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西城的秋天似乎總比別處長一些。
旁處的葉子早就開始落下、破碎，而後消失不見，那晨景山樹上的葉子才慢慢由綠轉黃，由青轉紅，晃晃悠悠地挂在枝子上似落非落好一陣子，在秋日賞起來倒別有一番趣味。
晨景山在西城郊外，那兒的秋景算是西城一絕。
只可惜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周圍沒什麽人家，也沒什麽其他景點，像是光禿禿的腦袋上挂着根秀發，沒人會特意欣賞那根秀發，所以在西城很少有人特地跑到晨景山游玩。
一年又一年，葉子紅了綠、綠了紅，晨景山也就一直那麽冷清着，直到後來有一家人在晨景山安了家。
晨景山這名字其實是錯寫，這山原本叫陳景山，或許幾百年前有個陳家占了這山頭，又或許是指這山的景色是陳年老景。猜測有很多，但到底是陳家還是王家占了山都不重要，如今是姜家住在晨景山。晨景山上也就只此一家住戶。
如今，正是姜琳和其母親姜江住在此處，兩人沒有工作，生活舒适。
她們生活的主要來源是姜江的老公姜先生在生前留下的産業，那是一筆足夠支持姜江和姜琳兩人生活幾輩子的遺産。
姜家的房子是在姜父親死後建起來的。
姜父去世後，姜琳的母親一度悲傷過度甚至昏厥，她不願居住在過去的家中觸景傷情，考慮到身體的健康，她索性在郊外建了棟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房子。姜江的這一決定順帶拉動了晨景山水電事業的發展。
這棟房子一共三層，取光不錯，視野寬廣，透過二樓會客室的落地窗，房間裏面的人可以欣賞到屋後平整延伸的草坪和不遠處紅葉紛紛的美景。
姜琳常常坐在會客室的椅子上看窗外的景色，一直向遠處眺望，仿佛自己已經到了遠方，不用再考慮滋長在這棟房子裏的煩心事。
事件發生的這天早上，姜琳便是在這扇窗戶旁和姜江大吵一架，順帶砸壞了不少東西。
她脾氣一向這樣，姜江這麽多年一直拿她沒辦法。沒人制止，姜琳會一直砸東西，砸到滿意為止。東西壞了便壞了，她從不多想，也不心疼。
只是姜琳不心疼，有人替她心疼。
二樓乒乒乓乓響了一陣子。角落裏，一個房間的門開了個縫隙，一個人透過門縫往外看，隔了一陣子又關上。
正在二樓打掃衛生的吳姨往會客室裏瞄了幾眼，實在看不下去，又不敢去勸，只好趕緊跑下樓去找管家老劉感慨有錢人的奢侈浪費。
“她們倆天天這個吵法要我我可受不了。那麽多東西砸爛了，不想要給我也行嘛，那麽貴的東西，我都心疼死了。”吳姨唏噓不已。
老劉嘆了嘆氣，姜琳小時候明明是個聽話的孩子，可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姜琳和姜江的矛盾越來越大了。
“老劉，她們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聽着像是為了那個——”
吳姨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劉打斷。
老劉瞥了吳姨一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來這裏得把眼睛捂起來，嘴也捂起來。想在這裏繼續待下去，那就少說兩句吧。”
***
西城城區的某個辦公室裏。
“小高，那麽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一個中年男子滿臉笑容地拍了拍他身邊年輕男子的肩膀。
“這人分明是找你的，我去不太合适吧。”小高看起來有些無奈。
中年男子拿出手機遞到小高：“你看看她給我發的。”
“周五晚，老地方，姜。”小高輕聲念出信息的內容。
“對啊，”中年人接上他的話，“這又沒說讓誰去。再說她每次來找我都是東扯西扯從來說不出個關鍵點核心點，估計是啥都不知道只是為了找人傾訴內心的煩惱，這樣誰去都一樣嘛——”
小高聽到這話在那兒冷笑：“老趙，你這忒不講理。姜琳那人什麽樣你又不是不清楚。”
“就是因為清楚她什麽樣我才不想去，”老趙一下子說漏了嘴，愣了一下，趕緊挽救道，“高章，我這還忙着跟一個采訪，實在沒空。你去了應付她幾句就行。再說了，你看着信息寫得這麽模糊不清的，你嬸兒知道了又要生我氣，你就當幫我個忙。”
見年輕人态度有些松動，老趙趕緊加了把勁：“小高，你想想，我畢竟是琳琳的長輩，她要是找我說什麽，我都得裝作認真對待。你就不一樣啦，你跟她又不熟，琳琳她還拉不下臉給你唠叨兩三個小時。”
高章瞥了瞥手機：“你不知道——”
“我能有什麽不知道的，”老趙站直了身子一臉正氣，嚴肅道，“行了，去不去？去的話這次任務結束了我給你準兩天假，你之前不是說還想回老家看看。”
“兩天？還不夠一來一回趕路的。”
老趙猶豫了兩三秒：“三天。”
“好。”高章終于露出微笑。
“地址我發你，姜琳她家就在晨景山，聽說這兩天她媽不在家，趕緊去吧。”
“老趙，姜琳和她媽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聽你說就好像仇人一樣呢。”
“哎呀，這些都是人家的家務事，你就不要管啦。”
下班之後，高章開着車往晨景山趕。
這姜琳實在是鬧得人心煩，她三天兩頭去找老趙，希望他能幫忙調查什麽姜家秘辛。
高章多少聽說過這位大小姐跟老趙說的話，左右離不開姜家的財産，他懶得聽，也不想去了解。
副駕駛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有人發來了消息，高章瞄了一眼，沒怎麽仔細看，忽略掉了信息最後的“姜”字。
半路上有些堵車，高章剎住車，背靠座位椅背。這一路堵車耽誤了不少時間，不止如此，他還遇上了一路紅燈。
就像是上天想要攔住他去晨景山……高章心中隐隐不安。
紅燈轉為綠燈，汽車右轉駛向晨景山。這條路有些偏僻，沒什麽車。就在此時，天下起小雨，高章往車窗外瞥了一眼，看見一個穿着米白色大衣的女孩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麽。
米白色身影一閃而過，汽車繼續往晨景山上駛去。
***
奶茶店，兩個年輕女子面對面坐着喝奶茶。今天生意不太好，兩個店員百無聊賴地旁邊的桌子前吃甜品，不可避免地聽到旁邊那兩個年輕女子的談話。
“小晴，你真打算去見那什麽姜阿姨呀？你真的相信這個人嗎？”短發女生問對面的女孩。
“我仔細考慮了，姜阿姨畢竟是我媽媽以前的好朋友，和我媽媽關系特別好，以前對我還挺照顧的，我不去也不太好。而且我也挺想見見我媽媽之前的那些好友。”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畢竟——”短發女生說話有些吞吞吐吐，“阿姨都已經去世了，這個姜阿姨現在來辦朋友聚會幹嘛。”
“雯雯，當時媽媽葬禮的事，我沒告訴幾個人，姜阿姨現在還不知道也正常。不過我已經跟她解釋過了，這次我就去見她一面，簡單聊聊天，住一晚就走。”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我記得聚會的地方還挺偏的，是什麽地方來着？”李雯想了想。
“晨景山，在郊區。沒事，我等會兒開車去。你不是還約了朋友嗎？”
“哎呀，是約了個人打游戲，我不要緊。你有什麽事就給我發條消息或者打個電話，反正我今天要在家通宵玩游戲。”
“好。”
時間還早，小晴卻有些等不及了，她一向不喜歡遲到。
她起身戴上帽子，與好友雯雯一起走出奶茶店。
小晴開車去了晨景山，路上堵了車，但她勉強踩着約好的時間到了晨景山上姜阿姨的家。
幸好出發得早，小晴長舒一口氣。她向來不喜歡遲到。
***
穿哪件大衣比較好呢？米白色的怎麽樣？
趙語止換了身衣服，站在全身鏡前轉了幾圈，感覺看起來和之前那件淺棕色的沒什麽差別。
怎麽樣都不太滿意，要不然還是穿前幾天同學聚會穿的衣服？
她看了看時間，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終于，趙語止下定決心換上了一雙高跟鞋。
“果然還是這一雙配起來比較好看啊。”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自言自語。
換好衣服，趙語止拿着包出門，鎖好門，又拽着門把手往外拉了幾遍，确認好沒問題之後她坐電梯下了樓。
走出公寓，她攔下一輛出租車。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赴姜琳的約，面對這個學生時代的“死對頭”，趙語止怎麽樣也不能輸了氣勢。
出租車裏，趙語止和司機師傅相談甚歡，兩人從人生哲學談到詩詞歌賦，一切都是那麽和諧。直到司機師傅接到家裏的電話。
“什麽？浩浩生病了！”
司機師傅一個急剎車，接着哆哆嗦嗦地聽完電話那頭的人說完一句話。
“姑娘——”師傅回頭看向坐在後座的趙語止，一臉慌亂。
趙語止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擺擺手：“沒事沒事，小孩兒要緊，您先去醫院吧。”
她趕緊付錢下車：“您先走吧。”
司機道了聲謝，又交代道：“那邊就是晨景山，姑娘，咱們這算是到了山腳了，從這條路上去就行。不過你要是去山頂那家人那裏，得經過一座木橋，今天風大，記得小心一點。”
出租車開走，趙語止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重新打輛車還是走上去？
趙語止在那兒等了一會兒，沒什麽車經過。再低頭點開手機，她出門前忘了充電，現在快沒電了。
最終，趙語止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算了，徒步走吧，作為曾經戶外協會的編外成員，我一定可以的。
趙語止邁着堅定的步伐往山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