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沈潇茗晚上想吃清淡一點的菜,說是照減肥食譜那樣做,曲衍森看了看她這副細胳膊細腿的樣子,實在不懂現在女生的審美,但還是依據她的要求做了個玉米排骨湯和涼拌雞胸肉,對方倒是鮮少地給出評價:“還行。”
曲衍森松了口氣,安靜地看着她吃飯。
沈潇茗察覺到他的目光,沖他勾勾手指:“你,過來坐。”
曲衍森在離她一個空位坐下。
沈潇茗又說:“自己盛飯吃。”
這下曲衍森不動了,沈潇茗不滿地問:“我不喜歡一句話說兩遍。”
“……”
“而且是誰說會聽我的話的?”
曲衍森面如菜色。
這都這麽久了,沈潇茗怎麽還記得?
等他慢吞吞地盛好飯,沈潇茗又拿上次的事反複鞭屍他:“我是怕我沒給你飯吃,你又暈倒了。”
曲衍森:“……”
最後,沈潇茗自圓其說,兇狠地警告他:“反正,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可不準浪費!”
這頓飯吃得倒不是如坐針氈,因為沈潇茗才吃幾口就去打電話了,曲衍森一個人默默解決剩下的菜。
等他吃完,沈潇茗出來問他:“會收拾行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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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衍森聽候發落。
“不會你就去搜,我明天要趕飛機,來不及收拾了,你給我收拾,我東西都在衣帽架裏。”沈潇茗簡單明了地說完,就去浴室泡花瓣澡了。
要說收拾行李,曲衍森只有幾件破布爛衫,很快就能打包運走。
像沈潇茗這種事無巨細的大小姐,需要帶上什麽?
曲衍森打開一款女生軟件,一步步搜索,然而在第一欄“內衣內褲”前便如遭雷劈。
曲衍森想去交涉,剛敲浴室的門,就遭到對方一陣吼:“幹嘛?”
他想問沈潇茗這種私密物品是不是由她本人收拾更好,這位大小姐完全沒有耐心可言:“我都已經說得那麽清楚了,你是笨蛋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曲衍森:“……”
算了。
曲衍森盡量眯着眼睛,把視線縮成一道縫,然後将那些粉嫩的布料塞進去,迅速別過頭。
非禮勿視。
即使他的耳朵已經紅得不成樣。
做完這些,沈潇茗已經泡完澡出來,順便下一道命令:“你今天住丹青書院。我吃不慣飛機餐,你明天給我做早飯。”
曲衍森順從道:“好。”
是不是聽話過了頭?沈潇茗狐疑地掃了他一眼,也沒得出一個結果,最後打了哈欠,趕人走:“好了你滾吧,明天八點半叫我。”
……
翌日,曲衍森按照要求去敲沈潇茗的房門,但是隐隐聽見她正在打電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耐心:“我起了……嗯嗯……難得見你這麽開心,別忘記吃降壓藥。”
原來是和沈爺爺通電話。
曲衍森不便打擾,只輕輕敲了一下房門以示自己做好了早餐。
沈潇茗昨天就跟他說過以後要準備兩人份的餐食,今天曲衍森照做,坐在餐桌旁等她過來吃飯。
很快,沈潇茗就從房間裏出來,迅速吃完早餐,于筠也卡着點敲響了大門。
曲衍森主動把行李給于筠,卻被沈潇茗叫了過去:“吃了早餐打掃完衛生再走。”
沈潇茗的意思很明确,接下來的離別步驟不需要他。曲衍森抿唇,想要送她到樓下的心被這句話堵了回去,只好說:“好,你一路平安。”
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關門的響聲。
沈潇茗走了。
曲衍森心裏頓時一股空落落的感覺,大概是習慣了沈潇茗半威脅式的語氣,一下子感到有些食不知味。
“瘋了吧……”曲衍森抓抓頭發,對自己的想法有些無語。
他立馬抛去這些念頭,開始收拾沈潇茗的公寓,等到收拾完已經是下午兩點,他簡要檢查了一圈,就準備穿鞋子離開。
他彎下腰,一抹紅色占據了視線——是鞋裏被塞了個紅包。
曲衍森呼吸一窒,認真地拆開後,發現了一張以長輩口吻寫下“學有所成”的紙條,以及另外666元的壓歲錢。
-
除夕夜,曲衍森先跟父母通了電話。
這是他在京都過的第一個年,也是沒有在父母身邊的第一個年。
母親在電話裏有點失落,父親倒是寬慰他:“等你讀出來了,我們一家到時候去京都過年,我和你媽也只在電視上見過京都呢。”
曲衍森接過他的話:“我一定好好讀,将來接你們來京都。”
母親在電話後面連說三個“好”。
挂了家裏的電話,曲衍森估算着時差,再給沈易遙打了個電話,後者身邊似乎還有沈潇茗:“我和衍森這孩子打電話呢,你要不要過來和他說句話?”
沈潇茗毫不猶豫:“我不要。”
沈易遙和藹地笑了聲,曲衍森記起那些恩情和近況,除了“新年快樂”等賀詞,還有:“謝謝您的紅包。”
“不必謝,是潇茗替我準備的。”老頭子倒是爽朗,可一旁的沈潇茗耐不住了:“爺爺,你說我幹什麽?”
曲衍森一愣。
沈易遙又和他說了幾句長輩寄語,然後便挂了電話。等他回過神時,已經打開沈潇茗的對話框:【新年快樂。】
等了許久,微信信息的提示音響起,他立刻去看手機。
沈潇茗:【同樂。】
“看什麽呢?傻笑成這樣。”譚彥走過來,将跨年活動主辦方準備的盒飯遞給他。
曲衍森立刻将手機關上:“沒什麽。”
新年的盒飯加了個雞腿,曲衍森一聞飯菜的香味,饑腸辘辘的感覺占據了上風,大口把飯往嘴裏送。
寒假留宿的只有他和譚彥兩個人,原本倆人也是各有事忙,平時互不打擾。他寥寥解決一些群發的祝福,譚彥忽然遞給他三百塊錢。
曲衍森:“?”
譚彥解釋道:“那個發傳單的工作發工資了,一天三百。這是你的那一份。”
曲衍森聽完“哦”了一聲,接過錢。
原本曲衍森想通過那個工作掙九百塊,剛好填父親這個月的藥錢,不過計劃失敗也并不生氣,畢竟他迎來了久違的休息時間。
接着譚彥問道:“你過年怎麽安排的?”
曲衍森回答:“還是想出去找點事做,過年的工資會比平常要高一點。”但與此相對應的是工作強度也大很多。
不過後面那句沒有說出的必要。
但是沒想到譚彥一聽,立刻表示:“那我和你一起吧,反正呆在學校裏也沒意思。”
曲衍森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将一個需要多名短期工的老板的電話發給譚彥:“你跟這個老板打一下電話,他應該要人。”
宿舍群裏也熱鬧了一番,楊子博發了個紅包:【兒子們,叫爸爸。】
張星翰領取了紅包,一看到手才兩塊五,發了個鄙視的表情包:【辣條都不止你這個價。】
譚彥:【班級群排名出來了,你們看了沒?】
法學院一般在過年前出成績,排名等班長統計則晚幾天。
楊子博:【我出五塊,誰幫我看?】
張星翰:【不挂科就沒毛病。】
曲衍森打開公布的排名表,發現自己排在第七名,譚彥壓在剛好能拿獎學金的第十名,張星翰第四名,楊子博第十九名。
曲衍森往上一看,沈潇茗居然是第一名。
楊子博也注意到了,驚奇道:【沈潇茗這個學期有一半都是咱森哥幫點的名,沒想到居然能考第一。】
随着楊子博的話,譚彥不以為意道:【說不定是她家裏有關系,拿到了考試試題。】
聞言,張星翰幫沈潇茗解釋道:【她之前高中都是年級第一,還是京都高考理科第四名。】
楊子博誇張地豎了個大拇指:【沈大小姐牛逼!】
曲衍森更能體會到沈潇茗的厲害,因為看她的朋友圈,平常不是出去玩或健身,就是在家裏睡美容覺。
楊子博則注意到曲衍森的成績:【你也不賴啊,天天出去兼職還能考這麽多。】
曲衍森敷衍了幾句,他的目标是留在京都,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假如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完成這些,目前的學習成效絕不是他能滿足的。
他的起點本就比其他人低,見識過的東西也少,唯一的做法就是默默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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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下,在對法學這門課有初步了解後,教授也提出了一個新問題:“你們為什麽要學法律?”
楊子博一聽這個問題就率先激動地回答:“當然是為了維護公平和正義!”
張星翰也接着說:“公平和正義我不能保證能實現,但是我希望能減少不公。”
譚彥被點到,也說了句:“我想實現個人價值認同,法學能帶給我這樣的體驗。”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展現理想:“我父親前幾年被錯判,我只想社會少一點冤假錯案。”“正義可能遲到,絕不能缺席,我要懲惡揚善,匡扶正義。”
老師也不覺得他們是中二病,十分肯定的點點頭,又對這個略有耳聞的全院第一——沈潇茗提問:“沈同學,你呢?”
教室裏的同學齊刷刷替老師捏了把汗,畢竟軍訓的時候沈潇茗就沒給教官面子,這下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人下不來臺。
然而安靜十秒後,沈潇茗回答:“如果沒有目标,就選一條深不見底的道路,因為沒有盡頭,就可以無窮無盡地奔跑在這條路上,直至死去。”
老師來了興趣:“何以見得?”
曲衍森也看向沈潇茗,因為他是為謀生而來,沒有對正義和公平的信仰。
他也無法開口如實說明,即使身邊的同學對他很不錯,也會理解他,但是一腔熱血的少年人是不願意聽到自己的信仰在別人那裏被和上利益的稀泥。
沈潇茗的觀點和他有一點相像。
他想聽聽沈潇茗說什麽。
“時代的一粒石子,落在每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法律亦是如此,應接不暇的社會現象吸引群衆目光聚焦,身為法律人在時代的價值坐标是什麽,我想燈塔永遠不會到達,我與每個同學想法都一樣,找到一個托付終生的領域。”
沈潇茗一說完,少年人激昂的情緒被點燃,教室裏立馬響起熱烈的掌聲。
就連教授也忍不住點頭:“職業不等于人生的全部,一個精神世界貧瘠的人,目光無法在事實和規範之間穿梭,過分沉浸在法律術語編織的理念世界,變成一個脫離現實的人,同樣難以肩負法律的使命,要想學好這門專業,我們就要在人生百态中尋求人文情懷。向前奔跑吧,同學們!”
在一片掌聲雷動中,曲衍森頭埋得越來越低,臉羞愧得欲滴血。
他知道自己和他人的差距,卻不知自己竟渺小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