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第 62 章
服務生陸陸續續上菜。
鄭希文填了半個肚子, 開始講:“馳宇是對我有意思,我又不是傻的,感受不出來。但是他很有分寸, 只是試探而已, 沒有做出格的事。這麽多年的朋友,總不能因為這點好感就分道揚镳吧。”
宋律齊撂下筷子,抿了口溫水, 聽她講話。
“今天演唱會之前我們算是說開了。他放不下是因為我以前給他寫過一封信, 對他有點影響,但他陰差陽錯以為出自前女友之手......大概是愧疚的補償心理?還是他以前也喜歡過我?”鄭希文有點茫然, 搖了搖頭,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宋律齊點了點頭。
“所以讓你不高興的還有什麽事?”鄭希文低頭,咬着泰式奶綠的吸管, “開不了口就算了,大概我也聽不懂。”
只有風聲輕嘯。
鄭希文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補口紅,猛地擡頭,嬌倦的眼神嗔他,“宋律齊!”
“我臉上有東西為什麽不告訴我。”
宋律齊笑,抽了張紙給她擦去這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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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 本該回他那裏,鄭希文突發奇想, 要回家拿自己沒填完的那半本數獨, 于是先驅車到了她租住的小區。
小區設了地下停車場,地上禁止私家車駛入, 從北門進入, 穿過一段梧桐夾岸的柏油路,向北走, 兩岸栽種園藝花草,觀賞的桃杏結了青色幼小的果實。
“這些花都開敗了。我記得外面停車場附近的野花還開着呢......”鄭希文碎碎念。
手機響起,宋律齊接起電話,她默默噤聲。宋律齊松開了握着她的手,她也就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比他快一些,背過身看着他,等他分心看自己,囑咐道:“前面是兒童游樂區,有長椅,你在那裏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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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律齊朝她點頭。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長椅是鮮紅的油漆色,宋律齊略了過去,站在一旁講電話。
北都的電話,報告那邊的情況。
他偶爾分心看一眼滑梯上瘋玩的女人和她身邊後面小朋友。
鄭希文在秋千上坐着,剛才跟坐在上面的小朋友聊了幾句,推她幾回合,換她上去,抱着小朋友一起高高蕩起,小朋友驚聲尖叫,又哭又笑,她比了個噓的手勢,指向他。
小孩憋笑,還要忍住尖叫的沖動,捂着嘴憋出鼻涕泡泡,鬧了個紅臉,吸引了更多小孩想要跟鄭希文玩。
宋律齊擺手,示意你們玩你們的,不用管我,随即朝別處走開些。
電話打起來沒完沒了,挂斷時才看到通話時長已過30分鐘。
游樂區已不見剛才玩鬧的身影,他打電話過去,鄭希文說馬上回來。
電話挂斷,已經看到她從另一個入口進來,背着手,腳步輕快,手裏握着一捧紮好的小野花,低着頭小心地避開水坑。
“電話講完了?”
“講完了。”
“那去我家吧。”
一同往前走。
鮮綠淡白的野雛菊挂着水珠,跟着鄭希文的步子一顫一顫,水珠灑落。
宋律齊問:“剛才出去摘花了?”
“嗯,路邊的野花,我就要采~”她胡亂地唱,“你家不是有物業送的花瓶嘛,不如插點花。”
宋律齊笑着,這幾天第一次神情真正松懈下來。
這幾天室友加班,通常後半夜才回家,此刻家裏沒有人,鄭希文跟她打了聲招呼,帶宋律齊上樓。
這是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距離維羅辦公地點很近,客廳放着尋常人家都有的布藝沙發和玻璃茶幾,電視上面搭着防塵布。
數獨題冊在鄭希文的卧室,她推門前頓了頓,臉頰兩朵可疑紅雲,“可能有點亂。最近比較忙,就沒有收拾。”
推開門,迅速把床位搭落的幾件衣服收了起來,挂進衣櫃。
除此之外房間倒還看得過眼。
除了一米五的單人床,還有地毯和靠枕搭出的讀書角,窗前書桌和一張吃飯的小桌子,窗臺上擺着透綠的玻璃罐子,插着同樣的小野菊。
鄭希文從床頭櫃裏翻出數獨給他做。
她以前很少玩這個,是從他那裏接觸到,慢慢開始入門的,一行一列九格之間數字不能相同,自己慢慢摸索出簡單的技巧,可以解決很多關卡。
有些難題怎麽都解不出,交給宋律齊。
他捏了支鉛筆,拎開書桌下的椅子,随便翻開一道她沒有做完的題,寫寫畫畫,跟她講進階技巧。
鄭希文脫掉外套趴在床上,撐着臉,百般聊賴地點頭,心思早不知道飛哪去了,伸手去拉抽屜。
“聽進去了麽你就點頭。”宋律齊說。
鄭希文拎起自己的耳朵,“聽到了聽到了,兩只耳朵都聽到了。”然後伸出另只手給他,掌心是一顆旺仔,“吃糖。”
宋律齊氣笑,眼底卻是自己都沒料到的溫柔。
鄭希文看他一眼,自顧自剝開旺仔,“其實牛奶解醋來着,但是你乳糖不耐......”這時候還不忘揶揄他一把。
她捏着剝開的糖紙,作勢喂他,他搖頭,她塞進自己嘴裏,慢吞吞咀嚼,催他:“做完了嗎?怎麽還沒完......”
宋律齊懶得跟她講了,紙面劃拉幾筆,填上最後空下的幾個格子,丢開筆和題冊。
“做出來了?”鄭希文驚訝,就要爬起身,手臂忽然被拽出去,整個人向前一撲,宋律齊握着她的手臂接住她。
鄭希文有失重感,吓得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宋律齊低頭親她一下,收緊攏在她腰間的手臂,帶她坐到自己腿上。
鄭希文給他嘗自己吃過的旺仔的甜味,宋律齊吻過甜的唇角游移到脖頸,親了親她的肩頭,肩帶撥去一側。
背後的雙排扣被解開,鄭希文整個人被松開一層束縛,卻放松不下來,他的氣息灼熱,悶得她跟着一起出汗。
想起那時候還在衛城,她第一次領他去自己的出租屋,老破小連下腳的位置都無,狹窄的雙人床有一半睡着她的抱枕和毛絨玩具,兩個人緊貼着擠在一側,外面在下雨,嘩然的白噪聲,同現在一樣的潮濕,像夜裏出海,路途遙遠而茫然。
這裏寬敞些,宋律齊将她放到床上,長裙裙擺早就掀翻上去,搭在腰間,只剩單薄的裏襯,手指擦過,她也就繃緊了,推他,“我這裏不行......不行,宋律齊,這裏什麽都沒準備。”
她不肯叫聲哥,也不叫名字,永遠連名帶姓叫他,他揉了一把,她吃痛地捂住前襟,在他肩頭咬上一口,留下口水和牙印。
宋律齊翻身,在一旁躺下,呼吸漸漸平複下來。
肩頭硌得不舒服,伸手摸到支簽字筆,顯然旁邊的就是剛才随手丢下的題冊。
忽然明白她未必是喜歡數獨,否則怎麽教過幾次,過後就忘,每次做也不着急,做不出就放着不管了。
心煩的時候靠這個打發時間的只有他。
鄭希文反手扣上內衣扣子,整理自己的裙擺,然後坐着發呆,宋律齊牽過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意外地溫柔。她眼睫微顫,“幹嘛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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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裏沒有做完的事,回到公寓後繼續,直奔主題。
鄭希文今晚出人意外地主動,以至于宋律齊拎上來的行李箱和文件袋、她自己裝東西的包都被随手丢到一邊,來不及收拾。
她沖過澡,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身後,跪坐在長絨地毯上,一手攥着他的長褲,垂感很好的布料,在掌心攥出褶子。
坐久了血液不循環,大腿發麻,她想動一動,換個坐姿,被他按回去,手指沒入她頸後烏濃的長發之間。
服務交替時,鄭希文被他抱去房間角落的長桌——他在這裏加了張桌子,給她做書桌,在她的要求下加了扇屏風,絲絨紗的材質,可以看到影影綽綽的人的輪廓。
鄭希文撐着手,擡頭去看他,聲音稍啞,“你為什麽不開心。”
宋律齊抽空回答,鼻息溫熱:“人活着少不了煩心事。”
“可我想知道你的原因。”
他笑了笑,咬她一下,含糊道:“已經過去了。”
她不說話了。
他也可以哄她,說不想讓她煩心。未免太油滑。不願那樣做。
沉默之間。
鄭希文眉頭微蹙,繃起腳背,将手指穿插-進他的黑發之間。
宋律齊直起身,她用腳尖抵住了他的肩膀,推他跟自己保持距離,“不說不做。”
宋律齊垂眸看着她。他從不以君子自我标榜,甚至對于動物本能也不加掩飾,坦蕩蕩看着她,讓人膽戰心驚。
眼神錯開的下一秒,鄭希文措手不及,驚愕中抓到他的手臂,指甲陷進皮肉。
剛才倒不是宋律齊不想答她,是他覺得這事真已經沒什麽。
從北都折騰到南都,從機場到劇院到餐廳、她家、此時此地,幾個地方折騰一遍,天大的火氣也滅得差不多了,何況溫柔鄉裏。
可到了這一刻,看着她的眼睛,因擡頭而軟骨凸起的脆弱脖頸,發覺事實并非如此。
他仍舊滿身戾氣需要發洩。
鄭希文的小腿懸在空中,晃蕩着一次一次敲打着桌腿,腳後跟淤紅。
她不想發出任何聲音,卻還是握緊了他的手,“宋律齊......”
“我疼。”
宋律齊猛然驚醒。
據說摧毀柔弱的東西也是一種本能。他本性惡劣。
呼吸間多了幾分隐忍克制。
他知道今晚是她一再包容忍讓他,也知道自己本意不想傷害她。
低頭吻了吻她濕潤的眼睛,橫抱她起身,放回床上。
兩只枕頭疊在一起墊在腹下,鄭希文趴着,撥開了自己不知何時散落下來的長發,看着映在床頭的他的影子。
“我這回是回北都找茬去了。”宋律齊這時候聲音會變得沙啞。
“找誰的茬?”
“一個老頭。我爸。”他頓了頓,唇角牽出諷刺笑意,補充道:“為了讓他放棄他親愛的小兒子。”
“他被你氣到了吧。”
“嗯。”
她笑了笑。
“笑什麽。”
“不愧是你。能做出這種的事。”
宋律齊不輕不重地點了她的腰窩。指-尖随這感覺繃緊一次,鄭希文緩過來,回頭嗔他一眼。
“她們說你從京宜辭職了。”
“嗯,有段時間了。”
“那你還這麽忙。”
“又不是不回去了。”
宋律齊握在她腰上的手稍微施力,帶她翻了個身。鄭希文看到他的臉,眸色斂着,發梢是薄汗。
“以退為進嗎?”
“聰明。”
鄭希文屈着腿,膝蓋在他手下按着,腳掌懸空晃蕩。宋律齊忽然注意到她淤紅的腳後跟,改扣住腳踝,拇指慢慢摩|挲。
“那你有沒有想過真的就此出局。”鄭希文問。
宋律齊稍有頓挫,“總得博一回。這不就回去談判了麽。”
她說:“你贏了?”
“嗯。”他說:“但是這種必須要自己咬緊了,步步緊逼,才能贏,讓人不怎麽痛快......”忽然抽了口冷氣,咬牙的語氣,“@¥%不是這種咬緊。”
差點交代了。
鄭希文笑得狡黠,看到他緩過來之後諱莫如深的眼神,抿了下唇角,換副乖孩子表情,“我知道你不舒服,爸爸對你有偏見和誤解,一視同仁就算了,他還那麽偏愛另一個兒子,把你放到別的位置......其實我問了這麽多,也只是因為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心裏舒服點。”
宋律齊不想讓女人看到自己的狼狽,那些形勢所逼的無可奈何瞬間他可以自己消化,不代表他低谷時不需要別人的支持,哪怕只是一句話。人心就是這樣虛榮而複雜。
所以他在那次被陳天思意外戳破往事後心情五味雜陳,也免不了愧疚。盡管她不許他愧疚。他不明白原因。
“好在你還是贏了,還有興風作浪的本事,你覺得呢。”
宋律齊沒有說話,鄭希文以為他放過前面的事,誰知小月複覆上寬大的手掌,按下去,酉夋得漲厲害。
潮去潮又來。兩手把着一塊鏡子,同時施力,崩到極限大概是這種感受。最後啪的一聲清脆,支離破碎,倒映出一萬張含淚的臉,像嬰孩——尚未掌握對某種最基礎反射活動的控制,需要他人代勞換床單。
夜深,樹影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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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工作日。
前一天晚上折騰太晚,清早起床時,鄭希文頭腦昏昏沉沉,很難開機。
宋律齊去晨跑,帶了份早餐,随後去洗澡,她草草解決,隔着門跟他說了聲去上班,他說了聲什麽,她沒聽清,拎着包,将開會要用的文件塞進去,朝門口走。
不清醒的腦袋只有一根緊繃的弦,她扶牆換鞋,想起宋律齊昨晚似乎也拿了份文件,他的檔案袋是從自己那裏順走的,不敢保證自己沒有拿錯。
停下腳步,拆開包裏的東西,果然不是自己的會議材料。
揉了揉太陽穴,清醒過來,她蹬下鞋子,回卧室換資料。
裝回手裏這份資料時随意瞥了眼,目光定住,她眨了眨眼睛,滿是驚訝。
這顯然是關于何琸的調查,從厚度來看詳細得恐怖。