪融合的那一幕。
就算是死，渾身的血肉都可以拿來做交易。只要滿足欲望。這就是鬼蜘蛛。雖然等着他的是一個悲劇的下場，可是，他的本性就這樣。一個瘋狂的強盜。
而他的這種本性，在奈落的身上也有跡可尋。
奈落雖然是托了鬼蜘蛛才會出生，可是他卻怨恨着鬼蜘蛛。因為鬼蜘蛛的人類的血肉和野心組成了他，所以，他是一個半妖。
由最低下的妖怪，連化形都沒法做到的妖怪，和人類世界中最卑鄙最下流的強盜生成的奈落。
我想起殺生丸曾經用不屑到極點的眼睛看他，像在看着一粒完全不需要去在意的灰塵。
雜牌妖怪……
呵呵……這就是奈落。半妖化形的時候，奈落會躲在地板下面，各種奇怪惡心的妖怪的肢體充斥在地板下陰暗潮濕的地方，擠滿那裏。
奈落的頭挂着中間，看着自己像由垃圾拼接起來的身體。那才是真正的他。
我邊想邊笑。
奈落曾經差點把命丢掉也想要吃下殺生丸。犬夜叉那麽強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去吃他，寧願選擇身為純種妖怪的妖狼鋼牙。由此可見他是多麽的想要變成真正的妖怪，他是多麽的厭惡身為一個半妖。
我看着奈落，對他深思的眼神視而不見，指着地洞中四散奔逃的人形的人魚們。
“奈落，你要放過這些人魚嗎？”
他真的能忍住不吃嗎？鮮活的、完整的人魚，有着神奇的功效的人魚，可以帶來永生與永遠無傷的身體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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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被欲望與野心充斥的他，真的能夠忍住不吃嗎？
我看着他，完全沒有發覺，我正在得意的笑着。
吃下去吧，奈落。
我等着看你的下場。
他身體裏那一半的鬼蜘蛛可是人類，而人類吃下人魚肉只有極少的可能會平安無事。剩下的，只能幸運的死去或悲慘的活着。
鬼蜘蛛，他會是那極少的可能嗎？還是……
奈落看着我，我感覺到他的平靜和篤定。對于我，他似乎确定了什麽而在感到高興。
這種感覺讓我煩躁。我并不想知道他現在是怎麽樣看我的。雖然我知道他能夠看透人心。可是我現在只想看到他像個貪心的瘋子一樣去吞吃不屬于他的野心，然後得到不幸的下場。
我想嘲笑他。
這樣黑暗的想法是什麽時候把我占領的？
－－－－－
奈落走下去，向着那群被怪物追逐而四散逃開的人魚走去。
而我落荒而逃。最後心頭升上的醒悟讓我害怕。我害怕我已經漸漸被奈落影響。
我手腳并用的爬出山洞，當看到天空的那一瞬間，像是從一個惡夢中走出來。我站在洞口深深的呼吸。向村莊走去。
我需要做一些事，證明自己并沒有那麽壞。
我走進村莊。村莊像已經死去一樣。農具四散在地上，好像村人是突然消失的。牛馬豬羊在鳴叫，更顯得這村莊裏沒有一絲人氣。
我向前走。之前幾次在村莊中閑逛，總有一個地方她們不讓我接近。
我向前走，雖然明知村莊中已經不會有危險，因為那些吃人的人魚們現在面對的是另一個魔鬼。可是，空無一人的村莊卻更讓我害怕心顫。
前方依稀傳來尖細的叫罵聲，還有砸破東西的聲音，我精神一振，快步走去。
掩映在綠樹和花埔之中的是一間看起來與村莊中其它房子相比更考究的房子。叫罵起正是從裏面傳來。
“豬頭！！你們死到哪裏去了！！我餓了！！快死出來啊！！！”
我一下子笑起來。剛才陰暗的心情像是被陽光打破，雖然只是輕松了一點點，可也比剛才感覺好了很多。
我走進房子，居然還好好的分出了前院和後院，有前廳和內室。真是講究啊。牆面整潔，還擺放着一些瓷瓶等飾物。向前走，內室鋪着榻榻米，走廊是漂亮的木地板。
我的腳步聲讓屋中的人有些警覺。她問道：“是誰？”可是平靜的問話還沒有落地，似乎憤怒又再次降到她的頭上，緊接着一個茶杯砸到牆上，她怒喊着：“快回答我！！”
真是個脾氣不好的小姑娘。
我一點都不生氣，走進去，內室中央的一個巨大的屏風後，露出雪白的棉被。我心中一緊，覺得讓奈落吃掉那些人魚真是太解氣了。
我靠近。那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客氣了不少：“是誰？拿水來給我。”
我面帶笑意，偷偷藏在屏風的後面，勾出頭看，果然那突然說話客氣的小姑娘正一手舉着一只不小的茶壺準備等着砸人個措手不及。
看到沒有唬到我，她惱火的看着我，放下手中的水壺，看賊一樣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你是誰？你不是村子裏的人。她們從來不讓外人見我。”她歪着頭，帶着一絲嬌憨，一絲好奇問我。可是眉眼之間的刁蠻之氣揮之不去。
她揚起精致的小下巴，指着前方的一個矮櫃命令我道：“打開。”
我依言打開櫃子，櫃子中是一些粗糙的糕點。我端給她。她銳目一瞪，推一盤給我，抱着一盤直接下手拼命往嘴裏塞，不知是餓了多久。
我看着她，苦澀在心中散開。難道是自我吃下人魚肉而沒事以後，她就再沒有人管過嗎？放置糕點的櫃子較高，就算她掂起腳尖也夠不到放在最上層的櫃子中的糕點。
靠近她看，不過不到十歲的年紀，或許更小。長得非常精致漂亮，我想那人魚找女孩來養，難道還特地挑長相好看的嗎？
她坐在床上，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生活，可能因為運動不足，肌肉有萎縮，手臂看起來只剩下骨頭。
她吃的時候一直看我，目光兇狠。突然探出身去，從身旁的一個矮櫃上取下兩只茶杯，原來還有一壺水在，那個壺可能是被她喝空了才會用來砸人。
她倒下兩杯，把一杯舉到我臉前，兇狠的說：“給！”看我接過，她看着我把自己手中那一杯喝下。接着看着我發問：“為什麽不喝？為什麽不吃？”
聽出她的意思，是認為我不吃是因為沒有茶喝，給了我茶卻還不見我吃，她一半發怒，一半疑問。
我笑笑，放下杯子。
她沒有糾結于我的答案，接着吃盤中的糕點，速度慢了不少，大約剛才吃得急了，已經不太餓了。
我坐在她的床鋪邊，看她越吃越慢，等她咽下最後一口，看着她問：“要不要我帶你出去？”
她奇怪的看我一眼，撇着小嘴：“我今天不想在村子裏面逛。”她厭惡的說：“反正都是一樣的！！有什麽好看的！！”
她靈活的小腦袋歪着看我，眼睛裏露出惡意的快樂：“你一定是偷偷跑進來的。讓那群死老太婆看到……”她湊近我，壓低聲音，快活的說：“一定會殺了你！！”
似乎在為能吓到我而感到開心，她說完就咯咯笑着後退。可是看到我平靜的樣子她的臉色一沉，力喝道：“你到底是誰？快出去！”
我不動。
她惱火的拿起那吃空的盤子用力向我砸來，盤子在我身後的牆壁上砸成碎片。
她大叫：“快滾！！”
我說：“我帶你離開。”一把掀起那繡着龜甲的錦被。
我看到了一雙纖細的小腳上架着一副沉重的木枷。牢牢鎖住她的雙腳。
她驚叫着倒在床上，怒吼着：“快滾開！”
我抱起她瘦弱的小身體，很輕很輕，可能只有不到五十斤，與她的身長極不相稱。
她細瘦的小胳膊緊緊摟着我，瑟瑟的發抖。她咬着牙，兇惡的在我耳邊小聲講：“別胡來！快離開！把我放下來！！”
我抱着她走出去，她帶着哭音低叫：“我說真的！！！她們會殺了你的！！！”
她們誰也殺不了了。
我抱着她走出走，越走越遠，直到離開那個深山中的村子。
－－－－
我抱着她站在密林中，她在我的懷中好奇的四處看，臉上是天真的笑容。伸出細瘦的手，去夠那飛翔的蝴蝶。
我看着她，自心底升起幸福的笑意。
我輕聲問她：“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她望着我，還帶着糕點的渣子的小手摸到我的臉上，好像要把我認清。
沒有等她再回答我，我召喚出死魂蟲，怕她害怕，我輕聲告訴她：“它們不會傷害你。”
她鄙視着我：“我見過比它們惡心得多的！”一邊像是為了證明她并不害怕，伸出手去摸死魂蟲的小腦袋。
死魂蟲像小狗一樣低低的鳴叫着湊近她的手下，她摸了兩把，似乎覺得很好玩，于是一把抓住死魂蟲蜻蜓般薄薄的翅膀，把那只倒黴的死魂蟲抱在懷裏。
對着驚訝的我說：“給我。”說完就好像我已經答應了一樣，開始自顧自撫摸被她抓在懷裏的死魂蟲。
我大笑。看着那個被她抱在懷裏掙紮扭動鳴叫的死魂蟲。
死魂蟲架起我，我抱緊她，告訴她：“別怕。”
她點點頭，抱緊懷中的死魂蟲有樣學樣：“別怕。”她對死魂蟲說，死魂蟲似乎已經不再害怕她了，長長的肢體纏在她身上，小小的頭顱依在她懷中，安然的任她撫摸，長長的低低的鳴叫着，仿佛在回應她。
周圍變成了黑色，死亡的氣息迎面而來。可是我懷中的她一點也沒有露出膽怯的樣子，而是勇敢的直視着前面。
我與她一同望向前方，黑暗的前方。
－－－
楓婆婆看着我送到她手中的女孩，擡頭看我，臉色複雜。懷念、傷心、警惕。我視而不見。
把小姑娘放到床上，要楓婆婆找人來，把她腳上的木枷取下來，給她的雙腳上藥包紮後。我對楓婆婆說：“讓她住在村子裏吧。”
楓婆婆慈愛的摸摸別扭的小姑娘的頭，點點頭。
我與楓婆婆走到屋外，那小姑娘勾着頭看着我們。
我背轉身，避開她的視線，對楓婆婆說：“她從來沒有走過路，可能……需要慢慢教她學會走路。”
楓婆婆輕聲答應道：“請放心吧。姐姐大人。”
我看着楓婆婆，有一時的沖動想告訴她，我不是桔梗，我叫林楓，而她真正的姐姐正附在戈薇的身上。
不過嘴張開了，卻仍是什麽也沒有說。
我已經不再害怕擔心被犬夜叉他們抛棄。
與奈落近距離的接觸還是有好處的，對不對？以前因為害怕被拆穿不是桔梗，我一直壓抑自己，把不屬于自己的責任擔在身上，為與自己無關的事糾結痛苦。
現在卻一下子都看開了。
我避開楓婆婆的視線，不太想把桔梗的事告訴她。
正與反從來都不是那樣明顯的。
他們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去決定，去發現吧。
我閉上嘴，再次回到屋子裏，小姑娘一直緊緊盯着我的一舉一動。
我笑着問她：“你叫什麽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翻了個白眼，瞪我：“你真的不知道嗎？”似乎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一種罪過。可正當我以為她在生氣的時候，她卻歪着小腦袋一臉的高興的說：“那你說我叫什麽好？”
我驚訝的看着她。
她推推我的手，催促道：“快說！”
我想想，告訴她：“你自己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吧。想叫自己什麽？”
她惱了，伸手過來打我，那小手掌使了力在我胳膊上使勁拍着。我捉住她的小手，并不生氣。她抽不回手，冷冷一哼，把頭扭開。
我放開她的手，她才轉回頭來，可是還是一副生氣的樣子，怒瞪着窗外。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我要叫老虎！老虎最強！！”
我瞠目結舌。她認真的樣子不像是會改變主意。我撫額，唉，本來是想讓她自己做主，因為誰也沒有資格決定她的人生，誰也不比她更高一等。不過，自己起名這種事，還是應該在考慮過她的能力的基礎後再說啊。
我張張嘴，在她嚴肅的表情下也無法反駁。想想看，老虎，的确比那些花啊草啊更能代表她現在的期望。
最強，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擺布與控制。
我笑着點頭，說：“很好聽。我……我叫林楓。”我輕聲說，第一次向別人如此介紹自己，像撥雲見日，頓時腦海中一片清明，迷霧散開了。
我是林楓。
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仍舊歪着她的小腦袋，說不出的可愛，很有興趣的問着我：“那是什麽意思？”
我告訴她，那是如火一般明亮的顏色，是只在秋天才能看到的美景。
她翹起嘴角，微笑，好像在想像那是怎麽樣的景色。她說：“我沒有見過。”
我說：“我會帶你去看。”
她笑了。
我靠近她，小聲說：“不要告訴別人。”我寧願看着犬夜叉他們自己發現桔梗的秘密。不知道桔梗到底想幹什麽，我卻不想打擾她。
她連連點着她的小腦袋。
我站起身向外走，要她休息一下。今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她應該累了。
在我走出門前，雖然一直知道她的目光在追着我，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居然是那樣想的。
她在我踏出門前，終于，急切的，問我。
“你……你是不是媽媽！”她的聲音裏有着不确定的驚慌。像捧着一個巨大的秘密，卻害怕結果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美好。
我震驚的站住了。回頭看她。她卻躲開了我的視線，急急的說：“我……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會來帶我離開那個地方的！”她再次擡起頭，眼睛不停的在我的臉上看來看去，想找出蛛細馬跡來安慰她不安的心。
“你……你是不是！！我不問你怎麽會把我扔到那裏！！你快說！！我不問你為什麽把我扔到那裏！！反正你也來了！！快說啊！！”
她尖利的喊着，聲音變調，眼淚在打轉，渾身都在發抖。
我的腳僵在原地。
我走向她，一把将她抱在懷裏，喉嚨終于聽話擠出我的回答。
“是。”
我的聲音還未落地，她就用雙手緊緊抱着我，尖銳的哭號響起。她的雙手握成小拳頭在我的背上擊打，打完再抱住，抱住再放開，再打，然後再抱住。
“你混蛋！！你是大混蛋！！”她邊哭邊罵，邊緊緊抱着我。
我抱着她，任由她發洩。一直到窗外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她帶着滿臉的淚痕睡着了。臉上帶着微微的笑，一手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看着她的睡臉，連楓婆婆進來也沒有察覺。
讓她躺好，給她蓋上被子。
楓婆婆問我：“姐姐，你不走了吧。”她一定一直站在門外。
我幾不可察的點頭：“嗯……”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不想再動了。
楓婆婆與我一起看着睡熟的老虎，她正在不老實的踢騰，好像那剛剛解放的雙腳正在迫不及待的想走路。
楓婆婆說：“她晚上沒吃飯，會餓的。”
我卻并不在意：“到時再說吧。”睡着了就不想再把她叫起來，如果餓了，她一定會再次惱火的叫起來的，想起她充滿活力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的想笑。
果然，到了半夜，她憤怒的醒來，拍着床板叫：“我餓了！！”
我只好笑得東倒西歪的看着她苦着臉把楓婆婆準備好的野菜湯吃下去。看着她苦着臉，把不停喊苦的菜湯咽下去，喝個精光。
真是個可愛的老虎啊。
我一直笑着看她。就算她發怒惱火，看起來也只會讓我覺得可愛。
媽媽就媽媽吧。我暗嘆，沒想到啊，居然這麽快就變成了媽媽。
似乎黑暗與痛苦都離我遠去，望着她，似乎可以看見幸福。
－－－－－
陰暗的洞窟內，傳來痛苦的哀號。
奈落的頭挂在一只長蟲的身上，周圍全都是妖怪的肢體，殘缺的肢體。有的正在爆開，有的正在融合。
奈落咯咯怪笑着，蒼白的臉上第一次帶着了真實的痛苦。
他在慘號。
他吞下了所有的人魚。人魚的毒正在他的身體裏發揮作用。讓他不由自主的化形，變化出他最脆弱的身體。
由無數的雜牌妖怪組成的身體。
他還在笑。
原來這就是假桔梗給他留下的陷阱。而他明知是陷阱也無法忍耐着不去吞下人魚。
痛苦，自從他成為奈落以後，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痛苦。像全身都被扯開撕開，然後每一寸都被痛苦浸透。
他不停的慘號。
可他也在不停的狂笑。
假的桔梗，她心中的黑暗，他已經抓住了。
等着吧，假的桔梗，那假人中裝着的靈魂，他很快就要去取來了。
他會得到，那已經染上黑暗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