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周五下午沈潇茗甩出兩張水族館的門票,要曲衍森陪她去。
都說水族館是約會聖地,而這個要求還是被追求的沈大小姐提出,因此沈大小姐的面部表情始終呈現一種屈尊降貴、與“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追人只會悶頭做事怎麽行。
“張星翰回國了,我周六要和大學室友聚會。”曲衍森原意是這些人沈潇茗認識,不算一個難以理解的理由。
可沈潇茗早把這幾號人抛之腦後了,此刻充斥在她腦子裏地是,曲衍森竟敢拒絕她!
沈大小姐美目嗔怒,撅着嘴控訴:“我好不容易托于叔買的票!”
曲衍森想了一圈,問:“艾米有時間嗎?”
“她有時間我會喊你嗎?”沈潇茗忿忿道。
畢竟是首次約會,曲衍森也不想推掉,試着協調:“下周好嗎?我來買票,你還想去什麽地方?”
可大小姐哪有那麽容易哄好:“曲衍森,我宣布,你在我心裏被扣一百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也不理會他,将門砰地一摔,怒氣沖沖地走了。
路過的同事:“……”
曲律這是帶實習生還是伺候祖宗?
沈潇茗一出辦公室,就碰上腳步匆匆的安淑蘭,後者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潇茗,我今天有點事,下午有個會不知道能不能到場,如果我三點沒有回,你就把這個文件給謝主任。”
沈潇茗大概了解安淑蘭最近煩惱的事:“委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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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淑蘭點點頭。
作為資深刑事律師,她完全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就連之前處處和她唱反調的實習生,也沒有表現出不滿,只能從她果斷的處理中窺見一絲失望。
“委托人是京都科技大學的一位教授,被學生指控學術造假。”
學術造假不在刑事案件範圍內,安淑蘭又解釋:“這個是之前的事。一個月前,他舉報這名教授學術造假,案子到了知識産權的小王手上,現在還沒出定論。但是前幾天這個學生報警,說他為了挪用公款僞造實驗數據,現在警方已經開始立案調查了。”
至于安淑蘭為什麽要轉讓這份委托書。
因為提供轉款記錄的證人正是安淑蘭的兒子。她早年離婚,兒子暫居外婆家,後來不知怎麽,雖然小孩成長得出類拔萃,卻越來越脫離父母規劃的路線,碩博跟着導師出國不說,即便現在在京都市第一人民醫院就職,也很少和父母交流。
安淑蘭一直為此事頭疼不已,幹脆不再參與。
……
下午三點,沈潇茗敲謝主任的門,沒想到曲衍森也在。
她氣沒消,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倒是謝主任,這個昭彰大老板,一見到沈潇茗,就露出谄媚的笑容:“小沈,是安律師讓你過來的吧?”
沈潇茗直接将文件遞過去。
謝主任翻到證據材料一頁,裏面是一筆投資款,金額為五百萬元,投資方是黃教授,接收方是京都一家有名的制藥公司。
一個教授,能拿出五百萬去投資,并且沒有證據證明這筆錢來自國家的科研資金,确實可疑。
這家制藥廠名字熟悉,曲衍森詢問:“這是安律師前夫的公司?”
謝主任說沒錯。
沈潇茗切入正題:“委托人那邊現在準備怎麽辦?”
謝主任:“聽說學校正在向報案人施壓,要求他撤案,否則就開除他。”
聽到這個,沈潇茗嘲諷:“出了事只會用這些手段威脅學生。”
謝主任作為領導層,倒是能理解一二:“其實這種事也不新鮮了,如果真的要追究,學校的規章制度沒做好,肯定要擔責,學校不得不采取這樣的措施。”
沈潇茗犀利道:“不得不?我看是專挑軟柿子捏吧?”
曲衍森覺得這件事還有回旋之地:“如果警方或者檢方覺得有必要調查,就算報案人撤案也沒用。”
謝主任聳聳肩:“我跟對方傳達了這一條,但他說我們守着公雞下蛋,只是第二手準備。”
曲衍森:“……”
謝主任試探道:“接不接?除了你和安律師,其他刑事律師手上都有案子,安律師現在不适合接這個案子,那就只能給小錢了,只是他還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如果搞砸了……”
縱覽全案,這涉及到多方利益,網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而報案人似乎是個不死不休的性子,怎麽看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曲衍森做事喜歡考慮周全,正猶豫是否能從一手準備裏得到有用訊息。
一只塗着裸粉色甲油、以貓眼點綴的纖長玉手,先他一步,捏住委托書一角。
沈潇茗全然不顧曲衍森的神色,眸光明耀,紅唇微啓:“——接了。”
-
周六晚,京都某酒樓。曲衍森姍姍來遲,其餘倆人見狀不禁打趣:“我們曲大律師現在是大紅人,恐怕以後吃飯都要提前和您預約了——喏,看看要吃什麽吧。”
曲衍森對這樣的奉承可承受不起,點完菜才和他們解釋:“最近有個新案子。”
張星翰感興趣地問:“什麽案子?”
曲衍森簡易地說明了一下,沒刻意隐去沈潇茗的存在。
一聽完,楊子博哈哈大笑:“沈大小姐直接替你接下了?”
曲衍森:“……表面上看是這樣沒錯。”
張星翰一向佩服沈潇茗的能力:“你放心,除去沈大小姐迎難而上的脾氣,她心裏肯定也是有幾分把握的。”
曲衍森:“……”
所以這就是沈潇茗揚言拿下、然後一下班就溜、把瑣事都丢給他的原因?
張星翰随即詢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曲衍森闡述:“先查證一下學術造假的真實性。如果是真的,輿論的風向是沒辦法扭轉的,重點放在有沒有挪用公款構成職務犯罪上。”
“确實只能如此了,一旦确定是學術造假,輿論上根本翻不了身。”
張星翰這些年在國外當過律師,因為美國采取的是公民陪審團制,律師很大程度上會給自己的當事人制造有利于自身的輿論環境,所以他對輿論的走向很敏感,更是清楚地知道,就算不是學術造假,“德高望重”的教授也不會有太正面的評價。
張星翰熱心提出:“我家小鳶也是研究這方面的,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找我,我幫你問她。”
小鳶全名盛曉鳶,張星翰高中初戀,後來考到美國學生物,今年剛好博士畢業。
曲衍森:“好,謝謝。”
張星翰:“小事而已,而且這件事還是她告訴我的,只不過她更傾向于學生那一邊。”
楊子博:“我也站學生,畢竟舉報導師這件事會影響以後的學習生涯。”
這個學生不僅頂着學校的壓力,還有同學的壓力,甚至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整個社會,雖然網上有佩服和支持的聲音,但更多過來人還是覺得此舉“年輕、沖動、行事莽撞”。
說到小鳶,楊子博立馬八卦起來:“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我份子錢都積灰了。”
張星翰滿面紅光道:“應該快了,她拿到了一家叫德森的生物制藥公司的offer,等交接完實驗室的工作,她就回國。”
曲衍森聽到“德森”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
不過話題轉眼到了怎麽布置婚禮現場,結過婚的楊子博侃侃而談,就連手捧花的顏色他都頗有經驗。
孤家寡人曲衍森默默吃菜。
他們自然沒放過這位當年的法學系草,聊起如今的感情狀況,張星翰率先問:“所以你現在和沈潇茗在一家事務所工作?”
曲衍森筷子一停,點了點頭。
楊子博不明所以:“沈潇茗不是結婚了嗎?”
這小子八卦雷達挺厲害的,都七八年了,怎麽連這都沒看出來,張星翰嫌棄道:“你看森哥魂不守舍的,哪是放下人家的樣子?”
楊子博懂了:“我靠,森哥你喜歡沈潇茗?”
當初上大學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曲衍森是沈潇茗的“跟班”,而他本人也沒有表露出對沈潇茗的愛慕,因此除了江素薇,只有敏銳的張星翰有所察覺。
“什麽時候開始的?”楊子博按耐不住了,“你隐藏得太深了吧?”
“是你太蠢了。”張星翰列出種種,“大學的時候,衍森對什麽都不關心,但只要提到沈潇茗,就條件反射一樣擡頭。”
楊子博:“我以為他是被馴化得有奴性了。”
曲衍森:“……”
吃到這個瓜,楊子博驚訝不已,但同時又發現一個重大問題:“森哥,你不會現在還喜歡沈潇茗吧?”
“……”
“她之前去美國訂婚了,現在還沒離婚吧?”
“……”
“你要撬牆角?”
“……”
越說越離譜,張星翰皺眉:“衍森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
楊子博結合曲衍森上乘的人品,也覺得不可能:“這種不知廉恥當小三的事,咱森哥怎麽會做。”
曲衍森:“……”
他立馬低下頭,強裝鎮定地喝水。
楊子博想起曲衍森的處境,更加可憐他:“沒關系,森哥你現在這麽優秀,肯定能找到一個好女孩。聽我的,人妻再好也是人家的老婆——忘了沈潇茗吧。”
“噗”地一聲,曲衍森猛嗆一口,水全噴在楊子博臉上。
張星翰立馬抽出紙巾給曲衍森。
楊子博忍着一臉水漬,閉上眼睛:“……有沒有人能關心關心我?”
張星翰丢給他一張紙巾:“你嘴巴跟機關槍一樣,能不能消停點?”
楊子博也意識到自己猛戳對方傷口的事不太好,便找補地問:“森哥,你沒事吧?”
“咳咳。”曲衍森強顏歡笑:“沒事。”
他們仨七年沒見,聊起糗事來根本停不下來,楊子博向來是人來瘋,曲衍森當然不會和他計較。
聊了兩個小時多,楊子博說自己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晚上還得開視頻哄女兒睡覺,于是仨人起身,相約下次再聚。
曲衍森開車将楊子博送到酒店,張星翰說要去岳父岳母家一趟,自己打車過去。
如今張星翰是鄰區人民法院的新任檢察官,日後見面不會少,于是他們就此別過。
回到家,曲衍森洗完澡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基本上是家裏的瑣事。
曲母聽說他與大學室友見面,說同窗情誼珍貴,以後要多多聯系,還有躲不開的話題:“他們都結婚了嗎?”
曲衍森:“一個結了,一個準備結。”
母親年紀越大,脾氣也越固執,聽到他身邊成雙成對的消息,立刻勒令他:“阿才,無論如何,你今年過年必須回來,媽媽給你安排的相親也不準推脫!”
“媽,我現在在京都發展,也不好耽誤人家西雲的女孩。”
“這你不用擔心,媽媽前幾天和你的初中班主任打了電話,有不少支教的女孩就是京都師範大學畢業的,人家以後也要去京都發展呢。”
曲衍森實在沒辦法:“媽,我現在有喜歡的姑娘。”
“你大學那個?還是工作中碰到的?”
“……”
知子者莫過于母也。
曲母大喜過望:“那人家姑娘是什麽想法?你過年能帶她回家嗎?媽媽想見見她。”
曲衍森無奈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就你這麽消極的想法,肯定追不到人家女孩子的。”曲母訓他,問起這個姑娘的情況,曲衍森顯得含含糊糊的,又讓她警鈴大作:“阿才,你不會是不想回家才敷衍媽媽的吧?”
“媽,你想到哪裏去了?”曲衍森嘆了口氣,如實解釋,“我在追她,但是她那邊情況比較複雜,确立關系這事不能急。”
聽完整樁事,曲母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阿才,你不會是遇到騙子了吧?我看很多大城市都有殺豬盤。”
曲衍森不知道母親又在電視上看到的哪個橋段,扶額道:“媽,電視劇都是演出來的,您不要代入現實。”
“那為什麽推推拉拉不肯給名分?她那裏有什麽情況?”曲母拿身邊的事情做例子,“去年,我們村裏有個寡婦,搞網戀,好不容易碰上心上人,結果發現人家有老婆了,還有兩個小孩。”
曲衍森一陣悶火:“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曲母耳提面命道:“你看看,人心險惡。大城市機會多,騙婚的也不少,阿才你在外面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騙才好。”
曲衍森笑得比哭還難看:“媽,您多慮了,我好歹是做這一行的。”
說的也是,曲母立馬安慰:“媽媽知道你是大律師,但天下哪有不擔心孩子的父母,再說了,我家阿才從小品學兼優,媽媽相信你,一定做不出破壞他人家庭的事。”
曲衍森:“……”
很多時候,他是不希望辜負父母的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