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 70 章
人的身體會在感知到幸福的時刻健康起來, 對吧？
鄭希文以為是這樣。
前段時間因為小說難産而産生的一系列胸悶氣短失眠多夢的症狀，漸漸好了起來。
故事倒是，同樣的毫無進展。
不過此前是痛苦地寫作, 現在是快樂并痛苦地寫作。
宋律齊帶她去了醫院挂了心理科, 一通檢查下來，是輕度的焦慮抑郁狀态，暫時用不着吃藥, 醫囑是多運動。
鄭希文說好的, 多睡覺。
昨夜睡得早，今早慢悠悠醒來時才不過八點。
鄭希文先去洗漱, 擦了點護膚品, 回到衣帽間換衣服。宋律齊正站在鏡前整理襯衫下擺，掖進西褲腰線, 瞥她一眼，“早。”
“早。”鄭希文背過身去，套上半裙，提起外面的裙擺将睡裙脫下，晨間光線明媚，肩背線條纖瘦而肌理肉感, 月匈口白膩似兩杯月光。
她看了眼袋子裏昨天穿過的白T，沒有去拿, 直接套上薄外套, 動作急了些，找不到另一只袖口, 她偏過頭去找, 宋律齊拎起外套肩頭，示意她伸手, 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沒衣服穿了？跟你說了多帶幾件過來。”
鄭希文忿忿嗔他一眼。
他笑着看轉過身，慢悠悠走去旁邊的衣櫃，從裏面取了件白襯衫，丢給她，“換這件。下午去買幾件新的。”
鄭希文脫掉外套換上男人的襯衫，袖口與衣擺都長半截，松松垮垮像唱戲的，她對鏡整理下擺，掖進裙腰，然後将袖口卷起來。
宋律齊站一邊戴表，黑色襯衫的袖口往上推了些，腕口朝上，扣上表帶，藍底銀針的表盤，有些眼熟，鄭希文挽袖的動作遲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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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醒還是怎麽，這麽愛走神。”
鄭希文呆呆，“就是想起一個夢。”
一個非常久遠的缱绻的夢。
也許是所有故事的開始。
“什麽夢？”
男人的視線自鏡後落到她身上，饒有興趣，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捂住嘴巴，尴尬道沒什麽。
“夢見我了？什麽時候的事？夢裏穿沒穿衣服？”
“你、你......能不能要點臉？”鄭希文讷讷。
“那當然還是不要臉爽快，你說呢。”宋律齊整理袖口，看了眼表盤上的時間，然後轉過身把人推到全身鏡上，剛塞進裙腰的衣擺被扯出來，鄭希文小聲驚呼，捂住月匈口布料，“幹嘛，要出門呢。”
-
半下午才出門。
今晚要去看傑克晴的演出，現在距離演出開場還有幾小時。
宋律齊帶鄭希文去商場買衣服，把車停到停車場，下車時他忽然回頭，視線追着一輛車走過去。
“怎麽了？”鄭希文納悶。
“一個熟人。”宋律齊說。
“誰呀？”
“彭磊。”
鄭希文驚訝，覺得事情不妙。坐電梯時，許久沒有聊過天的好友群開始彈消息。
爆裂鼓手：【什麽情況？我剛才在新百看到宋老板和一個女的在一起】
貝貝南瓜：【誰誰誰？ /吃瓜/吃瓜】
小貓：【什麽？！】
RR：【那希文......】
貝貝南瓜：【我記得希文也在相親】
爆裂鼓手：【徹底沒戲了？OMG】
鄭希文思忖片刻，回複：【最近沒有】
貝貝南瓜：【？】
爆裂鼓手：【wc錯群了】
消息已撤回。
消息已撤回。
消息已撤回。
.......
滿屏都是撤回消息。
“我總覺得今晚會吓到他們。”鄭希文說。
宋律齊說：“是麽，算工傷。”
“宋老板好大氣。”
宋律齊笑。
原本打算在外吃晚飯，但卓正下午打電話說有條黑鲷送過來，兩人也就回了家。
回家後宋律齊進廚房處理魚，鄭希文在一旁站着圍觀。
她喜歡他認真做事的樣子。
一絲不茍，平心靜氣，一種冷峻感。
“......這兩年傑克晴好像沒少辦演出。”鄭希文手裏捧一聽葡萄果汁。
“嗯，是沒少辦。”宋律齊戴着手套，将刮磷的廚刀沖洗後擱到一旁，取了剪刀，不緊不慢剪掉魚鳍和魚尾。
“但是聽說這種演出不太掙錢......是真的？”
宋律齊算也沒算，“目前為止，還沒有掙回他們工作室的設備費。”
鄭希文咋舌，食指抵住易拉罐拉環，“你不是商人、不做賠錢的買賣嗎。”
“感謝那首《光輝歲月》吧。”宋律齊淡聲，“如果沒有那天，商人還是那個商人。”
居然是因為那次。
幾個人在四面漏風的工地練歌仿佛就在昨天，鄭希文有種歲月匆匆的恍惚感。
然而幾百萬的投入，或許不是一首歌就能決定的。
他的嘴比心硬，她想。手機響鈴，接起來，“喂......”
熟悉的女聲道：“希文。”
鄭希文立正，舔了下嘴唇，“媽。”
宋律齊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鄭希文捧着果汁，小老鼠似的低頭往外溜，“哎，我沒幹嘛，在家呢，這不是周六嘛......”
景豔今天閉店休息，現在正閑，跟鄭希文閑聊家事，她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應着，沒注意宋律齊什麽時候從身後過來了，吓一跳，口型問怎麽了。
宋律齊早摘了手套，從後斜倚沙發，扭頭看她手裏的果汁，“想喝。”
鄭希文緊張，想做噓聲手勢，剛豎起食指，又覺沒必要，把手裏的果汁遞給他。
“希文，你不是在家嗎，怎麽聽着有男人的聲音？”
宋律齊仰頭喝果汁，眼睛仍乜着她，眼梢噙笑意。
鄭希文解釋：“是我那個......男朋友。”
哪來的這個那個。
宋律齊看着她。
鄭希文嗯嗯啊啊應了一通，擡眼看他，他随即接過電話，“喂，伯母你好......”
不知道景豔對他是什麽态度，鄭希文忐忑，視線緊盯身後的男人。
他倒是自如，跟自家熟悉的長輩似的，寒暄信手拈來，絕不讓人覺得生分。
鄭希文從他手裏拿走果汁，咕咚咕咚灌下去。
電話挂斷。
鄭希文捧臉等着他的話，他只把手機還給她，在她身旁坐下：“媽說你下次回家得帶上我。”
鄭希文臉熱：“你也太自來熟。”宋律齊笑。
她頓了頓，又道：“那我也要見你家裏的長輩。”
“緊張了？”
“怕他們會太.......嚴厲。”
宋律齊笑她的措辭，“對你不會。”
“為什麽？”
宋律齊聊賴地擺弄她的手指，“你爸媽會為為難我麽。”
“我不知道。不會吧......”鄭希文說。
“原因呢。”
“因為他們願意相信我。”
“嗯，父母如何對待你就如何對待你的配偶。這道理在陳家宋家同樣适用，沒人敢輕看你。”
鄭希文心頭微動，是哪些尚未說出口的罅隙被他填滿。
“宋律齊。”
“嗯？”
她忽然捧臉吻吻他的下巴。
宋律齊贈她五分鐘的回禮。
-
宋律齊是只砸錢不大關心旁事的主兒，很少專程來看一場演出，每回都是路過，聽一兩首便離開，這回提前到場，傑克晴的經紀人驚訝，忙過來打招呼，順便招呼了他身後的鄭希文。
兩人選了內場前排角落的位置坐定。
演出開始時兩個人還沒被發現，歌手和樂手各自站定位置，按彩排的流程開始第一首歌。
鄭希文每次參加音樂現場都是氣氛組，會揮着熒光棒跟唱的這種，宋律齊坐她身旁安靜得過分，像他八九十歲遛鳥下棋的爺爺。
貝貝最開始注意到這對奇怪的組合時還沒有認出任何一個人，抱着貝斯不方便到處走，只是情到深處跟着節奏向前半步，燈光掃過觀衆席，他捕捉到角落裏的兩個人，前仰後合的腦袋頓住，試圖再往前走半步。
鄭希文知道他看到自己了，身旁的人顯然也注意到這件事，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貝貝差點從臺上栽下來。
這動靜驚動後面的RR，瞪他一眼，貝貝委屈，悄悄指過來。
現場有大屏幕，捕捉到貝貝的動作，觀衆也開始四處仰望尋找。
鄭希文捂臉，縮回宋律齊身側。
一首歌結束。
RR串場，跟臺下互動：“喜歡嗎？”
臺下歌迷大喊喜歡，好聽！
“謝謝。”RR微笑，“剛才貝貝差點跌下去.......沒事，沒事，沒受傷.......是我們有兩位意料之外的朋友今天在現場。”
臺下輕微騷動，鄭希文看向宋律齊，做了個捂耳朵的手勢，不好意思聽下去。
宋律齊笑笑。
“這是一對歷經很多波折才一起坐在這裏的愛人，剛好兩個人都對傑克晴有很重要的意義。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應該送一首歌給他們。”RR笑得眯起眼睛，“熟悉傑克晴的朋友應該知道我們的樂隊名來自張學友的英文名Jacky Cheung，《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我們今天沒辦法演唱，可以請你們幫忙嗎？”
臺下是上千歌迷的吶喊：可以。
鄭希文與宋律齊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RR說：“那麽下一首《你的名字我的姓氏》，送給我們親愛的詩人小鄭和宋老板~”
吉他與鋼琴伴奏響起。
RR開頭：“曾聽說過，尋覓愛情，就像天與地別離和重聚過程~”*
舞臺屏幕切到觀衆席，捕捉到角落裏的愛人。
而我跟你平靜旅程
并沒有驚心也沒動魄的情境
只需要 當天邊海角競賽追逐時
可跟你安躺于家裏便覺最寫意
只需要 最回腸蕩氣之時可用你的名字
和我姓氏成就這故事*
一如在港城那張抓拍。
相片是從店內向外拍攝的視角，門框的輪廓是深色，女人的背影也是深色，與挂着膠卷的門框鑲在一起。門外是高樓之間夾藏的大排檔，防潮的彩色方格瓷磚地面鋪開，放幾張塑料桌椅，男人跷二郎腿坐在那，松弛地将自己置身狹窄淩亂的鬧市裏，眼神看過來，沒有看鏡頭，只看着門框旁的女人。
-哦，你們結婚了呀。
-不是嗎。真奇怪——
-他看你的眼神，明明就不可能是朋友嘛。
屏幕上仍然是這樣兩個人，男人笑着側目，下颌線條隽落，清邃的眼睛凝望身旁的女人。
這眼神比密友缱绻，比情人安定，尚無夫妻的熟稔疲倦。
是看向愛人的眼神。
——正文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