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守燭門
回守燭門
蘇望笙拿起空碗,溫聲道:“阿燈接着歇息吧,我把碗拿去廚房。”
姜燈剛想點頭,突然想到洛明語說的話,叫住她,若無其事道:“這種小事幹嘛還要自己跑一趟啊,叫個夥計來就是了。”
她說罷去開了門,左右看看,叫住走廊上的一個夥計,讓他把空碗送了回去。
蘇望笙靜靜地看着姜燈。
待屋內靜下來,她才輕聲道:“阿燈,你放心,我沒事的,有你在,那些人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姜燈對她看出自己的心思感到無奈,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上蘇望笙明亮的眼後,又輕輕一嘆:“阿笙,先前是我不知道,如今我知道了,又怎麽敢讓你一個人出去呢?”
她遲疑了許久,才低聲道:“縱使身在玄門,可并非所有人都善良,我見過不少……奸邪狡詐之徒。阿笙,人心是最不可測的。”
蘇望笙愣愣地看着她,想說什麽,可最終只是垂下眼,緩緩道:“好。”
她不敢去問姜燈究竟見過什麽,她只是能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不過,就算人心難測,我也一直相信你。”
姜燈被她眼裏的光晃了下眼,随後有些不好意思,轉過了頭,“我眼下沒什麽大礙,不用休息了,我們收拾收拾走吧。”
“可是……”
姜燈擺擺手,懶懶散散道:“竹妖什麽的,交給風清,她身為萬雲樓的大師姐,理該為玄門除害。”
她突然回頭眨了下眼,俏皮道:“而我只是一只懶鬼。”
蘇望笙被她逗笑了,走過去幫她收拾。
也沒什麽需要收拾的,背好幹糧和水後,兩人就走着馬車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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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着急就走了?”
清冷的嗓音響起,姜燈拉着缰繩的手一頓,霎時有些心虛,但随即她又回過神來,正色道:“是啊,出來時間久了,不早些回去,我師尊怕是要擔心。”
宋風清在門邊站得筆直,神色冷淡地看過來,仿佛一下就看出了姜燈的真實目的。
“甩手掌櫃?”她輕輕地說了四個字。
姜燈肯定不會承認的,反駁道:“又不是我造成的,怎麽叫我‘掌櫃’?宋師姐不要亂扣罪名啊!”
宋風清的唇角似乎抿了一抹弧度,像是冷笑,可那張臉依舊冷冷淡淡,只是看過來的目光冷冰冰的。
“臨陣脫逃。”
好家夥,都不用疑問語氣了,直接就定罪了。
姜燈心虛地咳了咳,故作鎮定道:“不要亂講,我這是合理離開,你這樣搞得我像是罪大惡極一樣。”
她的目光突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宋風清,帶着些許質疑,疑惑開口:“你想阻礙我離開,該不會是……舍不得我吧?風清啊,你怎麽……”
“惡心!”
宋風清直接打斷她的話,轉身回了客棧,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姜燈笑出了聲,甚至還揮了下手,“宋師姐,記得幫我和洛道友說一聲我走了。”
“宋師姐,山高水長,我們後會有期。”
宋風清沒有回答,只是腳步加快了。
姜燈大笑着,一甩缰繩,馬車駛向了官道。
——
清源多河,滿目是荷葉的翠綠,些許粉白的花苞立在其中,像是随手撒了一把朱砂。
說是不喝酒,可剛路過一個酒鋪,姜燈就去買了兩壇醉溪客,她遞一壇給車廂內坐着的蘇望笙,自己大喝一口,露出滿足的笑。
“好喝!”她大贊一句,晃蕩着腿。
馬兒“噠噠”地走在石板路上,四周漸漸少了人煙,當眼前出現翠綠的山道時,姜燈已經喝完了一壇醉溪客。
她打個嗝,只覺得萬分滿足,正打算随便哼歌曲,卻突然發覺車廂內的蘇望笙已經久久沒有說話了。
她慌忙勒住缰繩,掀開簾子看去,松了口氣。
沒什麽大事,不過是某位小姐喝了幾口醉溪客後,睡了過去。
姜燈将馬車停在一個大樹下,索性也進了車廂——她可不敢直接這樣去見姜枥,須得好好散散味。
蘇望笙睡得正香,臉上浮現着兩抹緋紅,額前還落着幾根碎發。姜燈将她抱在懷中的小酒壇抽出,放到一邊,而後為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
指尖不小心碰到額頭上,感受到些許滾燙的溫度。
姜燈愣了下,摸了摸蘇望笙的臉,的确是燙,不過也正常,這酒烈,她又醉了,自然身體會發燙。
姜燈輕手輕腳在布包裏翻找了一下,找到一把折扇,上頭用朱砂描了符文,乃是一件收鬼的容器。
不過裏頭的鬼已經被超度了,如今就是一把普通的折扇。
姜燈扇了扇,覺得還怪好用的,便坐在蘇望笙旁邊,一下又一下為她扇着風。
許是覺得涼快了,蘇望笙嘟囔一聲,挪了挪身子,在姜燈尚未反應過來時,懷中便多了個人。
姜燈愣了下,手中的折扇都險些吓掉,她無奈地嘆口氣,将人摟在懷裏,繼續為她扇風。
日光正好,透過樹縫灑了一地金黃的斑點,幾只不知名的鳥兒在林子裏拉長聲音叫喚着,聽得人昏昏欲睡。
姜燈扇風的手漸漸停下了,眼皮不由自主耷拉下來,就在她快要睡着時,眼前突然亮了一下,似乎有誰碰到了車簾。
“誰?”
她猛然睜開眼看去,手中折扇一收,似乎下一刻就要沖着來人刺過去。
“是我啊,點燭。”細細的嗓音響起。
姜燈這才發覺一個小人從車窗的縫隙擠了進來,它扒着木框費力一躍,然後歪歪扭扭地站在了木窗上。好不容易站穩後,她還學着人的模樣長舒了一口氣。
姜燈被它的樣子逗笑了:“你來做什麽?”
小紙人仰頭看過來,一板一眼道:“過來催你,哼,都到山腳了,怎麽還不把人帶上來?”
它小小的眉毛一擠,做出兇神惡煞的表情,故意壓着嗓子道:“點燭,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姜燈心虛地看了眼腳邊的酒壇子,不動聲色伸了下腿擋住,然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沒有,你少誣陷我。”
姜燈仗着紙人沒有嗅覺,聞不到酒味,胡扯道:“你沒長眼睛嗎?這不是阿笙睡了嗎?她這幾日舟車勞頓,好不容易睡着,我難道忍心把她吵醒?”
“換做是你,你忍心?”
小紙人圓圓的眼珠子一轉,似乎是在打量蘇望笙,片刻後它細聲道:“不忍心。”
姜燈笑了:“是吧,所以你回去和師尊說一聲,放心,我天黑前肯定到。”
“好的。”
小紙人同意了,轉過身,縱身一躍,順着縫隙離開馬車。
姜燈松了口氣,先前的睡意也沒了,索性把折扇打開,繼續扇風。
又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懷裏的人總算是醒了,她下意識蹭了下,在姜燈臉色泛紅時擡起頭,喃喃地問道:“到了嗎?”
姜燈尴尬地咳嗽了聲:“還沒,我在山腳下散散酒味。”
蘇望笙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靠在她懷裏,臉上頓時泛起紅暈,一下坐直身體,尴尬地不知該說什麽,最後只是低聲道:“多、多謝。”
姜燈連連擺手:“沒事沒事,我們這就上山吧。”
她把腳邊的酒倒進自己的酒葫蘆,塞好塞子,而後離開車廂,繼續趕車。
蘇望笙也出去,坐到她旁邊。
清源的山不高,山道平緩,兩側種滿楓樹,寬大的葉子在風中微微搖晃,像是一個遲暮老人手中搖着的扇子。
守燭門就在這座無名小山的山腰上,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宅子,白牆烏瓦,周邊全是樹,唯有門前留了條青石板鋪成的小道。
馬車不好過,姜燈便将馬車停在一處稻草鋪的小棚子裏,而後帶着蘇望笙往守燭門走去。
姜燈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可能是有點陰森了,但是你別怕,絕對不會有邪祟敢來的。”
講真,這麽偏僻的地方,還這麽陰森的環境,若是換做別的女子,怕是吓得不行了,可蘇望笙只是莞爾一笑:“畢竟阿燈這麽厲害,它們怎麽敢來呢。”
姜燈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我師尊厲害。”
兩人言語間,已到了門前,大門漆黑,用朱砂在左右各畫了一個兇神惡煞的鬼,看着極為可怕。
這哪兒像是個名門正派的住所啊?
但蘇望笙卻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好似姜燈就應該住在這樣的環境裏。
蘇望笙因自己的感覺感到疑惑,皺了皺眉,姜燈卻以為她是害怕,連連解釋道:“這是我師尊搞得,說是什麽‘惡鬼守門,邪祟莫驚’,總之不是什麽邪門歪道。你可以理解為,他們倆長得醜,吓得那些邪祟都不敢來了!”
蘇望笙被她的說法逗笑了,無奈道:“你這麽說,你師尊知道嗎?”
姜燈俏皮地笑笑:“不知道,所以你千萬別和他說哦。”
她沖蘇望笙眨了下眼睛。
蘇望笙眉眼一彎。
姜燈見她似乎緩過來了,放下心來,伸手敲了敲門。
“我回來了!”
沒有聽見腳步聲,可很快門就開了,像是被風吹開的一樣,門內空無一人。
蘇望笙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