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霧忽來
煙霧忽來
“好了,現在該結束了。”
姜燈舉劍,眨眼便到了竹堯身前,黑煙卷了竹葉擋在姜燈面前,但她早有準備,掏出兩張黃符撒過去。
“金劍玄陽,急急如律令!”
黃符化為數道金光,劍芒一般軋過去,黑煙霎時就被驅散,竹葉也碎成渣,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姜燈穿過竹葉碎渣,一劍斬去,竹堯雖然已經逃到了遠處,但還是被斬中了,劍光刺入後背,鮮血四濺,但很快又被竹堯身上翻騰的黑煙掩蓋。
“道長當真不肯放過我了嗎?”竹堯轉過身,似乎因為疼痛,臉色慘白,但眼神死死盯着姜燈。
姜燈冷嗤一聲:“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她走近一步,壓低聲音,眼神冰冷,“你不該打她的主意的!”
桃木劍一轉,金光附在上面,璀璨奪目。
竹堯臉色凝重,掌心凝出一團黑氣,似乎打算殊死一搏。
林中的風大了,吹得竹葉滿天飛,在灰撲撲的天色下,像是打翻了濃墨。
忽而劍起,金光大作,猛地撞在了黑煙上,竹堯吃力的應付着,眼中彌漫了血色。
僵持片刻,姜燈忽而擡了劍,在竹堯尚未反應過來時,将一張符貼在了竹堯腦門上。伴随着念咒聲,化為一根細繩,将竹堯捆了起來,他死死掙紮着,身上滋滋作響,似乎被火燒一般。
姜燈冷眼看着,舉起了劍。
但卻偏向了另一個方向。
就在剛剛,懸在馬車上的雙魚傘響了,鈴聲急促——分明是有什麽東西在攻擊蘇望笙,而且很厲害,已經觸發了傘上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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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撞飛一團青冥色的煙霧,掀起的風讓馬車的簾子翻飛,姜燈看見了蘇望笙的臉,她也看向了自己,似乎要說什麽,可下一刻,她瞳孔瞪大。
姜燈眼尖,在她眼中看到了一團黑煙,是竹堯!
在她還沒想明白竹堯是如何掙脫禁锢的,冰冷刺骨的掌風就已經落到了她背上,五髒六腑都仿佛被拍碎了,姜燈撞到了馬車上,喉中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噗——”
姜燈咳出一口血,扶着馬車站起來。
“阿燈?”
“沒事。”姜燈擺擺手,只是看向竹堯,那團青冥色的煙霧飄到了竹堯身邊,不出意外就是它放了竹堯。
竹堯神色恭敬,低頭喊了一句:“大人。”
煙霧很單薄,有點像是清晨彌漫在河面的水霧,它并沒有凝成人性,只是輕輕一晃,随後清潤似水的嗓音傳來:“你不是我的對手,走吧,我只要你身後的人。”
姜燈沒有回頭看蘇望笙,只是緊盯着那團煙霧,沉聲道:“就算陰命人大補,但以閣下的實力,應該不用再吃人了吧?”
淡淡的嗓音響起:“我不吃人,也不會傷她。”
姜燈可不信這個話,她冷笑道:“是嗎?可你手下的那個竹妖一直嚷着要吃阿笙啊?怎麽,他是陽奉陰違,你一點兒也不知情?”
煙霧沒有實體,但姜燈還是覺得似乎有雙眼睛冷冷地看了竹堯一眼,随後他就跪下了,整只妖瑟瑟發抖,比邊上被風吹着的竹子還抖得厲害。
“大人饒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我沒想吃的,我真的沒有……”
煙霧沒有動他,而姜燈想象中內讧的場景更沒有出現,它只是淡聲道:“走吧。”
竹堯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望了望那煙霧,似乎要說什麽,可最終只是點頭應“是”,随後化為一陣黑煙,朝着遠處飛去。
姜燈睨了竹堯一眼,挑眉道:“不生氣?”
煙霧輕聲回答道;“為何要生氣?世間生靈不大多如此?虛僞、陰險、庸俗、自私,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為此而生氣。”
姜燈聽明白了,煙霧壓根就不信任竹堯,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它不得不尋他做幫手。但無論如何,姜燈今日都不會讓它帶走蘇望笙的。
煙霧不想多言了,淡聲問道:“讓開嗎?”
“不!”姜燈回答得斬釘截鐵。
似有一聲嘆息響起,随即那團青冥色的煙霧飛掠到眼前,姜燈持劍一擋,可煙霧化為兩半,越過它,直攻她身後的馬車。姜燈眉頭一壓,飛身而起,持劍去攔,可下一刻,那團分出部分将她攔下。
太冷了。
姜燈霎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條冰河中,寒氣直沖心髒,凍得四肢都使不上勁,手中的桃木劍都幾乎要握不住了。她咬咬牙,掏出一把黃符,朝着周圍的煙霧甩去,口中大喊道:“天火四将,急急如律令!”
黃符燃燒起來,火光沖天,可下一刻,煙霧水似的纏繞上去,火光頓時就熄滅了。
姜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哪怕是修為再高深得妖物,對于火這種陽性之物都是害怕的,可是這煙霧不僅不害怕,反而還能直接觸碰。
這……這究竟有多厲害?
姜燈不敢多想,深吸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舉劍斬去,金光閃過,倒真的驅散了一條路出來,她直奔馬車,扶住搖搖欲墜的雙魚傘。
鈴聲急促,仿佛是害怕眼前的煙霧。
姜燈沉下臉,咬破指尖,将鮮血點在傘面,念咒穩住雙魚傘,而後看向再次沖向馬車的煙霧。馬車上貼的黃符已經燒成灰燼了,哪怕點了血,雙魚傘也被撞得搖搖欲墜。
姜燈握緊手中的桃木劍,深吸一口氣,躍下,朝着煙霧用力斬去,金光似乎撞上一陣煙雲,沒有任何阻攔,可下一刻,金光散盡,煙霧重新凝聚。
果然,千年桃木也對它不起任何作用。
這究竟是什麽?
姜燈來不及思索,只是掀了車簾,朝着蘇望笙伸出手。
“阿笙,來。”
蘇望笙沒有遲疑,将手伸向她。
姜燈把人拉出,而後摟着她躍下馬車,煙霧趁機襲來,卻被飛來的雙魚傘擋下。姜燈松開摟着蘇望笙的手,接過雙魚傘一轉,再次從傷口中擠出血,飛快在傘柄上畫了符咒。鈴聲緩和了些許,傘內側的陰陽魚甩了甩尾巴,竟是游了出來,圍在兩人身邊轉圈。
這一下仿佛用掉了姜燈所有力氣,她臉色蒼白,緩了一口氣後低聲道:“往回走。”
這家夥設計了那麽多,擺明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的,既然如此,只要往回走,和客棧的人遇上就好了。
雖然這很缺德,但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煙霧似乎看出了她們的意圖,忽而鋪成一道網擋在了她們面前。姜燈用血在桃木劍上一劃,金光中便帶了一點赤紅,朝着煙霧沖去。
煙霧散開,卻又在下一刻聚攏。
哪怕是沾了修道者的鮮血,也依舊不能傷它分毫嗎?
姜燈盯着煙霧,額間有一滴冷汗落下。
“真的不讓開嗎?”煙霧又問了一句,語氣依舊很平淡,仿佛先前什麽都沒發生過。
姜燈握緊桃木劍,厲聲道:“不讓。”
煙霧似乎終于被耗盡了耐心,眨眼間就到了眼前,姜燈拿着桃木劍去擋,卻在下一刻被煙霧纏住手腕,凍得松了手,桃木劍落在地上。
但煙霧到底是沒靠近她們,就在它準備擄走蘇望笙時,陰陽魚突然發出黑白兩種顏色的光,将它隔開了。
煙霧驚愕了一瞬,下一刻朝着陰陽魚壓去,不過陰陽魚在颠簸一下後,又繼續繞着二人轉圈了。
姜燈松了口氣,撿起桃木劍。
她正要握着雙魚傘離開,忽而想到什麽,低聲道:“能借我點血嗎?”
陰命人的血應該可以讓雙魚傘的陣法維持更久吧?
蘇望笙聞言,毫不猶豫咬破了她的手指遞過去,姜燈捏着她的手,在傘柄上點了下,下一刻,陰陽魚突然發出一道青光,但轉瞬又不見。
姜燈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突然發覺煙霧不再靠近陰陽魚了,似乎是在忌憚一般。
“這是……”
姜燈蹙眉,然而下一刻,卻見一把桃木劍從遠處飛來,末梢綁着一個紅穗子小鈴铛,鈴聲清脆,直直穿過煙霧。
按理說,煙霧不該有事的,可它卻像是被擊散了,化為一陣塵埃散在風中。
姜燈聽見了馬蹄聲,遠遠看去,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趕來,她松了口氣,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手一松,桃木劍落下,身子一晃,朝着身後倒去,
蘇望笙連忙将她扶住,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陰陽魚也回到傘中,雙魚傘微微一晃,合攏後落到地上,和普通的傘一般無二。
“阿燈,你沒事吧?”蘇望笙着急地問。
“沒事,”姜燈勉強笑了下,“就是太累了。”
說罷,她雙眼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阿燈!阿燈!”
宋風清已經到了跟前,她利落地翻身下馬,聽到蘇望笙的驚呼,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随後淡道:“她沒事,就是累暈了罷了。”
她掃了眼地上的雙魚傘,解釋道:“召喚陰陽魚的術法對她而言消耗太大了,好好歇歇就好了。”
她說罷,撿起自己的桃木劍背上,而後才從蘇望笙懷中接過姜燈,一邊朝着馬車走去,一邊道:“帶她回客棧休息一下吧。”
蘇望笙下意識點頭,卻又突然想到什麽,剛要開口,就聽見宋風清道:“沒事了,剩下的,交給我。”
蘇望笙怔了一下,看着女子清瘦的背影,忽而覺得那位清冷如仙的道長似乎……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