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詢問前因
詢問前因
姜燈跟着蘇望笙來到了她的閨房,屋內裝飾很素雅,唯一的亮色,便是窗邊花瓶中插着的一朵荷花,還未完全開放,只是稍稍舒展了幾片粉白色的花瓣。
阿全已經把糕點送到了,侍女見她來了,連忙将糕點擺好,又貼心地倒上兩杯茶。
蘇望笙遞了一塊青色的糕點過去,輕笑道:“這是‘青竹糕’,是曲幽的特産,道長嘗嘗。”
姜燈接過,咬了一口,一股竹葉的清香便彌漫在舌尖,不算很甜,但軟糯的感覺讓人回味無窮。
她由衷地笑了:“很好吃,多謝蘇小姐。”
蘇望笙笑了笑,揮手示意侍女們都離開,然後才道:“九姨娘名喚‘杜落英’,是父親三月前娶的,她性子文靜,不愛争搶,與後院的姨娘們關系一般。有幾個姨娘見不慣她受寵,便是給她使了絆子。”
她頓了頓,垂下眼眸,喝了一口桌上的茶後,才繼續道:“她是半個多月前死的,彼時失了寵,姨娘們都來欺負她,她想不開,這才投了井。死的時候,懷有一月身孕了。”
吧嗒——
姜燈手中的糕點砸在桌上,她慌忙撿起來,吹了吹,一口咽下後,才幹巴巴地道:“懷、懷孕了?”
“是的。”蘇望笙點頭。
姜燈擰了眉,似乎有些苦惱。
“道長,這很麻煩嗎?”
“這何止是麻煩啊,”姜燈苦了臉,“這簡直是大麻煩!”
她嘆口氣,解釋道:“若單單只是她一個,那還好說,可肚子裏還有一個,那怨氣不知道得多深!”
蘇望笙不動聲色地又遞了一個糕點過去,問道:“那可如何是好?道長能應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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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可以應付,不過就是有些麻煩,”姜燈接過,“等我準備些東西,定要那厲鬼不得好看!”
她狠狠咬下一大口,卻不料噎着了,咳了起來,蘇望笙連忙把茶杯遞給她。
一口茶水下肚,姜燈才緩了過來,素白的臉被咳得泛紅。
蘇望笙彎起眉,無聲地笑了笑。
“好了,休息夠了,蘇小姐接下來有空嗎?能否帶我去被厲鬼殺死的那幾人屋裏看看。”
“可以,”蘇望笙瞥了眼糕點,“道長要不要再吃幾個去?”
“不必,”姜燈拿一個捏在手裏,“這樣就好了。”
蘇望笙看着她嘴角的殘渣,笑得眉眼彎彎,十分自然地拿出手絹,為她擦了擦。
姜燈僵住了,衣袖靠近的那一刻,她聞到了一股竹子的清香,悠悠淡淡,仿佛被雨洗了一遍,清幽得沁人心脾。
她心裏一動,看向蘇望笙的眸光不自覺軟了下來。
“道長?”蘇望笙略微歪頭,似乎有些不解。
“啊,沒事沒事,就是在想那厲鬼的事,勞煩蘇小姐帶路吧。”
蘇望笙一面往前面走,一面道:“道長太客氣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您可以叫我名字的。”
姜燈眨了下眼,竟是生不出半分拒絕的心思,她正欲開口叫一聲“望笙”,然而喉中出來的卻是另外兩個字:“阿笙。”
她被這兩個字震住了,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叫過了千百遍,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帶着酸澀,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在。”蘇望笙回眸一笑,殘陽的光輝撒進她眼眸中,照的那眸子明亮如琉璃。
蘇望笙心中一顫,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道長,走這邊,院門在這兒。”
她突然出聲提醒,姜燈這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間走向了另一邊,她尴尬地咳嗽了一聲:“我看那邊似乎陰氣較重。”
蘇望笙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道長果真厲害,那是我幼時住的屋子。”
“什麽?”姜燈本來只是随口一句,卻不料勾出了這一段,一時有些詫異。
蘇望笙看着那間屋子,淡淡道:“那間屋子是我母親生前住的,我自幼體弱多病,她擔心我,夜裏便和我一起睡的。我八歲那年,她病死了,路過一個和尚,說我八字太陰,将她克死的,還說那間屋子不能住人了。”
姜燈喉嚨有些幹澀:“那你……”
“我沒事了,他給了我一個護身符,自此我就不怎麽生病了。”
雖然他父親曾将她送去鄉下的宅子住了好幾年,直到她及笄才接回來,但至少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所以,這些都不必說。
姜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沉默地跟着她走着,然而走了片刻,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能冒昧的問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嗎?”
“怎麽,道長也要給我一個護身符嗎?”她俏皮地笑了笑,不等姜燈解釋,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報出來了。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命人!
姜燈目光一亮,掐指算了算,然後道:“你的八字的确陰,而且七月會有一個大劫,如果阿笙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回守燭門,我找師尊幫你解決。”
蘇望笙笑了下:“多謝道長好意了,只是我走不了,父親為我尋了門親事,等落英的事了結,我就該嫁人了。”
她的側臉浸在殘陽中,有些落寞。
姜燈看得愣住了,嘴裏的青竹糕也不香了,她皺了皺眉,想說些什麽,卻見蘇望笙手一指,道:“道長,到了。”
門口貼着許多亂七八糟的符紙,蘇望笙毫不在意,直接推開門,邁步踏進去,溫聲道:“這院子裏住的是三姨娘,她是第一個死的,就在九姨娘死後的第七天。聽說是淹死在臉盆裏的,因為是第一個發現的,屍體被官府動過。不過官府很快就把屍體還回來了,為了避免她作祟,我父親聽從先前那些大師的建議,為她置辦了棺材。”
正對着院門的屋子停了口棺材,但沒有挂白绫,只是擺了個香爐,胡亂上過些香,那香有三根沒有燃盡,呈現“兩長一短”的樣子,還是中間那根較短。
蘇望笙走到棺材前,面上沒多少情緒,目光在四周看了看,微微一蹙眉,轉頭卻見姜燈盯着那未燃盡的香。
“這是幾時上的香?”
蘇望笙想了下,道:“應當是三日前吧,因為先前那些大師建議給橫死的人上香,故而每日都上着,直到三日前,那些大師被吓走了。想來,下人們不敢繼續上香了。”
姜燈把最後一口青竹糕吃掉,然後伸手撚了撚香灰,似乎被水浸過,有些黏手,她嘆道:“看來這位的魂魄已經被吃了。”
“什麽?”蘇望笙瞳孔一縮。
姜燈卻只是笑了一下,并不解釋,而是道:“去下一個的住處吧。”
蘇望笙見她不解釋,也不好細問,帶着她朝第二個死掉的姨娘的屋子走去。
她邊走邊道:“第二個是五姨娘,她是九姨娘死後的第十四天淹死在院中的池子裏的,官府沒敢來人,父親按着大師的吩咐,将她放在了棺材裏,日日上香。”
五姨娘的住處離四姨娘不遠,很快便到了,她院子裏沒種竹子,倒是挖了個池子,養了幾朵荷花。
蘇望笙解釋道:“五姨娘是清源人,喜歡荷花,一來便把竹子砍了,挖了池子,種上了荷花。”
她看着院中的池子,垂下了眼。
姜燈沒管她,只是俯身摸了摸荷花,觸感冰涼,而後又進屋看了眼棺材,香爐裏未燃盡的香和先前那個一樣,是兩長一短。
她若有所思道:“去看下一個吧。”
蘇望笙颔首,領着她走向最後一個人。
“三天前死的是四姨娘,她是雨夜跑出去死掉的,聽說那時驚動了下人,他們看見四姨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攔也攔不住,最後她就那麽跪在地上死了。她死的時間短,還尚未裝進棺材,只是用白布蓋了放在屋中。”
四姨娘的門前倒是幹幹淨淨,沒貼什麽黃符,只是上了把鎖,蘇望笙讓下人來開了鎖。然而剛推開門,一個人影便撞開她,沖進了小院。
蘇望笙定了定神,朝院中看去。
姜燈率先開口發問:“那是誰?”
院中跪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她衣衫不整,神經兮兮地念叨着什麽,邊說邊朝院子中那叢竹子磕頭,兩個侍女連忙進來扶她。
蘇望笙靜靜地看着,語氣平淡道:“那是七姨娘,住在四姨娘隔壁,四姨娘死的那晚,她也看見了,也不知是不是做了虧心事,之後就瘋瘋癫癫的了。”
侍女們廢了好大勁才将那婦人拉起來,她們拉着她往隔壁走,路過姜燈時,她聽見那婦人念着“不怪我”、“是她們”、“對不起”……
蘇望笙冷聲吩咐道:“将七姨娘看緊了,切莫讓她再出來。”
“是!”
侍女們應了聲,要拉着她進隔壁,可那婦人死死扒着門框,就是不進去,嘴裏還“啊啊啊”地大叫着。
姜燈看了眼,突然走過去,在七姨娘面前站定,拿出桃木劍比個劍花,随後對着她頭,作勢要劈下去,卻在距離她腦袋半寸時停下了。
七姨娘扒着門框的手松開了,渾身顫抖了一下,然後詭異地安靜下來。
姜燈拿出一張符,遞給她身邊的侍女,囑咐道:“将這個燒成灰,摻進水裏,喂給她喝下。”
語閉,她又走到蘇望笙身邊,輕聲道:“走吧,進去看看。”
蘇望笙低聲問道:“喝了那個符水,七姨娘就能好嗎?”
“那不能,”姜燈說的直白,“她的的三魂七魄被吃了一點,注定只能是個傻子了,那符水只能讓她安靜些。”
她嘆口氣:“要不然,太鬧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