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考完沒幾天,曲衍森在食堂偶遇了江素薇,後者問他對面有沒有人,他搖搖頭,江素薇便在他對面坐下。
曲衍森在食堂吃的是最便宜的菜,不過這大冷天的一碗白菜豆腐,江素薇看得于心不忍:“學弟,你平時就吃這個?”
他淡淡解釋:“來晚了,食堂沒菜了。”
這是借口,江素薇把自己好不容易搶來的雞腿夾給他,卻被曲衍森拒絕:“不用了學姐,你自己吃吧。”
江素薇笑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學弟你不吃飽怎麽有力氣幹活?”
曲衍森堅持道:“我能吃飽,學姐你不用擔心。”
見他油鹽不進,江素薇只好另辟蹊徑:“學弟,你跨年有安排嗎?”
曲衍森眼裏已經沒有節假日之分,自然不會答應邀約:“不好意思學姐,我有兼職。”
江素薇驚訝:“過節都不讓自己休息一下嗎?”
曲衍森不掩飾自己的處境:“家裏情況特殊,沒辦法。”
見狀,江素薇不好強求,而是問:“學弟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不過我大學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不給對方留一絲幻想一向是曲衍森的作風。
江素薇找正主求證:“我聽說學弟考四級的時候還給沈學妹買東西呢。”
沈爺爺為自己解決燃眉之急,他為沈潇茗雪中送炭也是應該的,何況對于那位大小姐來說,那姜茶是否燙口,暖寶寶有沒有損傷她的衣物纖維,可能他的舉動還算不上“雪中送炭”。
不過他很奇怪,為什麽這點事傳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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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素薇繼續佐證:“而且你天天給沈學妹帶早餐,是在追求沈學妹嗎?”
曲衍森:“抱歉,我不方便透露太多。”
他受沈家資助多年,原本不是一件屈辱的事,可他怕他四處宣揚遭大小姐厭煩,畢竟驕傲如沈潇茗,應該不想和他一個窮小子綁在一起吧?
“我吃飽了,學姐慢慢吃。”說完,曲衍森就端着餐盤走了。
一出食堂,沈潇茗發來一條取件碼。
這外頭的天零下十幾度,就算她沒看上自己的東西,也沒必要這個時候差使他吧?
算了,食堂離快遞站不遠,早拿早完事。
回到宿舍,曲衍森已經習慣自己的空間裏留出一個安置沈潇茗的空地,把快遞理好後打開沈潇茗的聊天框。
曲衍森:【什麽時候給你?】
沈潇茗:【不用,你拆了。】
曲衍森:【?】
沈潇茗:【還你人情。】
曲衍森沒想到大小姐會特地答謝,一時不知怎麽回複,便如實說那杯姜茶沒多少錢。
和她的兩萬塊錢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沈潇茗沒回他,曲衍森知道她又不耐煩了,連忙說:【謝謝。】
這會兒沈潇茗倒是秒回:【先別急着謝。】
?
什麽意思?
曲衍森拆開快遞,發現裏面是一件熒光綠的羽絨服。
他的臉色像打翻了顏料盤。
這叫人怎麽穿出去?
曲衍森:【有別的顏色嗎?】
沈潇茗:【沒有。】
曲衍森:“……”
沈潇茗威脅他:【土包子,你在質疑我的時尚品味?】
行,他算是明白了。
沈潇茗就是沒看上他的東西,還記恨他大庭廣衆亂認女朋友,所以想來這出報複他。
……
曲衍森最終把這件羽絨服挂進自己的衣櫃裏,不過即使他準備隐藏這不可告人的秘密,楊子博還是眼尖地發現了:“曲大帥哥,你要演綠巨人嗎?”
張星翰笑得前仰後合:“以後叫你森哥算了。”
曲衍森的臉憋得通紅。
等貧困生補助金下來,他就買一件新的黑色的,才不要被沈潇茗戲弄。
曲衍森正要把櫃門合得嚴嚴實實,輔導員突然撥來了語音通話。他當是緊急的事情,确實也不出他所料,對方先确認他的身份:“法學一班曲衍森同學是嗎?”
“是的,老師。”
他沒由來一陣緊張,接下裏的對話徹底打破他的心理防線:“最近有人匿名舉報你用的手機和電腦的價位過于高,質疑你的貧困生身份。”
舉報?
曲衍森腦子被這兩個字環繞。
“同學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只想核實一下舉報是否屬實。”
曲衍森努力鎮定下來:“這是我的資助人給我買的。”
對方表示了質疑:“這個價位的手機和電腦,一般家庭的家長都不會給小孩添置,你說是你的資助人給你置辦的?”
曲衍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明了實情:“資助我的是沈易遙先生。”
企業家做慈善刊登的報紙并不少見,這種事沒必要撒謊。
輔導員表示了解:“因為貧困生名額是以班級為單位分發的,如果你覺得舉報不實,需要在班會上針對舉報內容進行解釋,由班級同學投票表決,這樣我們才能統計後續名單,你看如何?”
曲衍森愣住。
這樣不就等同于在大家面前撕開他的傷口嗎?
對方還說了什麽,曲衍森已聽不進,沉重地應聲:“老師,我明白了。”
室友聽到他通話的大部分內容,楊子博問他怎麽了,曲衍森把輔導員的話複述了一遍。
楊子博一聽“匿名舉報”就坐不住了:“這人傻逼吧。”
張星翰則對輔導員的解決辦法感到不快:“解釋個屁,賣慘拿了這錢有意思嗎?”
曲衍森抿唇,寬慰道:“也許那些人比我更需要那筆錢吧。”
楊子博:“放屁,一般家裏被認定為貧困戶的同學都有貧困生補助,這人卑鄙,見不得人家好,非要擠掉你。”
張星翰:“而且據我所知,班裏就只有三個貧困戶,還剩兩個名額呢。”
譚彥顯得冷靜得多,詢問曲衍森:“你想怎麽處理?”
“我受人資助已經很幸運了,這份補助金的話——”到底是少年人,曲衍森咬着牙也不願打斷脊梁骨,“我不參與了。”
楊子博卻看的更遠:“你今年選不上,明年那個人也能以這個理由舉報你,還是選不上。”
曲衍森聽完愣了幾秒,依舊有些倔強地低下頭。
張星翰也勸道:“你條件合格,憑什麽平白無故被人誣陷,咱不争饅頭争口氣,不能讓那卑鄙小人得逞。”
曲衍森被這點點善意包圍,扯着唇笑了笑:“嗯。”
貧窮不羞恥,他從大山來到京都,本該有面對貧窮的勇氣。
他想的應該是如何改變現狀。
-
班會開在星期三下午,班長先略去姓名,簡要介紹了另外三名貧困生的情況,班上同學也齊齊舉手通過。
等弄完這些,沈潇茗剛要拎包走人,班長就說明:“再耽誤大家十分鐘,原本我們班有四名貧困生,但是有一位被舉報了,他希望作出解釋——”
曲衍森深吸一口氣,來到講臺上,示意大屏幕:“關于有人舉報我的貧困戶身份不實,這些是我的貧困戶證明。”
這張證明被公放,其中的細節清清楚楚。
西雲邊境的貧困縣,父親因為做工時從防護架上摔下來,失去勞動能力,家裏僅靠母親耕種糧食和做手工為生,人均年收入只有800左右。
人均年收入800,這是什麽概念。
對于同齡男孩而言,也許連一雙球鞋都買不起,可這是他們一家一年的開支。
底下的人對這個數字唏噓不已。
曲衍森并不在意,展開講述:“家裏只有三畝田,種兩季水稻加上菜瓜,一年的家庭收入只有二千多塊,吃的都是自己種的糧食,還有腌的菜梗。但是我的父親要吃藥,幾乎每年都欠債,我的母親在暑假的時候摔斷了腿,今年家裏的收入只有我做兼職的幾千塊錢。”
在場的人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也是小康家庭,聽到三個人一個月只能用兩百,不由向曲衍森投去同情的目光。
但是曲衍森不願意再對這件事進行解釋,進入了下一個部分:“我能完成高中學業并考上京都大學,是因為沈易遙先生的資助。而我所用的手機電腦,也都是沈易遙先生贈予我。”
這個名字全班大部分人都熟悉,因為他不僅是沈氏集團的創始人,還是京都大學的教育投資人,也有少部分人知道沈易遙是沈潇茗的爺爺。
而這少部分人聯想到什麽,在曲衍森和沈潇茗之間來回打量。
怪不得曲衍森總是替沈潇茗做這做那的,原來是“報恩”。
曲衍森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潇茗,雖然這件事和她只有間接的關系,但也讓沈大小姐和自己沾上了邊。
可出乎意料地是,沈潇茗并沒有其他情緒,全程只是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不知為何,他有點慶幸,畢竟有一個人對他不是同情,即使沈潇茗壓根不在乎他。
這麽多年曲衍森堅韌慣了,無法在這麽多人面前如泣如訴,說得如此客觀,已是他彎得最低的腰了。
緊接着,楊子博大聲說:“曲衍森同學利用周末兼職,平時在食堂一頓不超過七元,這些我作為室友都可以作證。”張星翰和譚彥連聲附和。
這些具體的作息和開銷讓同學們對他的窘迫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室友畢竟是與他朝夕相處的人,但也有可能是關系好所以偏袒幫襯。
曲衍森正要結束發言,一道誰也沒料到的聲音響起:“我也可以作證。”衆人循聲望去,便看到沈潇茗那張冷豔的臉,眉梢上挑,紅唇微啓:“資助的事屬實。”
沈潇茗平時神龍不見首尾,給人強烈的距離感,即使整個學院都認識她,可一個學期結束,她都不一定記得班上同學的名字——這樣的人,居然管了曲衍森的閑事?
楊子博等三個室友尤為驚訝,這些詞他們私下對過,唯獨沒有沈潇茗這一環節。
不過細想,曲衍森平時幫她做那麽多事,狗搖搖尾巴表忠心,路人都忍不住丢根火腿腸,何況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曲衍森愣愣地看向沈潇茗,心裏一時五味陳雜。
他避開大家的目光,深鞠一躬:“請同學們将貧困生補助金的名額投給我,我将會利用這些錢完成學業。”
說完曲衍森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仍然落在沈潇茗身上。
整理材料時,他四處搜尋彙款記錄,以及三年前媒體拍攝他和沈易遙的合影,忙碌了許久也沒有請求沈潇茗出面,畢竟他已經認定沈潇茗讨厭他、不會想和他扯上關系。
可是——
曲衍森盯着她的側臉,忽然想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
“我知道我很美——”沈潇茗被他盯得受不了,冷冷側言,“你倒也不必情不自禁地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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