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半日閑(二更)
半日閑(二更)
“所以為什麽又要爬牆?”元春憤憤的, 難怪這人藏了一天,不肯從屋子裏出來。
江酌看她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包紮,随口胡謅:“看月亮。”
元春提起一口氣又洩, 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為什麽文文弱弱的小郎君會有這種愛好?
“月亮有那麽好看嗎?”元春不懂,她日日都看, 沒看出什麽稀奇來。
“是圓月。”
月圓人團圓, 元春一愣, 手指微僵:“……小郎君想家了嗎?”
江酌卻說:“不想, 想吃月餅。”
元春這才想起江酌剛到她家的時候還是中秋,只他不省人事,連塊月餅都沒吃上……小郎君流落到此, 也快兩個多月了, 卻一直沒有家人來尋,想來家裏也遭難了, 只怕今年,是他們一家,第一次沒能一起過中秋……
所以才會格外喜歡看月亮嗎?
她想得出神,手下,江酌的手動了動, 元春看過去, 見自己的手指尖剛好按在了他腕骨的紅痣上,江酌說:“怎麽總摸這個位置?”
元春耳尖一熱, 把手拿開, 露出那點朱砂:“剛好碰到而已。”
替江酌包紮好傷口, 元春細細囑咐了人不讓再上房頂,見人要倒水, 連忙端走,給人盛好了,遞到手邊,又勸人歇息:“後背的傷剛好,就又添新傷。”
好容易勸得人答應了,元春從小柴房裏退出來,站在院子裏時,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家屋頂,是不是家裏的瓦不大好,才會叫小郎君摔傷,眼瞅着快到下雪的時候了,抽空換了吧。
只元春還沒來得及到許家打聽她家新瓦結不結實,便先聽說了香椿要和黎青群定親的消息。
親事定下來那日,元春在家做豆腐都能聽到許嫂爽朗的笑聲,若說前段時日王嫂和許嫂為了親事打擂臺,可自從王玲十兩的婚事告吹後,許嫂便在這場暗戳戳的比試中大獲全勝。以至于元春再上門時,對她都有了幾分笑,甚至還關心起她的婚事來:“阿歲年紀也不小了,親事得抓緊啊,香椿比你還小一歲呢,這都趕到你前頭去了,你們從小一塊兒玩到大,可不能差她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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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關心,其實就是炫耀,換做從前,元春定會偷偷難過,但如今不會了,她心裏存着江小郎君,滿心滿眼都是怎麽把人留下來,也相信自己能把他留下來,所以許嫂說得對,得抓緊!
“黎家是真大方,聘禮一出手便是十兩銀子,連着兩匹上好的料子送去許家,說是給香椿做嫁衣,那料子正紅,上頭還有并蒂蓮花,漂亮極了,等衣裳做起來,出嫁可風光!”
“可不嘛?村裏哪家富裕成這樣,女兒出嫁還給扯這般好的料子!”
“而且一出手就是兩匹,做了嫁衣也用不完啊,只怕還能再做兩身衣裳。”
“誰家拿正紅做衣裳,不嫌俏。”
“輪得着你嫌,黎家大郎喜歡!不做衣裳還能做被褥子,小兩口成婚的時候蓋,可不美。”
“你們真沒見識,說什麽料子啊,人家繡坊的,成親還能缺料子?沒瞧見黎家提去許家的那兩只大白鵝嗎!講究人家成婚才用的!誰家成親能有這兒?黎家是真真把香椿捧在心尖尖上了!”
香椿叫這些話說得臊死了,兩只耳朵遮不住的紅,到底是已經出嫁的嬸子,青天白日說這種話也不怕羞。
元春卻是真心實意的:“青群哥人真好。”
香椿雖紅着一雙耳朵,卻是滿面春風:“他同我娘說,要帶我去郡城,青……”先前香椿還敢跟着元春學,這會兒訂親了,倒是不好意思喊人家名字,紅着臉遮遮掩掩的,“他在繡坊裏幹活,說可以介紹我去做繡娘。”
“你要去定安郡?”元春怔滞,青群哥是屯田村的,香椿也是,她沒想過香椿會走。
“是啊,出嫁從夫,可不得去郡城裏嘛。”香椿如今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都不用許嫂叮囑,“要不你同我一起去郡城吧,我讓他也把你介紹到繡坊裏,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工,一起說話了。”
這念頭還沒進腦子,元春就已經搖了頭,幾乎是下意識的。
她從未想過去郡城,說想和江酌成親,也是為了能把江酌留下來,留在屯田村,這樣就不用離開爹了,只——去郡城?
“郡城多好啊,繁華,還能掙很多錢,而且你不是想同江酌成親嘛?他瞧着像個讀書的,你忍心同他成親之後,把他留在家裏幹農活?”香椿想着,她和江酌還沒怎樣呢,她就給人家買那麽貴的筆,成親了還得了,定是要供人家讀書考功名的。
元家雖然有錢,但讀書燒錢,元家能供他一年兩年,能供他讀十年二十年嗎?鄭秀才三十六歲考上秀才,都能被稱為有才學,江酌如今十六,若是也有才學,也得讀個二十年。
元春補衣服的手一頓,是啊,她還沒想過以後呢,若是江酌答應了,她要如何?
農忙時,帶他到地裏刨食,農閑時,讓他煮水賣豆,偶爾再買些紙筆讓他練字嗎?元春搖搖頭——不行的。
若江酌只是單純有個書生模樣便罷,可他寫字好看,還會背詩,是真的有才學,這樣的人,怎能像她一樣天天圍着竈臺和黃土打轉?如果是這樣,元春倒願意江酌不要應允她。
可若她去了郡城,爹怎麽辦?
“又不是不回來了,平日元叔下地幹活,你不總說自己幫不上忙,害元叔辛苦,屆時你去了繡坊,掙到銀兩,元叔不就可以不用那般辛苦了?”
元春沒松口,只說:“我再想想。”
“你好好想想,反正離我成親還早呢,如何也得明年。”
元春一聽時間還早,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瞧了香椿一眼,心想也就是真的要好,香椿才敢大剌剌跟她說這種話,不然哪個姑娘家還沒進門,就敢張口盤算進門之後的好處?元春輕輕靠過去,同香椿說:“謝謝你。”
香椿翹着嘴撇開頭,嘴硬,但其實是不好意思:“謝啥,你好便是我好。”
元春又說:“反正就是謝謝你。”
“別謝來謝去的了,還是想想聘禮的事吧,盧員外的千金娶贅婿的事我替你打聽了,花了一百兩銀子,你……咱村不講究這排場,折半算,五十兩頂天了吧。”香椿說到這,自己都乍舌,她娘整日在家念叨十兩銀子,如今跟這五十兩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說完,又開始愁別的:“不過這咱說了也不算啊,也不知道五十兩銀子,江小郎君願不願意嫁給你。”
元春也咽了咽口水:“我回去問問。”
夜裏用過晚膳,元春要給江酌的手換藥,剛把紗布拆開,就愁眉不展:“小郎君這傷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好。”
江酌卻說:“不影響。”
“怎麽不影響。”元春嘆了口氣,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要是有什麽法子能改改小郎君喜歡看月亮的毛病就好了——不過,小郎君喜歡看月亮,其實也是因為想家人了吧,那她是不是要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不是讓他不想,但至少不用爬牆去想。
這般,元春又想起晌午同香椿說的聘禮的事,咽了咽口水——
“小郎君覺得,這段時日飯菜可還合口味?”
江酌遲疑着點了下頭。
“住得可還好?睡得可好?”
江酌不懂她為何忽然說這個:“……尚可。”
“一切順心?”
江酌睨了她一眼:“怎麽了?”
元春有些不大好意思開口,半晌才壓着聲音小聲問了句:“五十兩可以嗎?”
江酌不解:“……什麽?”
一二再,再而三,三而慫,元春不敢問了,心虛擺手:“沒什麽,小郎君早點歇息!”
江酌看着她的背影,皺眉:“五十兩?”
他聯想她前頭的話,回到床上,将從莊文沖那順走的荷包拿出來數了數,六十二兩七文三錢。
應當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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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到郡城去。
不過不是靠香椿,而是去做豆腐生意。
香椿還沒進門,往後的日子不好說,便是青群哥再好,他們非親非故的,把她引薦到繡坊也不是易事,況且就算香椿進了門,這種事說好聽了是守望相助,說難聽了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只怕會跟黎家鬧出嫌隙,甚至惹得許嫂不快——許嫂還是她親娘呢,怎麽有這種好事不落到她頭上?
元春心裏很感激香椿能想着她,也感謝她提這個主意,但元春想自個兒去,不做別的,就賣豆腐,這樣爹不忙時也可以跟着一塊兒去幫忙,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用和爹分開。
先前她不願意去郡城,就是怕爹擔心,也怕爹想起娘的事傷心。但說實話,元春自己也很想去定安郡看看,香椿那席話,像是往她心裏的種子澆水似的——
有很多往來定安郡的路人曾到元家借宿,可以說元春幾乎是聽着定安郡的繁華長大的,那天她對江酌說過的京城繁華,其實都是她聽來的定安郡——漂亮而盛大的煙花,濟濟一堂的酒樓,漫天絢爛的燈火,這些都是定安郡。
當然,除了繁華,最重要的是郡城能掙錢——她聽到盧員外花一百兩給女兒招贅婿,就不好意思開口跟江酌說五十兩。
這事說起來,不是村子不比鎮上,倒像是江酌比不了別人,元春不想,在她心裏,江酌就是頂頂好的人,她不想還沒跟人家在一起,就存了怠慢的心思,那跟負心漢有什麽區別?
還是一百兩好,元春信心滿滿也壓力重重,就想攢一百兩銀子,把江酌娶回家。
只說服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元春其實是忐忑的,不為別的,娘是在郡城裏沒的,元春和爹這些年不去郡城裏,有一大半原因便是因為阿娘,她不是怕,是觸景傷情。
吃過晚膳,元春看爹又在給家裏的大黑牛刷毛,慢慢踱了過去。
元父瞧見了,但沒吭聲,等到她低低叫了自己一聲阿爹,才開口:“今日不擦藥了?”
元春面上一臊,磨磨蹭蹭地說:“……已經擦好了。”
元父“哼”了一聲,就知道自個兒又排在後面了。
元春就猶豫了。
最後還是元父先開了口:“怎麽了?”他女兒,他還是了解的,不是大事不會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爹,我想去郡城裏做生意。”她說完,像是怕爹二話不說就給拒了,沒等爹吭聲就繼續道,“青群哥在郡城裏做長工,一年能掙不少錢,我倒沒想像青群阿哥一樣,就想隔三岔五去賣個豆腐,如今天氣涼了,吃豆腐的人多,村裏一塊豆腐賣六文,鎮上八文,郡裏卻能賣到十二文,雖然鎮上也很好,但咱們離郡城更近些,還能多掙錢,我也知道家裏不缺錢,阿娘還是在郡城裏沒的,但人總不能一輩子不走出去……”
元春越說聲音越小,元父見她不吭聲了,也是握着刷子久久不動。
天色暗後,小院子裏還沒來得及點燈,兩道身影就這樣立在夜色裏,任心緒随着夜風流淌,元春兩只手擰着,心裏是緊張的,還沒說完自己便後悔了,做什麽一定要去郡城?鎮上也很好啊,鎮上也能掙錢,只是少一些,為什麽要讓爹傷心呢。
她越想,頭越低,快把自己埋進夜色裏了,心裏亂成一團亂麻,連爹怎麽拒絕都替爹想好了,可許久,爹開口了,他說:“去吧。”
元春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剛才那話,阿蓮也說過,她是姚家村的。”元父這幾年已經很少會主動想起往事了,“姚家村同咱們村不一樣,在山溝溝裏,就是咱們這兒後山,再翻過兩座的山腳。那裏的地沒這麽寬闊,人也少,我第一次見你娘,便是因為她從山裏頭跑出來玩,迷路了,我給送回去的。”阿爹說起阿娘的時候,臉上總是帶些笑,想到什麽,看着元春就說,“她同你一樣,很愛說話,送她回去的路上,像小麻雀一樣沒個停,一會兒跟我說屯田村好大,是她見過的天底下最大的村子,一會兒又跟我說咱們這的屋子建的好,家家戶戶有院子。”
元春聽到自己和娘像,還挺開心的,因為娘走的時候她還太小,能記住的事情并不多。
“我就跟她說,比屯田村更大的是青石鎮,比青石鎮更大的還有定安郡,定安郡有千傾,卻只是京城的一半,京城是天底下最大的城池,那裏有最高最高的樓宇,最大最大的院子。”元父繼續說着,“你娘不信,說我騙她,說自己有機會一定要去京城看看。”
“當時我被她說得一愣,因為我都沒想過能去京城,那時候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青石鎮,我還說你娘,你住在山裏頭,怎麽往外走,走到屯田村都要迷路。”元父停了停,看着元春,“然後她就跟你說了一樣的話——人總不能一輩子不走出去。”
元春捂着心口,覺得有些麻麻的。
“當時去郡城裏賣刺繡,是你娘說想去的,她說想去,我就答應,這些年也後悔過,但後悔最多的,是沒有跟她一起去,如果一起去,就不會出事,你也不會小小年紀沒了娘。”
“你性子同你娘一樣,勇敢,總把你圈在村子裏不是好事。”元父低頭刷着牛,“你娘沒了那會兒,你總扯着我的衣角說不想出去玩,要一直陪在爹身邊。”
元春呼吸一滞。
“但你那麽小的年紀,就不敢想的話,還有什麽出息?”元父露了點笑,“我們元家沒有男娃娃,但誰說姑娘家家不能有大出息?”
元春笑起來,眼角閃着淚光:“我要掙大錢養阿爹,讓阿爹也當大老爺。”
話音一落,後背忽然亮了起來,把父女倆的影子照在地上,拉得長長的,父親的看起來高大,女兒的看起來依戀,是天下最好的父女倆——元春回頭,是江酌點着油燈出來了,他沒說話,安安靜靜的,沉浸在濃稠的燈火裏,缱绻而美好,元春眼睛亮盈盈的看着他,眸光裏藏着星光,不知是因為燈火,還是因為別的,她笑起來,也無風月。
三日後的大早,元春和爹一塊兒出了門,江酌被留下看家。
元春一路出發,面上都是興奮,爹坐在前頭驅着牛,兩人搖搖晃晃到了定安郡門前,交了過路費,駛進城門,入眼便是恢弘的樓宇,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當真是好不熱鬧。
從前來是為了找娘親,那時貿貿然闖進來,像是被吞進深海一樣,每一個路過人都像是浪,拍打着他們,叫他們離岸越來越遠,因為哪一個都不是娘。
時至今日,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心情,元春進了城門,四處張望,只有一個念頭——好大,在這裏一定能掙到很多錢。
來之前,元春特意和青群哥請教了,知道西市做豆腐生意最好,于是進了城門後,父女倆便直奔西市去。
西市人多,多的是走卒販夫,多的是人來人往,元春坐在板車上,眼尖,瞧見了塊沒人空地,四處打聽了可以支攤子,便挂了牌——牌子上的字還是江酌幫寫的,元春央央了許久,最後題的是元記豆坊。
支了桌子,上了豆腐,饒是元春有做生意的經驗,也有些緊張,只她剛把固定豆腐的模具打開,豆子濃郁的香味飄了出來,勾得人駐足,沒一會兒便有人湊近問:“豆腐怎麽賣?”
元春同青群哥打聽過,郡城裏的豆腐一塊能賣十二文,因為元春是自家種的豆子,也不租鋪子,成本比旁人家要低些,張口說的是:“十一文。”
大嬸驚訝:“這麽便宜,好不好啊。”
元春切了一塊,遞到人面前:“自家種的豆子自然便宜些,阿姊放心,一點不慘水。”
确實,這豆腐一靠近,便有一股濃郁的豆香,一看便是用足了料,于是,她也沒多猶豫,摸了二十二文錢出來就說要兩塊。
“從頭切到尾,順風順水,從左切到右,健康長壽①。”元春麻利地切下兩塊豆腐,給人裝好,收錢時卻餘了兩文,“收您二十文,小店新開,承蒙阿姊照顧,竈頭紅火。”
大嬸叫元春這幾句吉祥話給逗笑了:“你們不是本地人吧。”
元春實話實說:“旁邊村子的。”
“那你們明日來嗎?我還來買。”
元春笑起來,這便有回頭客了,她說:“還來的,您認準我們元記豆坊的牌子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單生意開了個好頭,很快便陸陸續續有人往元記豆坊來買豆腐,這天剛過晌午的功夫,元家的豆腐便賣完了,收拾了東西,竟還能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家。
按理,第一日到郡城裏,生意做完了,四處看看也好,但元春不要,她坐在板車上,就想回家,一方面,往後不可能日日讓爹跟着她來,現在還好,往後農忙呢?那是要荒廢日子的,太陽下山前回家,天亮堂堂的,若是發生什麽事,也好應對,爹說沒事,但并不代表心裏不會想,對元春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至于另一方面……小郎君還一個人在家呢。
想到江酌,元春心裏染了蜜,一擡頭的功夫瞧見有賣糖人的,花了三十文買了個小太陽。
元父不愛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頭也不回的駕着牛車回家,元春也沒吃,放在懷裏好好的,心卻已經到家了。
這日山路太平,連多餘的聲響都沒有,似乎是真有大俠替天行道。
甫一到家,元春跳下牛車,進門的功夫,便瞧見江酌正在院子裏打水,單手,心裏軟乎乎得厲害,她沒等爹,偷偷溜過了去,把糖人遞給小郎君——太陽下山了,陽光落在糖人身上,金燦燦的。
“做什麽?”
“吃糖人啊。”
元春站在江酌身邊,微微側頭,往他身上靠:“小郎君還想吃什麽,我日日都給你買。”
那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元春心裏盤算着今日掙到的錢,應該很快就能把小郎君娶進門,她越想越高興,站在他身邊,又有了古靈精怪的主意——趁江酌不注意,從身後伸手,輕輕摟了小郎君的影子一下。
還以為沒人知道。
但其實,身後的夕陽早已經把她出賣了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