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十二月,流感肆虐。
每個班級都有幾個空位,屬于流感發作請假的學生。
學校讓各班在班級、宿舍統一在掃除課用八四消毒,課間禁止同學在走廊上群聚,吃飯的時候提倡自帶餐具。
感冒的同學還是很多,偶爾就能聽見誰捂着嘴巴低聲咳嗽。
醫務室裏,陸渺拿着剛從衣服裏拿出來的玻璃水銀溫度計查看。
水銀柱橫截面與視線平行。
眼前的體溫計裏面的水銀柱受熱後膨脹升高,碰到紅色的刻度線,三十七度五。
這是陸渺第三次測量的結果。
她雙頰通紅,額頭熱熱的,眼睛也是熱熱的,四肢卻有些乏力。
喉嚨發癢,欲咳不咳,她蓋住嘴唇,側了側頭,想把升到喉嚨眼的咳嗽咽回去。
坐在醫務室的圓凳上,對面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收回聽診器,對陸渺說:“感冒了,有點高燒。想咳嗽的時候不要忍,我給你抓點藥,開張證明,和你班主任請假回家休息兩天吧。”
拿着醫務室開的證明,陸渺去班主任辦公室開了假條,然後回到班級收拾東西,幾本書,幾套沒寫完的習題,兩套卷子,筆袋尺子,一起掃到書包裏,背到身後。
賈鵬飛說:“你一個人能行嗎?我送你?”
“能行,快上課了,不用送了。”
陸渺背上整理好的書包,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門,剛下樓,就聽見上課鈴聲響了。
鈴聲響徹校園,她腳下頓了頓,班主任批了她五天假期,說她什麽時候好,什麽時候回來就行。
這幾天時間,同學們肯定還和往常一樣起早貪晚的學習,不知道老師會給大家講多少試卷和知識點,裏面又有多少是她不會的和不熟練的。
忍不住又咳嗽一聲。
希望感冒快點好吧。
走起路來,四肢略有酸軟,書包沉甸甸的,她一路走到校門口,給門衛看過請假條後開了小門,她低頭從小門出校。
莫城是一座很小的城市,公交車來回的周期也長,除了上下班高峰,公交車少有滿員的時候,陸渺在學校旁邊的公交車站牌旁邊等着。
好在今天沒有雪,也沒有大風,她等了又等,終于等到了公交車。
現在是周三上午九點半,工作日,上班時間,公交車上除了陸渺只有兩個老太太。
一路到家,她打開家門。
房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王鳳賢和陸德明還沒下班。
換鞋進屋,放下書包,脫掉外套,提着暖壺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飯桌上。
從書包裏取出校醫給開的維C銀翹片,剪開塑料包裝袋,取出兩粒綠色糖衣藥片放在紙巾上,忍着頭暈做了一小會兒作業,吃了藥,繼續寫作業。
忍受嚴寒、酷熱、疾病、痛苦,從來都是人生的必修課。
誰能克服更多的困難,誰就能在成功的路上走得越遠。
中午王鳳賢和陸德明不會來,陸渺沒什麽胃口,但乏的厲害,感受不到軀體,好像輕輕一跳就能飛出太陽系。
在廚房舀了點大米,淘洗過後,直接用廚房炒菜的炒鍋煮粥,冷水下米,大火煮開,轉中小火,水開後鍋裏的米沸的厲害,滿滿的白色泡沫,将鋼化玻璃鍋蓋拱起來,泡沫要沸出來了,掀開鍋蓋,繼續煮。
十分鐘,煮好一碗大米粥,就着一點小鹹菜,陸渺吃了這頓午飯。
刷了一只鍋子一只碗,她喝了半杯水,覺得有點犯困,躺在床上,想着,睡個午覺,醒來把試卷做一做。
半夢半醒,聽見人講話。
“這是回來了。”
“今天不是周三?”
“周三怎麽回來了?”
“裏頭睡覺呢,不知道是從幾點開始睡的。”
一陣子鍋碗瓢盆碰撞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中間夾雜着陸德明和王鳳賢的交談聲。
陸渺昏昏沉沉的摸到枕頭邊上的手表,睜開眼睛,覺得眼睛像是有膠水黏着,眨了眨才睜開,室內光線昏暗,分不清是早還是晚,她就着昏暗的光線看清了手表上的時間,手表是指針式的,十二小時制,六點十分,愈發混沌。
恍惚了一會兒,想起來自己是上午請假回家,正在午睡,怎麽也不至于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這會兒應該是傍晚。
軟手軟腳的站起來,她走到廚房門口和裏頭做飯洗菜的王鳳賢和陸德明說:“我感冒請假了。”
王鳳賢看了看陸渺,說道:“看你不像有病的樣子,這就請假了?”
陸渺抿抿唇,說道:“我高燒,這波流感厲害,學校給感冒發燒的學生直接放假,怕在校內傳染給大家。”
“現在這學校淨事兒,當初我念書的時候哪有這麽多的事兒?”陸德明說。
“老師有沒有說落下的課怎麽辦?”
陸渺說:“我會和同學借筆記自學,有不會的可以請教老師和同學。”
工作日,王鳳賢和陸德明上班,陸渺在家裏,看看書做做題,雖然清淨卻更糊塗,有時候看着看着題,總覺得腦子轉得慢,效率慢的可以,心裏焦躁。
想起今早王鳳賢說:“你閑着也是閑着,在家裏好好收拾收拾衛生。”
她站起來,去衛生間洗了抹布,擦拭櫃子和電視機。
學校裏,周三晚上陸渺早上放在熱水房的水壺由盧思雨幫忙帶回寝室。周四那天早上宋嘉年沒有在水房門口看到陸渺的暖壺,上午第二節課下課,他走到一班那邊,從門口看了一眼,陸渺的位置空着。
他攔住一個女生,記得以前這個女生和陸渺一起走過幾次,兩個人應該比較熟。
“這位同學,打擾一下,你們班陸渺沒來上課嗎?”
女生,也就是盧思雨,她不認識這個男生,但看過他和陸渺走在一起,想到兩個人應該是認識的。
她說道:“陸渺感冒,請病假回家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昨天上午。”
陸渺扯下桌布,塞到洗衣機裏,手裏拿着老式的棉布拖把拖地。
門被敲響的時候,響了好幾聲,她才注意到有人敲門。
放下拖把,打開門。
門口一個黑衣黑褲的年輕人提着一個袋子,像一部分外賣員一樣,他穿的一身黑,頭上戴一頂鴨舌帽,把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門打開也不看是誰,直接說:“這有陸渺的外賣。”
這做派和大多數外賣員也差不多。
陸渺伸出手來,東西直接被塞到她懷裏,她愣了一下,還是把東西抱好了。
這個自稱是外賣員的人微微弓背,仍能看出來身形很高大,陸渺看着這個人,看着這人露出的一點下巴,總覺得非常眼熟。
而且她很确定,自己沒有訂過外賣,旁的應該也不會有人給她訂東西。
福至心靈一般,她看着那道影子忽然篤定地叫了一聲:“宋嘉年。”
即将消失的身影回頭看過來,他直起背,仰頭回望,正是宋嘉年。
他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麽,而是說:“陸渺,早點康複啊。”
接着,來去如風,這道身影消失了,只能聽見下樓的腳步聲。
懷裏的東西用一次性塑料餐盒裝着,摸起來還是熱的。
現在也是快到午飯的時間了,她把宋嘉年帶來的東西放在飯桌上,一樣一樣取出來。
小米山藥粥、黑米紅棗粥,還有一份湯,和一份醬瓜鹹菜。
東西都還熱着,每一份都很好看,粥很濃,熬得很爛,食物的清香鋪面而來,陸渺忽然覺得有些饑餓,她今天早上只吃了一點點飯。
客廳裏,濕噠噠的老式棉線拖把靠着牆,地面被拖了一半,另一半還是幹的。
靠近衛生間的洗衣機随着洗衣轉動聲如悶雷,轟鳴不已,旁邊放着一只大紅色洗衣盆,裏面有一些已經脫水好的被單和衣服,還有一摞不鏽鋼衣架。
那些做了一半還沒寫完的作業就擺在餐桌另一邊。
在這樣嘈雜混亂的環境裏,聞着香甜的米香,看着色澤可口的醬瓜,陸渺的眉梢微微皺起的紋路松了。
好像心頭積壓的許多東西都變得輕若鴻毛,如果她不注意,那些東西和不存在一樣。
放在桌子上的題其實也不難。
這套不到九十平米的房子也沒有那麽大。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到地板上,照得室內暖融融的,連被拖完帶着水漬的地板也幹幹淨淨。
嘴角放松,握着湯匙不自覺笑了笑,接着,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惑。
宋嘉年是怎麽來的?
陸渺看了眼牆壁上黃色老式挂鐘,這個時間,學校還在上課。
宋嘉年騎着自行車,趕在午休時間回了宿舍。
中午的時候,學校門口會敞開一道小門,門衛的人看學生穿校服就不會管。
只是這會兒,學生才放學,他這時候逆着人流回來,叫人多看了兩眼。
食堂裏,趙春雷幾個男生在一張桌上吃飯,他問窦家興,“今天怎麽不回家?”
平時窦家興是走讀,他家不算遠,和學校就一公裏多一點,騎個自行車幾分鐘就到家。
他不愛吃學校食堂的菜,很少中午留校,聞言窦家興說:“我自行車讓年哥借走了。”
王存浩放下餐盤說:“年哥第三節課就沒上,去哪兒了?”
被問的窦家興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