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清出馬
風清出馬
姜燈原以為要說很久,但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同意了,一時之間愣了下,而後面露笑意,連忙道:“那就多謝風清了。”
宋風清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很深,教人看不出在想什麽,姜燈被她看得犯怵,正要說什麽,卻聽得她道:“如此麻煩的事,你往日可不會做。”
年紀大了,宋風清的話也多了,姜燈頭一回對此覺得煩悶,她蹙了蹙眉,冷哼道:“我良心發現,不成嗎?”
“是為那蘇小姐?”宋風清問的坦然。
見瞞不下去了,姜燈往椅子上一靠,破罐子破摔道:“誰教她動不動就哭呢?哭得我心都碎了。”
宋風清毫不留情道:“那你這心可真脆弱。”
姜燈咽下這口氣,道:“今夜我們就動手,如何?”
宋風清淡道:“今夜有雨。”
那鬼死在井中,雨天會法力大增。
姜燈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雨怕什麽?曲幽本就多雨,再者,你堂堂一個萬雲樓大師姐,總不至于還怕一個惡胎吧?”
宋風清輕描淡寫道:“我自是不怕,畢竟我只答應幫你保那厲鬼。”
言下之意,她不會幫她太多了,甚至都不會出手。
姜燈知道她的臭脾氣,雖說道術高強,但為人卻不咋地,只要是她拒絕的,就萬不會出手,哪怕親眼看着對方死都成。此番能出手,還是自己辛苦求來的。
“好好好,惡胎什麽的,全都交給我。”姜燈怕她變卦,只能順着她的話說。
“今夜我會來的。”宋風清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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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姜燈拱手告辭,走出內屋後就帶着蘇望笙離開了。這破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宋風清年紀越大,話也就多了,也越令人讨厭了,若非有求于她,姜燈才不來受這氣呢。
走出大門後,姜燈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這小巷子裏的空氣都變得清甜了。
蘇望笙看着她那樣子,忍俊不禁。
姜燈笑道:“可算是辦好了,今夜我們等着她就是了,你放心,她人雖然不咋地,但道術還是很可以的。”
蘇望笙由衷道:“多謝道長。”
“你太客氣了,”姜燈擺擺手,“都這麽熟了,你就叫我名字吧,我姓‘姜’,名‘燈’。”
蘇望笙眉眼一彎:“阿燈。”
姜燈被這聲叫的心底一酥,耳尖忍不住開始泛紅。
蘇望笙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宋道長先前喚你‘點燭’,那是你的小字嗎?”
“算是吧,”姜燈尴尬地笑了笑,“我們守燭門的守燭堂內供了一根青色的蠟燭,一直燃着,不見變少,不見熄滅。但我師尊說,他把我剛撿回來帶進守燭堂時,那根蠟燭熄了,好在很快就重新燃起,于是他就給我起了這麽個诨名。”
而宋風清看她不爽,自然會這麽喊她。
“也挺有趣的,”蘇望笙笑了笑,“不過,為什麽要供着那根蠟燭?”
“我不知道,”姜燈撓了撓頭,“我還是個奶娃子的時候,就讓師尊撿回去了,那時候,就已經有蠟燭了。我倒是問過師尊,可他卻只說是為了鎮壓一個妖物。”
“他肯定在騙我,畢竟什麽妖物靠一根蠟燭鎮壓啊?他嘴裏沒什麽實話,甚至還騙我說,我是天生地養的,沒有父母。”
“啊?”蘇望笙愕然。
姜燈笑了笑:“這肯定是假的啊,我是人,自然是有父母的,許是他不知道,又算不出來,不願落了面子,便只能騙我。”
“他總是這樣。”
“好了,我先去準備今夜要用的東西了,”姜燈看向蘇望笙,“蘇小姐若是閑來無事,也可與我一同。”
“那就和阿燈一起吧,”蘇望笙笑了下,“我自小就對這些還挺感興趣的。”
姜燈颔首,然而率先去買的卻是青竹糕。
“這?”
姜燈說得理所當然:“我沒吃飽。”
——
宋風清是天要擦黑的時候來的,彼時已經開始下小雨了,她撐着一把傘,兩手空空,月白色的道袍被風吹得微微搖曳,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但仙人來得巧,正好趕上飯點。
蘇望笙輕笑道:“道長用飯了嗎?若是不嫌棄,就坐下來吃一點。”
“多謝。”她說得無比坦然,順勢坐在了姜燈身旁。
蘇望笙不知道,但姜燈很清楚,這女人分明就是趕着飯點來的——記恨她早上蹭了她一頓飯。
不過宋風清吃得很清淡,肉類什麽的,基本沒怎麽動過,只是夾着豆腐和竹筍。
姜燈詫異道:“你們萬雲樓也不主張吃素啊,你怎麽活得跟個和尚似的?難為你能長這麽高了。”
她知道宋風清愛吃素,但沒想到,她一直都是這樣,甚至來蹭飯了,都還不願夾肉。
宋風清咽下最後一口,把碗筷放下,而後才淡聲道:“喜歡。”
她都這麽說了,姜燈能說什麽,只能随她去了。
吃完飯,天已經黑透了,雨也下大了,狂風怒號,卷了風雨撞開窗戶,雨聲大作。
姜燈感嘆道:“這天氣還真是适合惡戰一場。”
宋風清沒理她的感慨,只是攤開手,纖細修長的指尖在燭火下白得不似活人。
“什麽?”姜燈不解。
宋風清慢悠悠道:“黃符,朱砂。”
姜燈一邊給她遞東西,一邊微怒道:“你還真是空着兩只手來的啊?!”
她以為這女人至少還會揣兩張符,誰曾想,她連黃符都要現畫。
宋風清将黃符攤平在桌上,聞言看了姜燈一眼,吐出一個字:“傘。”
言下之意,不算是兩手空空,她是帶了一把傘的,如今,那把傘還擱在門口,被風吹得搖擺。
姜燈被噎住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慢條斯理地打開裝朱砂的小木匣,而後擡頭看向蘇望笙,一本正經道:“可否借蘇小姐的血一用?”
蘇望笙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愣了下,随後伸出了手,大方道:“若是宋道長需要,多少都可以。”
“不用太多,兩滴即可。”
眼看着宋風清從窗邊一個小筐裏抽出一根繡花針,朝着蘇望笙的指尖紮去,她連忙攔下,“你這是做什麽?什麽樣的黃符,還需要用人血了?”
宋風清解釋道:“清心符。”
“就一個清心符,何必用人血呢?”姜燈伸出手,“就算要用,你就用我的呗。”
宋風清推開她的手,耐着性子解釋道:“那厲鬼已經殺了人,又身懷惡胎,肯定已經神志不清了,若是不能讓她恢複神智,便是去了地府,也只能下地獄。”
“一般的清心咒,對她沒用,但蘇小姐的血很特殊,”宋風清已經紮破了她的手指,将血滴在了木匣子中,“能夠讓鬼魂恢複理智。”
姜燈忍不住嘀咕:“陰命人的血還有這功效?”
她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呢。
宋風清對于姜燈的問題不置可否,她用毛筆攪了攪,而後開始畫符,很快就畫好了兩張。
黃符的威力主要取決于畫符人的實力,就算畫的不是那麽好看,但只要實力夠,照樣威力驚人,姜燈就是這種。但宋風清不是,她畫的符和姜燈的師尊姜枥一樣,都是規規矩矩,沒有半點出頭或者缺漏,一筆一劃間都透露着“規矩”二字,整齊得讓姜燈感到可怕。
宋風清甩了甩黃符,讓上面的朱砂加速風幹,差不多後把符一卷,道:“好了,走吧。”
姜燈颔首,挎上布包,背好桃木劍,再拿起取回來的雙魚傘,走進雨中。然而走了一步,她卻突然停下,回頭看着還在原地的宋風清,疑惑地問一句:“風清,怎麽了?”
宋風清沒回答姜燈,而是看向蘇望笙,語氣平靜地問:“蘇小姐要過去看看嗎?”
蘇望笙微微瞪大了眼:“我可以去嗎?”
“她能去嗎?!”姜燈的聲音響起,她折返回來,怒道:“你有病嗎?她一個普通人,萬一那惡胎發瘋,傷着她了怎麽辦?退一萬步講,就算沒傷着,看見什麽可怕的東西,把魂魄吓丢了怎麽辦?”
宋風清面對她一連串的質問面不改色,淡聲道:“我只是覺得,身為陰命人的蘇小姐,日後怕是與那些東西脫不了幹系,早日看看,也是好的。”
姜燈與她對視着,天邊一道驚雷炸響。雷光劃過,她看清了宋風清的眼睛,瞳色很淺,透着一抹冷漠的神情,裏頭倒映着姜燈的影子,似也因此變得冷漠了。
姜燈似乎想到了什麽,沒說話了。
“再者,”宋風清将目光落到蘇望笙臉上,“我以為蘇小姐與那厲鬼關系匪淺,應該會想送她最後一程的。”
蘇望笙沒有拒絕,她只是問道:“我去,會給你們添麻煩嗎?”
宋風清輕描淡寫道:“能有什麽麻煩?區區一個厲鬼和惡胎,對姜道長而言不在話下的。”
“對吧,姜道長?”她看向姜燈,當真是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置身事外的仙人般的淡然。
姜燈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話:“宋道長說的是!”
“阿燈,很為難嗎?”蘇望笙看向姜燈。
姜燈嘆息一聲,道:“不為難,只是怕你吓着了。”
蘇望笙笑了笑,柔聲道:“不用擔心,若是害怕的話,我會閉上眼的。”
宋風清已經走進雨中了,似乎是覺得她二人的對話難以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